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还没有死
刚开始的鬼影,宁霖应付得还算轻松。虽说那些鬼影杀不死,不断重生,但是也伤害不了他们。
正当二人松了口气时,却碰到了一个老人。
这老人的脸皮无力地耷拉着,枯黄的底色上长满了老人斑。一张嘴说话,便露出了焦黑的牙齿。
“我还没有死!没有死!”老人一见到人,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朝着两人狂吼。
宁霖犹豫地看着那老人,便以为这老人是和他们一样被莫名其妙送进来的,就想再细问一下。
没想到这老人眼看宁霖靠近,就喷出一口黑火。要不是简松赶紧把他扑开,他早就烧成灰了。
宁霖赶紧掏出符咒来抵抗,那老人竟然将符纸里的火吞并了。宁霖又祭出另一道符纸,喷射出一道水龙,那符纸的力量终归是太弱了,一碰到老人的黑火就瞬间蒸发。
宁霖心道不好,这种级别的,必须得用谢必安亲手画的符纸才行。但是他也只有一张。他攥紧了那张背后写着“一见生财”的符纸,必须得想办法找到弱点,一击必杀。
眼看着老人披着一身黑火朝他们走进,宁霖急哭了,如果浪费掉这张符纸,他俩就玩完了。
身旁的简松倒是不慌不忙,仿佛没睡醒一般,看都没看那老人一眼,全程一直低头看着宁霖。
“老人家……我们也是人。”宁霖的声音都在发颤,但他还抱有一丝希望,万一这老人是误会他俩是鬼了呢
老人一听到“人”这个词,瞬间就怒发冲冠,身上的火焰足足扩大了两倍。
宁霖拉着简松拔腿就往阶梯上跑。
宁霖一边害怕,一边哭,一边回头观察老人是否暴露出致命点。
奶奶告诉过他,世间形成的枉死地,普通的仍存在于现实世界,里面的鬼一般也不会利用枉死地的力量。鬼在抓替死的瞬间,背后会出现一个黑洞,仔细看还能瞧见里面的星空。
那就是鬼的致命点。就算是他们自己画的符纸,攻击到那儿了也能解决掉。
可是一旦鬼利用枉死地的力量进行攻击,那他们的符纸就不顶用了。
而另一种枉死地,就连奶奶这种几十年经验的猎鬼人也没见过——可以开辟出一片虚空。
那老人离他们越来越近,这样下去,不到十秒,黑火就会把两人烧成灰烬。
宁霖泪汪汪的狗狗眼里映出老人后背的一片星空。
他出手迅疾,黑火及时停在简松的背后,老人愣在原地,扭头去看背后。
写着“一见生财”的黄裱纸燃起火星,空气安静了片刻,老人整个身体瞬间蒸发。
宁霖高兴地抹了一把眼泪,果然,他就不想干这种危险的事,天天晒晒太阳多好。
简松敲敲他的脑门,懒懒地说:“他好像又重生了。”
“什么不可能!”宁霖怔怔地看着面前一道鬼影慢慢地凝聚成老人的样子,笑容逐渐凝固。
宁霖一个急刹车,侧身躲过飞来的黑火。
完了,这下真没了。
宁霖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他还想大学毕业后,开一家书店,养一窝猫,天天没事干就晒太阳,生病了就去找林九言,都不用花钱看病。
简松从宁霖口袋里拿出一张符纸,放在宁霖手上,然后他一只手紧握着宁霖的手,另一只手挑起宁霖的下巴,桃花眼上渡着一层月光,朦朦胧胧的。
“我要你从今往后,永远记得我。”简松握着宁霖的手,把符纸往自己脑门上贴,“并且想起我时都要感动到哭,然后,不准为了别人哭。”
简松在他面前被烧成灰烬。
自打宁霖第一次在藏霖山遇见简松后,整个魂儿都被那浪荡公子勾跑了。虽然无数次午夜梦回,但理智让他把一切都深埋在心中。
他知道自己不该也不能喜欢上简松。
可是一看到他,看到他那双桃花一般的眼睛,含着醉意凝视着他。他觉得死了都值得。
他伸手接过落下的一捧灰,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也不动,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好像有人把他的心脏掏出来了。月光没入黑暗里,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墓碑砸在他弓起的背上。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林九言拍了拍宁霖的肩膀,“下辈子还能见面的。”
“糟了。他又来了,这回的目标是你!”
林九言循着声音转身,听见有人在咆哮:“我还没有死,还没有死!”
