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红杏楼
红杏楼上,歌舞升平,红烛罗账,到处都是打扮得美艳的男男女女,意气风发的客人。
一个白狐军跟着林九言,送到红杏楼。
“哟,白将军又给咱家送人了?”
林九言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个中年女人,颇有风韵,两颊画着腮红,眉间一点朱砂痣,丹凤眼射出两道凌厉的光。
那女人伸手摸林九言的脸:“哎呦,真是个美人儿。”
白将军打开女人的手。
女人意识到这次来的不是普通角色,脸上轻佻的神色立马跑没影儿了,满脸堆笑。
“听说你会治病。”白将军冷冷地说。
“嗯。”林九言也一脸淡定,他现在视线还在,说明泽漆离他不远。
“行。”白狐军斜眼睥睨那女人,偏头对林九言说,“林大夫放心,这儿没人能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女人立马就明白了,新来的这位得喊爷。
白将军临走前,压低了声音对林九言说:“忘了告诉你,我叫白信。”
“林大夫是吧,叫我红姨就行。”红姨热心地招揽,笑得皱纹都出来了,“咱们红杏楼正好缺大夫。”
红姨领着他上楼。
这红杏楼足足有四层楼,一楼大厅中央搭着戏台,现在没有唱戏,反而是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在跳舞,她们穿着近乎透明的纱裙,林九言只是看了一眼,就慌忙把眼睛移开,不敢再看。
这楼梯都是白玉雕的,上面刻着春宫图,栩栩如生。
林九言低头也不是,抬头也不是。
二楼是分隔开的雅间,许多衣冠楚楚的客人搂着美人,钻进层层帘幕,传出许多诡异的声响。
三楼也是,不过林九言能闻到空气中隐隐的血腥味,听到那一道道鲜红明艳的帘子背后的哭喊声。
林九言正要仔细听,却发觉自己被一双大手拽走,一个身材魁梧,身高一米九以上的男人要把他拉进房间里。
“红姨,这可是少有的美人啊。”男人俯下身舔舐林九言的耳垂。
林九言鸡皮疙瘩起一身,反手给了那男人一拳。
那男人完全没有防备,惨叫一声,鼻子都被打歪了。
再怎么说,林九言也是在道上混过的。
那男人痛到扭曲,指着林九言大骂:“区区一个弃民,竟敢如此放肆!给你们机会服侍我们七星上民,是你们这些垃圾的荣幸!”
红姨忙给男人陪不是:“大人,这是红杏楼新来的大夫,好多美人儿的病还得他来治。”
不知道是谁狠狠地踢了林九言的小腿,他轰地一声跪倒在地。两个男人发狠地踩着他的小腿,将他双手牢牢制住。
面前这个男人死死捏着林九言的下巴,让林九言保持一种仰视他的姿态。
林九言的下巴都要被捏碎了,偏偏又不得动弹。
“翻垃圾长大的弃民。”男人冷哼一声,“赏你点好吃的。”
男人一手死死捏住林九言下巴不放,一手开始解裤腰带。
周围有人吹起了哨子。
“北斗上将!”围观的客人十分兴奋,喊着各种污言秽语。
红姨躺在地上装死,小声怒骂:“妈了个巴子的狗北斗军,咒你丫的不得好死!”
大部分美人都面无表情,行尸走肉般地去招揽新的生意。只有少部分人快步走开后还叹了口气:“被北斗上将盯上,就算能活着也得掉一层皮。”
刺激性的腥味让林九言作呕,他越是拼命地挣扎,越是让那群看客兴奋,数不清的目光如烈火一般灼烧着他。
那个被喊作北斗上将的男人,手上的力度突然加大了,强行捏开林九言的嘴巴,看那架势,是要刺穿林九言的喉咙。
林九言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奋力挣扎,愤怒与屈辱一齐冲撞他的头顶,一时间两眼发黑,眼泪也不自觉地留下来。
他快要溺死了,无法呼吸。他大声呼救,周围的人却在欢呼。
谁来救救我。
利剑刺穿空气,一剑破开了那片欢呼声,如山般坠落。整个三楼陷入一片死寂。
一头银发、一身白衣、戴着狐狸面具的白信将军,从人群中走出来,收回沾满血的长剑。
北斗上将脸都扭曲了。
空气里仿佛埋了一颗炸弹,在无声倒数。
“白、信!我跟你拼了!”北斗上将一声怒吼,手中赫然凝成一把长枪,化作有蛇,闪电般刺向白信。
白信虽然比北斗上将矮了十厘米,气势上却完全将北斗上将压制住。
长枪虽然气势猛如虎,然而长剑招架却不用蛮力,巧妙地借力打力,几个回合下来,白信依旧云淡风轻,北斗上将已经满头是汗,不停地喘着粗气。
“唬人的花架子。”白信冷哼一声,“看好了,什么叫一击必杀。”
白信身形一闪,长剑陡然间化作一道白光,空气翻起一层又一层的气浪,瞬息间的功夫,白信收回长剑。
北斗上将竟然是四分五裂,化作一团黑气,缓缓扩散。
众人一时间连怎么说话都忘了。
白信斜眼睨了一眼那两个踩林九言小腿的男人,后者如断线的木偶,跪倒在地,一个劲儿地磕头。
“白大人饶命!”还顺便想起了怎么说话。
“滚。”白信扶起林九言,轻声问:“没受伤吧?”
