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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枉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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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泽漆黑色的长发束成高高的马尾,一双有点像小猫的眼睛十分柔软,轻轻蹲下身子,替小孩捡起了掉下的糖果。

    初春的风很轻柔,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花香。泽漆含着笑接过小孩为了感谢而赠予的糖果,触碰到那柔软而细嫩的小手后,整个人突然像过电了一般,骨节分明的手握成拳,指甲陷进肉里,流了满手的血。

    小孩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哭了,扭头就跑。

    看到小孩跑远后,泽漆才放松下来,汗水已经浸湿了他雪白的衣衫,他伸手拂过落在肩上的柳枝,尽管强装镇定,但是颤抖的手在嘲笑他。

    杀人的欲望就像魔鬼扼住他的咽喉。时间不多了,如果再不能查出自己的死因,他就会彻底失去意识,一味只知道杀人。

    他独自穿过身旁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一声笑语都扎在他的心尖上,黄昏照着他煞白的脸,拉出一道很长很长的影子。

    他到了。

    这里是黑子沟三号街,十分老旧,青壮年几乎都搬走了,只剩下几户老人还住着。巷子的尽头有一座古戏楼,明明没有人,却隐约传来戏曲声。

    而他面前的这栋老房子把血红的夕阳挡在外面,被黑暗紧紧包裹着,随风摇动的窗子发出吱呀的声响,似乎是谁在喘气。里面传来腐烂的味道,细细密密爬满了空气。

    泽漆紧抿的唇微微扬起,宛如一半落花,又甜又香。

    这里有一个很大的枉死地。

    所谓枉死地,就是枉死之人被困住的地方。凡人一旦误入,就会被抓去当替死鬼。

    希望这次真的有线索。他忘记了自己因何而死,又死于何方。百年来,枉死地的力量宛如毒药,一点点地钻入他的五脏六腑。

    黑暗很浓,他一块一块地推开,抬脚走进一扇发黄的大铁门,突然脚步一顿,听见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里夹杂着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紧接着突然一阵大火吞没了这老房子。

    泽漆被火光照得满面通红,烧焦的气味打在他身上,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是有人要被抓去当替死鬼了。

    泽漆来不及细想,修长纤细的手指微微一勾,火焰似乎都活过来,聚成一条火龙,直往他身上钻。他紧咬着惨白的嘴唇,身体里的那股枉死之力和火焰交融,把他的躯体当成了战场,激烈的碰撞中,他猛地跪倒在地上。

    正对着前面跪坐的清秀俊美的男人,看着不过十九来岁。

    男人缓缓抬起头,双眼缠着黑布,刚刚从云里冒出来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掠过天空的大雁都低头看了一眼。

    男人眉毛都立起来了,难以置信伸手摸自己的眼睛。似乎空气都被晚风吹跑了,他静止了十几秒,突然把蒙眼的黑布取下来,露出两个黑窟窿。

    泽漆浑身一震,耳边响起了一个温润的声音:“犀角解乎心热,羚羊轻乎肺肝……”这声音不疾不徐,落到沸腾的汤里,溢出阵阵药香。

    在灼烧的疼痛和枉死之力的绞杀里,这声音像流水一般萦绕着他的心脏,守护着。

    他的手微微颤抖,声音也抖:“你认识我吗”

    发愣的男人被叫回了魂儿:“莫非您是……谢前辈”

    那声音没一会儿便消散,枉死之力在他身上更加壮大,疯狂觊觎着他的意识,像是有一只手,在脑子里疯狂地地挑动神经。

    他的左手突然像箭一般伸出,右手立马抓住左手,整个人痛苦地蜷缩起来,右手一根根地把左手的手指掰断,那枉死之力只得先去修复身体,放弃了对大脑的进攻。

    男人下意识地摸泽漆的脉,这脉坚硬如磐石,是外邪深入。

    泽漆一碰到男人的手,守护他心脏的力量就变得强了些。他再乘胜追击,将那股枉死之力逼退到左手,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我不是谢必安。”泽漆额头上满是汗珠,顿了顿,话锋一转:“但我也是猎鬼人。”

    男人听罢,察觉到泽漆的脉象平缓了许多。

    他把手缩回来,扶着泽漆一道站起,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烧得看不清原样,露出发红的皮肤,他倒抽一口凉气,却先问泽漆有没有受伤。

    “前辈,我叫林九言,是老王家的。你救了我一命,今后若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不在话下。”

    “你的眼睛……”

    “天生就没有……可我能看到你”

    林九言兴奋地盯着他,手舞足蹈,恨不得把人家的头抱过来看,但是想到人家是那么厉害的前辈,觉得这样不好。

    “前辈,你收我为徒吧!”说着,林九言就要跪下磕头。

    泽漆伸手扶住他的额头,把人拖起来。

    “师父受徒弟一拜。”

    “……我教不了你东西。”总不能教他替死。

    “哎,我就知道。”林九言说完,转身走进大厅里。

    “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刚刚差点就死了。”

    “不行,我必须得去,死了就死了吧,说不定下辈子有眼睛呢。”

