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白光
七星城一夜之间被大雪覆盖，雪凰现世，人心惶惶。
预言中说，雪凰现世，七星寂灭。
原本热闹繁华的大街空荡荡的，只有身穿黑衣的北斗军四处巡逻。
高矮不一的屋檐上都堆满了厚厚的积雪，几只春燕在空中乱飞，有些不知所措。
店铺也都关了门，由专人负责配送生活必须品。
七星城进入战时状态。
全城搜捕白狐将军——白信。
七星判官身穿鲜红鹤氅，宛若白雪中的一点红梅。他眯起狭长的双眼，凝视着被掀开穹顶的天牢，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锁骨上的七星阵。
“白判官，解释一下吧。”七星判官不疾不徐地说，语气里带着胜利者的得意。
“天权将军在现场，又会读心。”白判官语调平和，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大雪落了一身，他没有躲开。
天权单膝跪地：“禀报七星判官，白狐将军白信，因一己之私，纵容弃民林九言盗窃神明之力送往外城，又从天牢劫走弃民林九言。”
“忠心耿耿的白信将军，怎会如此？”七星判官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天权。
天权被那威压逼着垂下头：“天权无法说谎。白信将军……确实是因私人感情纵容弃民林九言。”
“砰！”
天权身后，一名北斗军突然炸裂，黑气蔓延出来，被大雪覆盖。
天权浑身一震，不敢抬头。
七星判官缓缓地转身，俯视着天权：“这属下要是不趁手，就得杀，省的浪费神明之力。”
天权立马磕了个响头，动都不敢动。
“两日后就是七星转仙仪式，这回，总不能宠着弟弟，置大局于不顾吧？”
“白信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作为他的哥哥，我必将亲手取回神明之力，终结他的性命。”白判官说得斩钉截铁，仿佛他要杀的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只是一只蝼蚁。
七星判官冷哼一声，离开了天牢。
天权始终保持着磕头的姿势。
白判官踏着街道上的乱雪，推开垂下的杨柳，走过圆拱古桥，进了一片漆黑的森林。
走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站立不动，从怀中拿出了一只长笛，就着大雪，笛声悠扬。
他身后的数道黑影瞬间炸裂，几秒后又凝聚成人形，和原来一模一样，只是双眸里出现了一轮明月，在缓缓地转着圈。
“我要是你，就亲自来跟踪。”
一曲罢了，森林身处出现了山洞，最初仅容一人通过，走了数十步，豁然开朗。
白信就躺在水晶冰棺里，长而翘的睫毛上凝聚着一层雪，俨然成了一座绝美的冰雕。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一颦一笑，皆浮现在白判官脑海中。
“傻弟弟，你的心灯呢？”
白判官手掌拖起，掌心中赫然出现一盏佛灯。
他将佛灯轻轻放在白信心口上，却发现佛灯无法融入。
“傻弟弟。”白判官轻笑一声，“要哥哥亲你才可以么？”
白判官躺进水晶冰棺里，将变成冰雕的白信搂在怀中，刺骨的冷他似乎都感觉不到，专心致志地描摹白信的眉眼，最后吻上他的唇。一只鹿在谭边漫不经心缀了口水。
佛灯缓缓没入白信体内，留下一半，飞回白判官心中。
白信的身体逐渐有了温度，睫毛轻轻颤抖，宛如翩翩飞舞的蝴蝶，如同刚睡醒般睁开双眼，清澈的眼底满是迷茫。
白判官发觉怀里的人变得温暖，更加不肯放手，反倒更加用力，吻得也更加深入。
刚刚恢复肉身的白信还无法自如地控制自己的身体，只得任凭哥哥乱来。
“傻弟弟。”白判官轻笑一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抱着白信，抚摸着他的银发，就像小时候那样。
白信白雪一般的脸颊微微泛红，自从哥哥成了判官，再没有这样抱过他。
“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一颗棋子。”白信的力气还没有恢复，“随时都都可以舍弃。”
白判官没有否认，抚摸着他脖子上的伤疤：“哥哥下手重了，还生气呢？”
白信的力气终于恢复了，用力推开他，从冰棺上起身，冷峻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恐惧，双手在微微发抖。
恐惧，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白判官一闪而过的落寞可能连他自己也没察觉，他还是满不在乎地挂着一丝微笑：“傻弟弟，这回倒是聪明了。”
“我还能做什么？”
“你要屠了七星城，然后，由我在七星转仙仪式的前一个时辰，当众杀死。”
白信看着他，沉默了良久，道：“遵命。”
“傻弟弟，你恨我么？”
刚开始是完不成任务，就会被哥哥虐杀肉身，用神明之力重新塑造肉体。
后来只要他脱离了哥哥的掌控，就会受到可怕的惩罚。
