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非战争时期, 为了保证部队的战斗力，野外拉练必不可少。
拉练的时间有长有短, 短的几十公里，当天就能返回，长的要上千里地，前后可能要几个月的时间。
这次部队组织的拉练，就是一次超长距离行军，最少一个月才能回来。
阮青随军过来还没和陆向北分开过，听说一走就是这么长时间, 心里有些舍不得，也挺担心, 毕竟要走那么远，谁也不知道中途会发生什么。
可她从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根本提不出什么有用的建议, 就连担心都显得有些多余。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使得阮青心里格外焦躁, 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来回乱窜。
她转了好几圈, 忽然停下来, 翻开家里的粮油本。
陆向北看了她好几眼, 不知道妻子要干什么。
“只剩一斤了啊。”
阮青把这个月剩下的猪肉票拿出来, 觉得有点少。心里琢磨着还能和谁换一些, 凑个两三斤肉, 用盐腌了给陆向北带上。
虽说现在都号召军队要发扬“一不怕苦, 二不怕死”的精神，但还真没有规定说不允许在野外行军时带上点肉。
陆向北听了她的想法，眉头一挑，当即反对：“我不用。”
他压着阮青的脑袋，阻止她未出口的话：“听话。”
阮青退了一步：“要不然你带少一点, 咱们一人一半？我虽然没见过，但野外行军应该是很幸苦的吧，如果吃的还差，那身体怎么受得了呢？”
陆向北皱眉。
“半斤肉也不多，你每天切一片，不管是夹在饼里，还是煮汤喝都行。”
她仰头，拉着男人的脸：“本来身上就没什么肉了，再瘦下去还能看吗？”
陆向北：“……”
“对了，还有你本来就晒得黑，再天天风餐露宿的，这皮肤肯定更差，你再带点擦脸的去。”
“不！”陆向北强烈反对。
笑话，要是让他手底下的兵见到自家营长跟个女人似的天天擦脸，那他还怎么树立威信？
“唉！”阮青失望地叹了口气，妥协道：“那好吧，听你的，不带就不带，那我现在看看供销社有没有肉。”
她揣着肉票出了门，留在家里的陆向北有些迷茫。
他似乎没答应要带肉吧？
陆向北被阮青摆了一道，反应又迟钝了些，所以等阮青把肉买时，他再反对也不行了。
“现在天气这么热，肉放两天就坏了，而且你知道我，我不喜欢吃咸肉。”
陆向北：“……”
这个他确实不知道。
以前知不知道不要紧，反正现在是知道了。
阮青吃准了他拿自己没办法，理直气壮地指派人给自己烧火。
“肉要先煮一下再腌，会比较好吃。”
陆向北：“来了。”
最近天气热，肉很容易变质，于是晾肉的地点被阮青选在门口那条小溪的上方。
山泉水冬暖夏凉，这里的温度比别出要低很多，穿着长袖站时间长了都感觉冷飕飕的。
阮青找个跟比较矮的树枝，把肉挂上去，自己搬了把凳子在边上盯着。
陆向北在四天后出发，这时候肉还没干透，但是可以吃。
阮青找了个牛皮纸把肉包好，让陆向北放行李里，嘱咐他路上有条件让肉多透透风。
“嗯。”
陆向北把包袱整理好，闷闷答应，临走了，心里也有些舍不得。
“家里还有钱……”
阮青打断他：“我知道，该花的时候不会省的。”
“嗯。”
他看着妻子，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什么温情的话。
阮青朝他张开手：“来抱一抱。”
陆向北上前，把她搂在怀里。
然后听到对方又问：“要接吻吗？”
“要……”
送走陆向北，阮青心里好一会才提不起劲。
一整个上午浑浑噩噩，到了中午，她习惯性做好两人份的饭，等吃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家里只有一个人。
陆向北的食量大，中午剩的饭菜晚上也没吃完。
粮□□贵，浪费不得。
阮青强撑着多吃了半碗，见还剩不少，准备留着明早再吃。
这么一看少了人，家里的开支倒是能减少很多。
阮青有些无聊的想。
晚饭吃得早，洗完澡和衣服，天还是亮的。
阮青百无聊赖，也不想看书，坐着发了会呆，决定去睡觉。
她闭着眼，想陆向北如今到了什么地方。
应该还没有出市吧。
也不知道晚上睡在哪。会不会有帐篷，万一下雨了怎么办？
她乱七八糟想了一堆，又可惜没有多准备点东西。
想着想着，困意来袭，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阮青又在做梦。
她清醒地知道这一点。
梦里她像一个旁观者，看着一家人的幸福生活。
这家人口很多，有五个孩子，除了最小的女孩之外，剩下的都是男孩。
