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奔赴
投胎预备院的后山上有一栋隐蔽的庭院，柴扉绿荫小径通幽，是一处隐世归途的好地方，推开小院的木门，就能看见整个院子里都是橘红色的落日珊瑚，仿佛夏日里的落日西沉，充满了归家暖意。
一道黑影落进了院里，院长大人垂下手臂，长长的袍袖扫过娇弱的芍药，鸦青色的外袍上映着一片橘红色，随着院长的身形前进而或明或暗。
院子里立着一栋简单的木制小楼，雕花飞檐精致优美，和山下的四合院仿佛出自同一个人的设计，看外表古色古香，但是里面确实十足的现代化装饰，落地飘窗，躺椅煮茶，这是林遇曾经和他幻想过的未来。
只是他不能陪着林遇一起实现，人鬼殊途尚且不论，还有一强大的力量在威胁着林遇的安全，如果自己不离开林遇，即使是他青林神君，也暂时无法与之抗衡。
“青林二弟。”一道冷厉的声音从院子的里端传出来，越过密集的落日珊瑚，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虚影负手立在廊檐下。
顾南川停下脚步，远远的看着那道虚影，随后抬手隐去双眼的眼纱，冷冷的看着那人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冷声道：“怎么？不欢迎我？”
“一道虚影而已，我即使不欢迎，也不是真的看见你。”顾南川走过去坐到木椅上，方桌上煮茶的炭火突然燃了起来，正温火煮着茶。
那道虚影也走了过来坐下，长袍末端拖在地上，并未沾染半点泥土。他看着顾南川道：“你那双眼并非看不见，为何要一直带着眼纱？”
“与你无关。”顾南川抬手拿起已经煮沸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问道：“你要吗？”
“啊，我这一道虚影你问我要不要喝茶，真是难为我了。”那人笑道：“南川，好些年不见，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欢迎我？”
“重烨神君，若非必要，我为什么要见一个害的我坠入鬼界的人。”
那人似笑非笑道：“还怨我？你我兄弟几人当年一起对抗君父，只是造化弄人，害得你失去神籍坠入这三千鬼界，但说到底也怨不得我。”
顾南川饮了一口热茶，不想与他争辩当年的事情：“你一道虚影，我与你不作争辩，免得打起来说我欺负你，等你真身修复好了再来，今日你来想必是有事，是关于江离的？”
“是，除了他，我有何牵挂？”云廷收起笑容看着顾南川：“你帮我查查，最近几年有没有他转世的消息吗？”
“兄长，三千年前那场大战，阿离陨落魂魄撕裂，我就提醒你不要放他去进入轮回，你偏不听我的。我们兄弟四人死的死伤的伤，数阿离最为严重，差点魂飞魄散，你保住了他那残缺的魂魄，却没有能力助他步入轮回。”顾南川古井无波的双眼突然动了动：“君父手段了得，他虽战败却依旧是上天界上最厉害的神，阿离违他命令，必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你以为让他转世就能逃过一劫？那为什么三千年来你遍寻不到？而你被困离山之上，要寻他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我来找你了。”
“我鬼界的转世簿上没有江离的魂魄记载。”顾南川微微抬起头看向云廷：“或许他并没有投胎转世。”
“不可能！”云廷站了起来，虚影上散发着一层薄薄的雾光，仿佛下一秒就会暴起。“我亲手送他入的轮回道，他一定就在这世上，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我再帮你去查查看。”顾南川道：“或许你可以去问问白言，他现在是个散仙，四处游历，或许会知道一些。”
“不。”云廷虚影的雾光消失了，他讽刺道：“我不相信白言那只小狐狸有什么本事，上天界最弱的神，就会拖后腿，也就你还把他当回事。”
“你这样说他是不是不太好，毕竟他也是我们的四弟，重焱神君。”
“要不是你把他捡回来，他能成为我的四弟？”