林九言细细一闻,接过话头:“至少你现在死了。”
不出所料老人很愤怒,他咆哮着:“我本来没死!本来没死!”
“那你现在怎么死了”林九言没有丝毫恐惧。
老人闻言,呜呜地哭起来。
“我还没有死……他们就把我火化了……”
不一会儿,他又开始露出狰狞的笑。身上的黑火直奔林九言。
泽漆立刻甩出猫眼儿草,但是那黑火实在是太强,草瞬间就被烧尽。
仨人对视一眼,转身就跑。
这条石子路铺成的阶梯他们已经跑了一半,再往上走,就是一个陵园,专门纪念百年前因疫病而死的人。
只因这里修成公墓前就是乱葬岗,全是百年前因疫病而枉死之人。
眼看那老人的黑火就要碰到泽漆,当三人进入陵园的一刻,黑火像是忌惮什么,瞬间缩回去了。
那老人站在石子阶梯上,用一种看死人的表情看着他们。
“这里枉死地的味道极浓。”
“前胡除内外之痰实,滑石利六腑之涩结……啊——”
这次,泽漆脑海里听到的那个温润声音的背后,不再是咕哝咕哝的汤药声,而是堆成山一样的尖叫声和哀嚎。
很快那些哀嚎淹没了那念书的声音,泽漆的头像要爆炸一样疼。
这个陵园里的墓碑更加的密,每块碑上都写满了人名,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更显得沉重。
“又想起什么了吗?”
“……”泽漆疼得说不出话,脑子好像错位了一般。
“也许你当年就是感染疫病而死。”
泽漆脑子里出现了越来越多清晰的画面。全都是一些脸色青黑的人,浑身被捆着锁链。他们互相把彼此的肉割下来,可不管多深,那锁链还是有。最后都已经看到了骨头。
那画面突然被一道惊雷打破。
泽漆松了口气,脑子的疼痛也消退了。
“不知道……这个枉死地既然有入口,也一定会有出口……”
“我猜出口也是个人。”林九言说着,打头阵,宁霖在中间,泽漆断后。
“过了百年,这疫病怎么会又突然出现呢”宁霖问。
“说起来,为什么你和简松没感染”
“他给我喝了一包中药……就好了”一提到简松,宁霖果然开始哭了。
如果简松看到了应该很开心。
“什么药这么牛我们济世堂祖传药方都治不好……真想拜会拜会这位神医。”
“可他就是从济世堂开的药。”
林九言迅速排除了济世堂进了假药的可能,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地理问题,钱老也不会把握不好时间问题。
“难道说……对喂药的方式有要求”林九言顿了顿,本想说下去,又觉得不太好。
宁霖却猜到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方式。”
突然没人再说话了,林九言听到坟地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行,一股腐烂的气息顺着阴风弥漫开。
宁霖战战兢兢地说:“那些……是让那个老人害怕的东西……”
三人不约而同地跑起来,朝着楼梯顶疯狂跑。
墓碑突然齐刷刷地倒下来,一双双枯白的手破土而出,随后不断有人冒出来,慢慢地靠近三人。
宁霖一边跑一边哭一边回头观察,赫然发现公交车里的学生都在那里,包括他的三位室友。
林九言试探性地回头画了数道回度往生符,结完手印后,便看到数道红光飞出。
那几十个大学生碰到红光后,便被割破锁链,轰地往前一倒,消散在天地间。
林九言震惊极了。这是他在老王床底下翻到的符咒,就跟着记住了,没想到威力这么强。突然觉得那堆臭袜子洗得不亏。
他紧接着继续画,但是这个耗神呀,他又拼着画了几道后,就几乎动弹不得。
“我不行了……累死了……”林九言绝望地发现自己的符对后面那堆腐味比较久远的鬼没用。
那些鬼受到了刺激,突然开始加速。
林九言被泽漆扛起就跑。
但是四面八方都爬出了人,将三人团团围住。那些鬼身上的锁链像伺机而动的蛇,摇摇晃晃,最终锁定目标,直朝林九言飞去。
宁霖哭着握紧了符纸,帮林九言挡下锁链。但是这符纸的威力显然不行,他被锁链震飞出去。
泽漆脸色煞白,身上蔓延出去的猫眼儿草将密密麻麻的鬼全部缠住,小猫似的眼睛也不再温柔,嘴唇紧抿。
“只能这样了,你们去找出口。”
“天门冬止嗽,补血涸而润肝心;麦门冬清心,解烦渴而除肺热……”
这一次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强,泽漆的身体都要被撕成两半。枉死之力的洪流穿透他的身体,一时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