梦里的人都看不清脸，而且时间线很不连续。
前一秒这家里的孩子还很小，下一个画面，就大了两圈。
梦里，阮青看到很多人在欢呼，随后女人家里来了两个当兵的大个子。
那两人想把其中一个孩子接走，说是爷爷想见孙子。
女人把孩子带过来，说了经过。
孩子不相信，也不愿意跟着走。
她听到那孩子说：“我不管是谁把我生出来的，我只知道我是我妈养大的，除了我妈外，我不会认别人当妈！”
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阮青似乎非常生气，还很伤心。
然后她就被气醒了。
阮青坐在床上，感觉很是莫名其妙。
梦里的孩子认不认亲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她生的。
可真的没关系吗？
阮青躺在床上，那股摸不着的熟悉感又来了。
这很不对，一定是有什么被自己忽略了。
她闭上眼，把刚刚的梦又回忆了一遍，发现虽然梦里那家有五个孩子，但是她的视角自始至终只关注其中一个。
就是那个说只有一个妈的。
按照梦里的发展推测，那个孩子很小就被别人收养，他的父母不知道去哪，爷爷是过了很多年才找过来，而且应该是在部队，且级别不低。
要不然也没权利安排军人给自己接孙子。
再推测下仿佛无处不在的欢呼声，可能是国家发生了什么大喜事。
而喜事发生之后，那爷爷就出现了。
这么一想，喜事的答案简直呼之欲出，而那爷爷应当也是这几年被打倒的。
阮青忽然有了强烈的不安感，她又想起前阵子做的那个梦。
梦里的陆向北因为修路而意外丧生，当时她就推测过，出现那种情况可能是陆向北被下放了。
为什么被下放，当时阮青怀疑是被自己影响，猜测可能是当时互相举报的风气太严重，所以潜意识里开始担忧。
可今天的梦给了她另一个提示，让她想起来，在这十年，是职位越高的人越容易出事情。
而陆向北的父亲，不正符合这一标准吗？
阮青忽然不寒而栗。
因为这一个猜测，阮青后半夜都没睡着。
她恨不得立马找到陆向北父亲，问清楚对方到底会不会出事。
可现实是阮青只知道陆向北的父亲在南方一个省工作，连工作地址都不知道，根本无从联系上。
而且就算联系上又能怎么样？以陆向北父亲的级别，他要出出什么事情，也不是自己能阻止的。
阮青感到深深的无力，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时间来验证，那可怕的梦境倒地是自己的臆想，还是未来将会发生的现实。
山里面信息不通畅，原本阮青还能根据陆向北拿回来的报纸知道一些外面发生的事情，自从陆向北走后，她连报纸也看不到了。
想着自己那位公公级别不低，如果出事报纸上可能会有报道。
为了知道最新的讯息，阮青开始天天往张婷芳家里跑。
举报事情之后，阮青在家属院里有些边缘化，很多原本见面会热情招呼的军嫂们，现在看到她会装作没发现。
不过张婷芳并不在这类人里面。
之前县城学校的□□头头因为贪污杀了人，张婷芳的儿子也被卷进去，还交代自己也贪了钱。
事情出了之后，虽然郑光武没受到什么惩罚，可张婷芳还是有些抬不起头，觉得别人会在背地里嘲笑她，和阮青的关系也淡了。
后来张嫂出身事件，阮青也受了影响，丢掉了可能的工作，被其他军嫂疏远。张婷芳可能是觉得两人同病相怜，又主动来走动，关系便恢复了往常。
学校前两天已经正式启用，张婷芳家里四个孩子全都送去了。新学校离家近，他们每天晚上都要回来。
最近天气热，张婷芳准备做点绿豆水，等孩子和男人回来喝。
她往锅里放了两勺糖，把火调小了一点，让它满满熬，出来和阮青说话。
阮青看完了一份报纸，没有害怕的消息，心里放心了一点。
“这报纸也就你能看下去，我一见这密密麻麻的字就头疼。”
张婷芳家里苦，小时候根本没条件上学，是解放后跟着上了几天识字班，勉强摆脱文盲的身份。
阮青放下报纸：“我闲着也是无聊。”
“谁说不是呢，以前没搬过来的时候还有广播能听，现在这喇叭就知道打铃。”
阮青忍不住笑，觉得她说话有趣。
“对了，你家那位还没回来？”
“没有。”
阮青摇头。
“咋出去这么长时间？”张婷芳啧啧两声：“再不回来我看你都要成望夫石了。”
“我没……”
“可别说没有，你找个镜子看看，这才半个月，都瘦成什么样了？”
阮青无奈：“我是天热了吃不下饭。”
“又不是你一个人热，也没看其他人瘦成这样啊？”
张婷芳啧啧两声，随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怀孕了呢。”
“怀孕还会瘦？”
张婷芳说：“有人刚怀孕吃下饭，那肯定瘦。”
她说完又瞅了阮青一眼，怀疑道：“你是不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