顾南川不想与他争辩那么久远的事情了，没有多大意义。
云廷抬手拂了一下身边的芍药，即使不能真的碰得到，他也喜欢顾南川这满院子的落日珊瑚：“啧，要不是你对那个凡人念念不忘，我真的以为你是喜欢白言那只小狐狸的。”
“作为兄长，开这种玩笑是不是有点过了？我和他之于我和你一般，都是兄弟之情。”顾南川抬起头看着一边站立的身影：“而且我没有对一个凡人念念不忘。”
“是吗？”云廷道：“据我所知，你掌管鬼界三千年，一向冷言冷语不与人相处，但是从不轻易动怒，只有十年前，你勃然一怒搅的整个鬼界不得安宁，那一阵子被你绞死的鬼魂不计其数，他们都在觊觎那个凡人特殊的身体，难道不是吗？”
顾南川起身背对着云廷：“我因他过了几年没有眼痛的日子，理应为他解决麻烦。”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心知肚明，不需要我明说。”云廷道：“我探出的虚影时间有限，帮我查一下近几年江离魂魄的消息，我改日再来。”
“你何时能出来？”顾南川问道。
“快了，还差身体的修复我就能离开离山了。”云廷话音刚落虚影晃动了一下，随后就听见他的声音飘远而去：“拜托了，青林神君。”
顾南川转身进了小楼，径直去了左手边的一间屋，是一间画室，所有事物一应俱全，独独缺了一位坐在画架前画画的人。
画架的后面放着一张案桌，案桌上镇着一张宣纸。顾南川走过去垂眸看着宣纸上描绘出的丹青，抬手轻轻的抚过画中人的脸颊，脑海中闪过一切与林遇有关的画面。他的笑、他的声音、他的触感，他因为□□而翻起的微红，所有的一切都深深的刻在顾南川的记忆里，可是又能怎么办？
他害怕林遇会因为自己失去生命，甚至会魂飞魄散，连下一世都没有，可是自己真的无法忘记林遇。
念念不忘，必定思之如狂。
顾南川长袖拂过，案桌上画着林遇画像的宣纸消失不见了，他坐到窗前的坐垫上，手指一勾，天色变暗了，烛光点燃照亮了寂静的四周。这是林遇以前最想要的地方了，坐在柔软的地垫上，点上一盏烛火，两个人依偎在一起，聊天喝酒，长相厮守。
长相厮守这个词，顾南川以前就不喜欢，他那个时候觉得逆天改命让一个凡人长久的活下去，终究会因果报应的，他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非要强留一个凡人在身边，可是如今看来，他太想要林遇留在自己身边了。
顾南川招来一壶酒，斟了一杯，慢悠悠的呷了一口，望着落地窗外的落日珊瑚，想到了林遇，想到了今天在四合院林遇房间出现的怨灵，整个预备院都有他布下的结界，在鬼界一般的怨灵不可能会进入到预备院，就别说是四合院的三楼了，特别是林遇的房间，因为担心他的体质特殊，还单独加了一道禁制，要不是有自己留在林遇魂魄里的东西，今天说不定林遇就会
顾南川一口闷掉杯子里的酒，抬手捏了一个诀，一朵晶莹剔透的芍药化成一道光消失在远方。
顾南川起身出了画室，坐到了客厅的木制沙发上，沙发后搁在成排的软垫，倚在上面很舒服，林遇一定会喜欢的。思及此，顾南川嘴角微微上扬，只是刚扯上一点，院门被敲响了，他沉声道：“进来。”
韩乐推开院门，双手搭在前面，低着脑袋诚惶诚恐的走进了院子，在屋外又停了下来，等待院长大人的发话。
顾南川只微微侧头，韩乐就一哆嗦，连忙推门走了进来。院长大人平时的确寡言冷脸，但是鲜少会发脾气，刚刚传音给韩乐，韩乐听完双腿就打哆嗦了。因为传音里的内容是关于那个叫林遇的新鬼魂，在他知道院长大人化身一个普通鬼魂住到林遇隔壁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林遇对院长大人来说是特别的。
而今天林遇居然在自己的房间里遭遇了怨灵的袭击，他必定难辞其咎，院长大人发脾气也是正常，因为怨灵要想进入预备院，肯定是院里有权利的工作人员带领，最有可能的就是自己这个投胎预备院的主任了。
“院长大人。”韩乐小声道。
院长大人倚在沙发上，沉声道：“说说吧，为什么会有怨灵进入到前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