第七十五章 沦陷
这栋别墅里除了黑色的大雪，什么也没有。
林九言漫无目的地走着，思考为何陶李他们不信任自己。
首先是松星观，然后是简松，最后是往生桥。
自己好像是完美地避开了正确选项，成功成为了他们的嫌疑人？
这么说的话，宁霖的日记是在骗他？可是陶李说出的逃生之法，和宁霖日记里的也是一样的。
“我得把事情捋一捋。
首先，这世界上存在一个邪神，他能控制枉死力，从而控制人心。
陶李、黑白无常是努力对抗邪神，并将邪神封印在藏霖山另一个结界里的人。
此时的简松死于肺痨，被葬在了枉死庙背后，还拉着宁霖去配了阴婚。
而通过宁霖的日记来看，他实际上是进入了藏霖山的封印之处，进入了邪神领地。哎，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邪神可以窥探人心，变化成了简松的样子来骗宁霖。
不过为什么偏偏是宁霖，他们想从宁霖身上得到什么？极阳之力么？可他已经还我了。哎，最后还是被我搞丢在山上了。
不过，从宁霖对松星观的描述来看，钱星楼和童元从无名死阵之中存活下来了，一直守护着松星观。
张景通过张半仙的梦境牺牲自我写下能拯救泽漆的法则。而众人认为泽漆就是鬼王，也就是邪神。
这个邪神太离谱了，无处不在而又没有实体，甚至还能变化成某个熟悉的人，怎么猜。
但是当务之急是要找到断生剑，治好泽漆的病……”
林九言自言自语地分析了半天，在这种黑色大雪的覆盖下，是没有方向的。
温度在逐渐降低，连空气也在逐渐减少，就像一个巨大的地下冰窖，如果是常人，估计很快就失去体力、不得动弹，然后窒息而死。
但是林九言可以调动体内的阴阳之力不断循环交融，简单来说，就是他不需要依靠呼吸产生养分就能存活。
“张半仙，不会就是张道长吧？”他当时在生死之裂隙里，什么都看不到，自然也不知道师父长什么样子。
“可是张半仙直接堕入虚空了呀，哪还会有百年后的张道长？”
林九言觉得事情有点荒诞，恍惚中看到了远处有微微的光亮，他心中一喜，傻人有傻福啊。
那微光很熟悉，上一次见到……还是白信交给他的心灯。
哎，没事，解决掉邪神，白信那孩子出生后才能过上正常人的幸福生活。
“林大夫，真巧，搁这儿遇到你了。”这抑扬顿挫的语调让林九言浑身发毛，上次被折磨得要死要活的。
“映辰？”
“是啊，别怕，林大夫，现在我们是统一战线。”映辰好心地把手里的心灯放在中间，让林九言也暖和暖和。
在入骨髓的寒冷中，那心灯实在是太舒服了，一下子让林九言放下戒心。
映辰摆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眯眯眼：“我跟你说，历史证明，枉死力这个东西，彻底剿灭是不可能的，咱们只能选择和平共处这一条路。陶李这孩子就是没有他哥哥想得明白。”
“等等，我叫什么？”
“林九言？哦，对，现在是辛丑年，莫非你是……张景？”
“不，我就是林九言。你是从百年后回来的？”
“对啊，陶李这孩子不是用了无名死阵想直接重开吗？没什么用啊，我还是活下来了，还有这些枉死力。都说了，枉死力来源于人心。不想着改变人类而妄图剿灭枉死力，根本就是在舍本逐末嘛。”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映辰指了指背后的深渊：“不知道，在里面瞎逛悠，然后就出来了。”
“你知道要怎么出去吗？”
映辰举起心灯照了一圈，眯眯眼罕见地瞪大了，但也只维持了一瞬间，就恢复如初。
“一百多年了呢……他又回来了。”
“谁？”
“制造我和泽漆的人。”
“谁！”
映辰笑着弹了弹林九言的脑门：“你怎么变傻了。”
“最近脑子一动就疼。”
映辰哈哈笑了半天：“多半是肾虚。”
林九言把了把自己的脉：“还真是，先天肾元流失，这大概就是随意使用阴阳的后果吧。”
“看来这下我就能把你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林九言也哈哈笑了半天：“可是你好像也不太聪明哎。”
映辰：“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一笑泯恩仇。”
“后来那些鬼娃娃都是已经死了的人吗？”
“毕竟答应过张景先生。不过，宁霖确实是我杀的，实话跟你说吧，宁霖就是一个人偶，他从来都不是自由的，从一开始接近你就是我的命令。”
“你不懂，他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行吧。”映辰笑眯眯地拿出一张古旧的黄裱纸，“这是张景先生留给我的法则，结合你对阴阳之力的控制，也许可以保护活人。但凡是有点资质的，甚至还能控制枉死力。”
