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蒋煜长长地呼出口气，望着舞台下的观众，直到他们全都安静下来，才在静得落针可闻的演播厅，随着乐团悠悠展开的前奏讲出自己的故事。
“那是六年前的盛夏”
“我独自离开家乡”
“口袋里只有一张火车票”
“梦中却有许多掌声欢笑”
沙哑撕裂的嗓音像张被岁月侵蚀斑驳的老照片，又如同每个年轻游子心底被现实不断消磨的梦想，明明是朴素无华的讲述，却始终让听众心中萦绕着股淡淡的伤感。
“一个人我不悲伤”
“因为手里有吉他”
“就算没有人要听我唱”
“我也会将琴弦拨弄啊”
“我知道我心爱的人儿”
“她一定会突然的出现”
“她会穿过人海走来我身边”
“带我去看城市中最蓝的天”
“成为照亮我内心最亮的光”
“我将深情亲吻奉她为信仰”
年轻歌者的内心有一团想要喷薄而出的火，他几乎是用尽全力的嘶吼，观众都起了层鸡皮疙瘩。
那种摩擦撕裂感，有人觉得很爽，有人觉得很难受，但没有人能不被打动。
“当我弹完这首歌”
“我就要离开了”
“我亲爱的人啊”
“请不要难过不要伤心”
“下一个街角”
“我们还会再见”
从奔放的情感爆发回归到孤声清唱，尾音消散，情绪却久久难回。
整首歌他在撕裂的呐喊中释放出心底的火焰，在沙哑的吟唱中怀恋温存，带着神圣的爱意，同时又是流浪歌手注定的离别，但依旧满怀再见的希望。
虽然蒋煜在爆发的时候略微失控破音，稍有瑕疵，但无伤大雅。
观众在高潮处为他鼓掌，在低回时为他沉默，在结尾最后一个音落下，为他叹气。
再一次，观众献上独属于他的掌声。
肖舶兴奋的说：“这首歌他发挥的很好，歌也写得好，我估计能登玛雅榜前五。”
“他，进步很大啊。”王小沫微微有些出神。
曾几何时，walawala刚开门，盛夏大雨稍歇，饼脸愣头小伙凌乱的头发因为雨水粘在额头上，像小时候动画片里的阿童木，身后背着把用黑色外袋裹紧的吉他，小心翼翼往里店里探头探脑张望。
在一众想来店里驻场的歌手中是最普通那批里的路人甲。
这个形象多少年来一直留在王小沫的印象中。
今天晚上，王小沫才突然发现，蒋煜竟然已经走出那么远，在他身上已经不知不觉凝出一股独特的气质。
那种孤寂自怜又总想不顾一切撕裂困顿的特殊气质，整个华国乐坛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年轻歌手。
他形成了自己的标签。
“蒋煜、蒋煜、蒋煜……”
从他的粉丝团开始，扩散到全场，大家一致喊着他的名字。
主持人上台问他：“对今晚自己的表现满意吗？你觉得你能不能赢唐景？”
蒋煜望向现场观众，说了句劲爆的话：“我一定要赢，我发过誓要打败他！”
这样少年气盛的话，是选秀舞台上年轻人最爱吹的大话，素来安静内敛的蒋煜首次如此高调，说出来竟有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惹得全场“哇”声连连，直呼“刺激！”。
主持人被他这股气势震得差点没反应过来。
两人还真像戚甘说的，中间有股杀气。
没想到看起来非常老实淳朴的蒋煜也会有这么“狂”的时候，许邵嘉旋即将这件事用浮夸的语言加以渲染。
wb上蒋煜说要打败唐景话题瞬间冲上热搜，更多人被吸引来看比赛直播。
这个时间段，直播的观看量上亿，电视收视率稳站45
主持人转而问导师席上的卫叶川：“你觉得蒋煜今天晚上表现怎么样？”