林九言摇摇头。
看客恍然大悟,给自己抽了几个大嘴巴子,俯首求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这位公子是白将军的人。”
白信轻轻捂住林九言的嘴:“别解释。”
装死的红姨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一扭一扭地起来,领着林九言上四楼。
白信跟在他身后。
红姨打开四楼的门锁,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这个烂摊子白大人可不好收拾。”
白信带着狐狸面具,看不清他的表情:“红姨,管太宽了可不好。”
红姨装模作样地打自己的嘴巴,笑嘻嘻地给白信陪不是。
林九言一边观察着他俩的动作,一边打量这四楼。
这里和下面三层的灯红酒绿不一样,光线不太足,显得有些阴沉。每个小房间里摆着八人的床铺,上面躺着的不是年级过大的人,就是小孩,或者是那些染了病的人。
林九言一间间地走过,那些人的眼睛都如同死灰一般,没有一丝光亮。他心中十分沉重。
红姨带着他来到一间阳光稍好的诊所,打开窗户可以清楚地看到红杏楼一楼的大门,人来人往,好一幅繁华盛世。
“七星城里不需要医生,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红姨找出药材库的钥匙,那低眉顺眼心机叵测的神色不见了,只剩下满脸的悲哀。
“为何?”
“七星上民若是得了病,可以乞求判官赐予他们全新的身体。像我们这样的弃民,不配使用神明的力量。”
林九言听到这儿,回头看了一眼白信,发现后者并无其他反应,才放了心。
“林大夫,交给你了。”红姨说完,脸上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一扭一扭地下了楼。
林九言心里发酸,带着药箱一间一间地去看病。
白信也跟着他。
“我只是好奇,未曾听说过有人能治病。”
一号房躺着的老人,枯黄的皮贴着骨头,一点儿肉也没有。身上痈疡肿毒四起,见了林九言,瞪着凹陷的双眼,用枯黄的手搂住林九言,用他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大人……快来啊……”
老人明明很轻,搂在他身上却像千斤巨石一般,压得他喘不过气。
白信轻手轻脚地把老人放回床上。
老人混浊的双眼里流下泪水,含糊不清地说道:“我还可以……我要吃……肉……”
林九言摸脉,脉数而有力,但按之无根。开了一剂仙方活命饮,以金银花为君,当归尾、赤芍、没药、乳香、陈皮为臣,白芷、防风为佐,甘草为佐使。
“快去熬药啊,别傻站着。”林九言拍了拍白信的肩膀。
白信一愣,长这么大没人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好亲昵。狐狸面具下的脸微微发红。
“你在命令我?”
林九言翻了个大白眼,只得自己去把汤药熬着,再去看下一个病人。
白信整个人都傻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他翻白眼。
这间房里,除了那老人,其他床位上都空了。
林九言走进下一个房间,这个面黄肌瘦的老人情况要好一些,只是染了些风寒,一剂麻黄汤就好了。
“你……是来给我治病的?”老人颤抖着声音。
林九言点点头。
老人连连摆手,一边咳嗽一边说:“不治,不治!”
“为何?”
“老了……”老人混浊的双眼十分空洞,“没有客人……就没有饭吃。”
“放心,我给你们想办法弄吃的。”林九言斩钉截铁地说。
白信看着林九言,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不过被狐狸面具完完全全地遮住了。
忙活到了深夜,四楼的病人他几乎都看完了,其实真正得了什么大病的比较少,主要是营养不良,气血亏虚。
林九言匆匆洗了个澡,换了套干净衣服,一出来发现红姨也上来了。
她眼眶湿润,声音有点发抖:“你……你真的治好他们了!”
“嗯,都不是什么大病,主要是气血亏虚,得补。”
红姨听到这儿,目光暗淡了,拍拍他的肩膀:“林大夫,多谢了。”
她正要下楼,却发现白信还在一旁站着,吓得嘴角抽搐:“白白白将军,您可赶紧回家,要是被白判官发现你在红杏楼夜不归宿,我小命就不保了!”
“知道了。”白信让红姨赶紧走。
诊所里点着红烛,楼下传来靡靡之音,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香味。
林九言拉开窗子,看着楼下灯红酒绿,行人络绎不绝,琢磨着出去偷点儿东西。
白信看着他,修长而有力的手扯下狐狸面具,缓缓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林九言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继续琢磨他的路线了。是挺好看的,只比某个鬼王差了一点点。
白信的手僵在空中,默默地戴回了他的狐狸面具。
“告辞了,林大夫。”
“嗯,再见。”林九言漫不经心地顺口回了一句,心中已经设计好了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