他控制不住地颤抖，犹豫了好久，却回答：“不恨。”
因为他想起了小时候。
风雪夜里，哥哥把所有衣服都裹在他身上，还把他抱在怀里。
这个棋子，是他白信，心甘情愿去做的。
“那可不行，看来还得做些让你恨我的事。”
白判官将白信压在身下。
纵使以白信的身手，不至于毫无抵抗之力，过去的阴影太深了，将他死死捆住，早已没了反抗的心。
心跳漏了好几拍。
四目相对，十指相扣。
大雪纷飞，来势凶猛，剧烈地冲撞着树枝。又起了一阵狂风，雪花的节奏不停加快，演奏出乐章的高潮。
巡逻的北斗军小队，有十个人。最后面的那个北斗军看着白雪压枝，不禁抱怨道：“哎，好好的春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树枝上似乎有个白色的影子，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也不慌，催动体内的神明之力，方圆十五里一切活物都进入到了他的感知范围。
确实有一道白影。
那白影速度极快，他立刻就想到了白狐军那个可怕的将军，甚至能召唤雪凰。
正当他要拉起警报器，寒光一闪，长剑直穿透心脏。
剧烈的疼痛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好歹是经历过专业训练的人。
他稳住心神，主要心灯不灭，神明之力就会持续重塑肉身。
然而下一刻，他不可思议睁大了嘴，心灯被长剑一剑震碎，在他的认知里，只有那两位至高无上的判官大人才会恐怖如斯。
黑气突然在身后炸开。
小队的其余人立马警觉起来，甚至在短时间内站出了一个九人阵法。
然而只是一道白光闪过，什么也没有留下。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流行。
阵法的破绽几乎被一眼看穿，阵眼中心的人被一剑刺穿心脏，心灯熄灭，黑气爆开。
剩下的人脸色大变，信仰被震得稀碎，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连神明之力都无法捕捉到的怪物。
这十个人临死之时，连白影的身形都没看清。
旁边恰好是红杏楼，徐小桥趴在窗户上玩雪，他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穿上了漂亮衣服，每天都能吃三两米二两肉。
正好对上还未被稀释的枉死力。
这就是北斗将军的神明之力？
徐小桥激动得身体都在发抖，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他用小手戳了戳，那黑气就顺着指尖流进他的体内。
意想中神明附体的感觉并没有出现。反倒是有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叫嚷：“杀人……杀人……”
正巧，徐小桥的房门被推开了，今天来的客人是昨天来过的北斗军，他记不清是哪个。
男人二话不说，上前搂着徐小桥。
忽然，男人瞪大了双眼，徐小桥的手径直穿透了他的胸膛，挖出了他的心脏。
红色的心脏在徐小桥手中搏动，他狞笑着欣赏男人痛苦的表情。
男人冒着冷汗，忙催动心灯，重塑一颗心脏。
徐小桥发现了异样，轻轻松松地引出男人的心灯，安放到自己体内。
“不——”男人双眼圆睁，充满血丝，有心灯的人，才能护住心，不被神明之力侵蚀。心灯是每个人独有的，是不可能被抢走的！
除非……两人融为一体。
男人后悔莫及，神明之力从体内炸开，被徐小桥悉数吸收。
徐小桥恢复理智，不禁放声大笑：“这就是所谓的神明之力？”
他出了房间，歌舞等糜烂之音争先恐后地闯进他的耳朵。
巡逻了半天连雪凰的影子都没找到的北斗军，耐不住寂寞，有好几波悄悄跑进红杏楼，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好在巡逻的还有十二支小队，以北斗军的实力来说，十个人就能守住全城。如今整整一百二十人，凭借高超的探测力，就算是一只苍蝇也无法逃离他们的探测。
可惜，他们的对手，是七星城第一剑客，是召唤出了雪凰的人。
一个北斗军只见白光闪烁，他身旁的战友已经化作了一团黑雾。
他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
这玩意儿超光速了吧！
他周围的队友一个接一个地爆开，黑雾将他包裹。
他出生入死的队友，一起吃一起喝一起睡的队友，全部都挫骨扬灰、灰飞烟灭了！
“啊——我跟你拼了！”他大吼一声，双眼瞪得如铜铃。
然而他集中所有注意力，调动体内一切的神明之力，都无法看清面前虚晃的身影。
他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白光闪烁，他的身体下一秒就会被撕裂。
他立刻仍掉身上所有的武器，对着空气不停地磕头。
白光远离。他终于看清了那人的狐狸面具。
他盯着额头上的血窟窿，知道自己肯定无法回天权将军那儿交差，索性不干了，当个普普通通的城民也挺好，反正不愁吃喝。
他心是真的大，走进了红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