    泽漆一听到“眼睛”二字,心莫名开始绞痛,不自觉地加重呼吸,脑子里的一些碎片像箭似的掠过,他拼命想看清,可一凑近了,就是一片空白。

    这院子里长满青苔,白森森的月光洒在地上,如同洒了一地白骨,血腥与腐烂之气搅在一起,掩藏着黑暗里的绝望。

    泽漆追上林九言,随他进了正厅。

    这老房子有三层楼,每层的正中央都是大厅,两旁有卧室,再旁边是厢房,是拿来出租的。

    一缕阴风吹起,正厅不知哪来的灰烬满天飞。地上散落着啤酒瓶,和一地玻璃渣,其中插着两把沾有血迹的刀。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人长什么样子。”林九言突然说。

    泽漆欲言又止,默默地叹了口气。又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环境中来。正厅里摆着一黑白电视机,墙上糊着发黄的报纸,还有许多其他的电话号码贴着。

    林九言随手拍了拍,这电视机便吱吱呀呀地叫起来。屏幕上顿时出现一杠杠彩虹色,过了约莫一分钟,屏幕稳定下来,一大片白色,就看见远处有个黑点。

    这黑点逐渐变大,最后变成了一张满屏的鬼脸。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下插着一块碎玻璃,鼻子被削掉了一半,嘴唇也没有了。那电视机里的鬼脸瞬间从里跳出来,伸出紫青的手就要扼住林九言的喉咙。

    林九言也不慌,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黄裱纸,上面全是鬼画符,就往鬼脸上贴。

    鬼脸惊恐地睁大眼睛,都没来得及躲,结结实实地就挨了这一贴。

    只见那鬼脸双目圆睁,然而意料之中的燃烧并没有到来,那鬼翘起嘴一吹,符咒就落了。只是额头有点轻微灼烧感。

    林九言发现鬼的气息没有分毫减弱:“嗯”

    林九言立马从兜里掏出一大把一模一样的符,一股脑儿全贴上去,那鬼心里有了底,轻蔑一笑,嘴巴一翘,全吹落了。额头上出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窟窿。

    鬼见他没招了,摆出要刺穿他喉咙的样式。就在他整个身子探出来时,背后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似乎还能看到闪闪的星光。

    泽漆抓着林九言的衣领,往后一拽,就把人拉到自己身后。

    那鬼的手掌就此刺穿泽漆的喉咙,随后把泽漆整个人都扯进了电视机里。

    林九言:“前辈”

    他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泽漆被拉进去。电视机嗡嗡响了两下,就不再作声了。阴暗的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的视线又变回一片黑暗,空荡荡的。

    泽漆只觉天旋地转,被拖入时间的洪流里。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泽泻利水通淋而补阴不足,海藻散瘿破气而治疝何难……”随后,他看到大厅里的玻璃全部复原成了酒瓶,漫天飞舞的白灰凝聚成一个人的模样,就站在电视机旁边。

    院子里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只白猫在铁门旁的垃圾桶里翻找着食物。

    他在厨房里找出一碗剩饭,拌着鱼汤喂给那只白猫。他背着夕阳的红光,走进大厅里,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

    电视旁的女人,鬼气森森地看着他。

    随后电视开始冒白烟,泽漆觉得很奇怪,啊不,应该是说把泽漆拉进电视机的人觉得很奇怪,就走上前去拍电视机。

    然而电视机上的玻璃瓶莫名地掉下来砸成碎片,其中一片碎片猛然飞起,刺入他的脸颊。随后两双手如老虎钳,死死摁住他的头,使命往电视机里塞。

    泽漆看到院子里的白猫惊叫起来,浑身的毛竖立,马不停蹄地飞奔出院子。

    他整个人都被扭得变形,紧接着的窒息感让他大口喘气,他还要分出心力压制住左手蠢蠢欲动的枉死之力,又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拼命涌入。

    他每替死一次,身上的力量就越难压制。

    突然,他的眼里映出一条黑布,他下意识伸手抓住黑布一扯,就看到了林九言,和他空洞的眼窝。

    泽漆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他心口发闷,鼻子一酸,仅仅是一个呼吸就要耗尽他全部力气。

    这边林九言在一片黑暗里,听到身后有女人的叹息声。他没有犹豫,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符纸,背后写着“一见生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头在女鬼印堂处贴上。

    那女鬼似乎也很瞧不起,躲都不屑于躲。结果却在碰到符纸的那一刻被烧成灰烬。

    林九言脸上全是愤怒:“宁霖那个混蛋!”

    电视机屏幕突然亮起来,画面是刚刚那个鬼,不过他已经没了之前那可怖的样子,变回了生前的模样,就是额头上有个烧穿的洞。看着就是个普通的中年男人。

    “前辈呢”

    那鬼指着旁边的卧室,带着机械故障的声音,说:“开关。”

    林九言心下了然,凭借嗅觉找到卧室。推门而入,摸索着找到遥控器,摁下开关。正想找回去,身后的灰烬却又凝聚成了人形。

    林九言一摸上衣口袋,嚯,没了。裤袋子里的应该都是宁霖给的假货。但他还是选择挣扎一下,抓出一把符纸往上贴,结果那人形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林九言一个趔趄,正好摔到了床上,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寒气从骨髓里透出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扯开被子,裹得严严实实。脑子突然变得很沉重,眼皮也支撑不住地往下掉。

    不行……这里很危险……不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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