林九言摇摇头：“你又不是不知桃源成了什么样子。”
“到那时枉死力就成了一种能源，桃源的问题比较复杂，主要是阎王，要维持生命需要大量枉死力，后来都用光了，只能从人心中挖掘。”
“你说的挺有道理的。不过单凭咱俩，脑子又不好使，别说邪神了，就是陶李他们也干不过。”
映辰笑着揉了揉他的眉心：“你不懂，傻人有傻福。”
“好吧，那你的计划是什么？”林九言默默后退了一些，“别动手动脚的啊，我心有所属了。”
“就是觉得你和他长得有点像哈哈。”映辰尬笑了几声，：“计划？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计划，咱就是随机应变。”
映辰举着心灯，示意林九言抓紧，要进入深渊了。
“抓紧我，不然在里面走丢了可就惨了。”
面对铺面而来的寒冷和深邃的黑暗，林九言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死死跩住映辰的衣角。
深渊里安静而空灵，渐渐有点要迷失自我。
林九言只得找些话来说：“和谁长得有点像？”
映辰的声音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悠扬而低沉：“一只火凤凰。”
“啊？”
“别说话了，闭上眼睛跟我走。”
林九言只得安静跟着，逐渐放空意识，慢慢地都不知道腿还是不是自己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深海里，没有边际，沉重的黑暗裹挟着他，压抑而孤独。
他们在黑暗中艰难地行走，不知道过了多久，映辰突然说：“好了，睁开眼睛吧。”
林九言看到了满天星辰，一下子摆脱了那种可怕的压抑，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要化身成一只鸟儿，自由自在地翱翔。
“我靠！”映辰难得失态，“林哥，你看那边是啥！”
林九言顺着映辰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三米远处的地上悉悉索索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仔细一看，竟然是人！
他们的四肢反转，伸长了脖子到处晃动，还听到了锁链拖在地上的声音，就像潮水打在沙滩上。
而那片诡异生物的上方，是黑色的大雪。
他们以一米没分钟的速度缓慢地蠕动着。
“他……的力量怎会恢复得如此之快？”映辰拉着林九言拔腿就跑。
林九言却挣脱开，心急如焚地往那片怪物的方向冲：“王家镇的方向！”
“别送死啊！”映辰死命拽着往城区跑。
路边还有许多熟睡的乞丐，被这震天的响声惊醒，然而还没来得及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拖进怪物堆里。
那些怪物张开嘴，嘴巴无限扩大，连脖子处也变成了嘴，能完整地吞下一个足球。那牙齿宛如利刃，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那些可怜的乞丐很快被分解，惨叫声中，怪物的抢夺中，一颗脑袋滚到林九言脚边，那乞丐他认识，就是中午打听消息的那个。
那些怪物吃了人之后速度骤然加快，可以达到普通汽车的速度。
映辰趁着林九言发愣，拉着他没命地跑。
“泽漆，师父……我要回去。”
“我跟你说，你先顾好自己，泽漆他是不死之身，还求死不能呢。你师父，那可是能活到百年后的，别慌。”映辰甩出几朵桃花，炸开扑上来的怪物，摇摇头，“我的力量都没恢复，他怎会……林哥，快割分结界！”
林九言此刻脑子都不转了，基本上就是让他干啥就干啥，左右手旋成一团，生生划分出了棺材大小的虚空，才从怪物的血盆大口中幸存下来。
他只觉得身体都被掏空了，脑子里好像有苍蝇在飞，嗡嗡的又麻又疼，太耗损元气了。
怪物大军从他们身边蠕过去，林九言瞪着眼睛看那从他面前穿过去的怪物：眼珠子陷进肉里，鼻子被咬断了，嘴唇上满是鲜血，皮肤像是干裂的泥土一样，肩膀在耸动，逐渐长出另一个脑袋。
映辰拿宽大的手掌盖住林九言的眼睛：“林哥，你瞪着眼睛看干啥？”
林九言：“你不懂，短暂的一瞬是最吓人的，一闭眼就会回想，但是一直看着习惯了就不害怕了。”
城中心的夜晚亮得如同白昼，咿咿呀呀的曲儿盘旋在星空下，明晃晃的大街蔓延着瘀旎的香气，四面八方都有人的欢歌笑语。
醉生梦死的人们没有注意到，阴影逐渐笼罩这片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