“他的每一次表现都让我惊讶，相信很多人能看到蒋煜身上的蜕变，因为他一直很努力，从不因为周边质疑而放弃。”
卫叶川调整了下麦，正色说道：“但我想说的是，不管今天晚上他能不能夺冠，甚至能不能走到下一场，此刻他已经赢了，他所赢得的东西远比冠军称号更珍贵，在我眼里你已经拿到那座属于你自己冠军奖杯。蒋煜，继续往前走，时间会见证一切。”
台下响起掌声。
这一波导师发言，为蒋煜拉了不少人气。
蒋煜在台上向卫叶川深深的鞠躬，因激动而哽咽：“其实这首歌是为我的导师而唱，他就是我心里的光和信仰，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卫叶川微愣，旋即微笑道：“你优秀是因为你很努力，与其说我是光，不如说是伴随你一路走来的风景。”
“天呐天呐，我要搞cp了。”‘三叶草’内部炸起一声嚎叫。
粉丝都是爱屋及乌的，卫叶川对蒋煜多年的关照，百分之九十九‘三叶草’都接纳了这个拖油瓶似的‘小多鱼’。
川鱼cp圈子早有，今晚队伍突然壮大起来，融合了不少蒋煜的新粉。
在网友为这对神仙师徒的情谊流泪时，心塞到要自闭的‘蜜獾’正用颤抖的小手抱着播放器，紧张的盯着舞台和屏幕。
现场的粉丝也是既期待又担心，不再如之前的高调，只小声的低呼“糖糖”。
自第三轮唐景投票结果出来之后，‘蜜獾’内部传出来一个小道消息——东星卫视要黑唐景，捧蒋煜，主谋是卫叶川！
不少低龄粉丝对此深信不疑，并大肆宣扬。
“复位之战，去留在此一役，接下来我们有请守擂歌手——唐景！”
潮汐般的掌声从台下涌来，舞台灯光变换成暗蓝色。
工作人员推上来一架黑色钢琴。
身着白色西装，戴着黑色领花的唐景出现，他向观众席的方向绅士地躬身致意，然后坐在钢琴前面。
一束灯光投注在他的身上，舞台立体光在他英俊的侧脸锐化出优雅的轮廓，近景镜头里浓密的眉毛竟有些许叛逆的上扬。
“这是自己弹唱？没有乐队吗？”
观众微微诧异，就是说是一首简单的抒情曲咯？跟前面蒋煜丰富的编曲比起来，会不会太单调了些？
‘蜜獾’心中不约而同生出不祥的预感。
“这是要放水是吗？跟节目组的约定？难道小道消息是真的？”
其实网络世界早就把这种声音放大到沸沸扬扬。
“看这趋势，今晚是要捧蒋煜啊，节目组是打算让蒋煜踩着唐景上位吧。”
“我怀疑唐景压根没准备复活赛曲目。”
“是吧，我也觉得，他肯定想不到自己需要冲复活线进总决赛。”
“听内部人员说是卫叶川在背后给蒋煜铺路。”
“别造谣，什么内部人员？名字报出来啊。卫叶川如果有这么大本事当初就不会跟bk撕得那么惨。”
“科科，你们难道不知道‘几点’是富婆给他投资的？很多明星表面看起来干干净净私底下‘前后’有人。”
“呸！蒋煜凭实力踩的唐景，嫉妒使你们‘蜜獾’原地爆炸吧。”
直播弹幕乱象丛生，直播现场却鸦雀无声。
听见唐景落键的小节前奏旋律，卫叶川猛地一激，这不是……这不是那首歌吗？
从唐景的第一个音落在舞台上，漂亮如水晶般的音色似情人的呢喃在观众耳边摩挲而过。
那一瞬间，连弹幕都静止。
我总在想你
用时光刻画你的模样
回忆你忽然出现的夜
我们的缘分
就像颗流星消失不见
唐景闭上眼，安静中，修长的五根手指温柔有力地敲击着琴键，亮丽的钢琴像飞舞的精灵，落在水面轻轻荡开涟漪。
他睁开眼，浓长的睫毛勾住舞台的灯光。
十指在黑白键上轻快的跃动，如一颗颗高空坠落的雨珠打破海面的平静，食指和无名指背刮过琴键，如同一阵急风赶来推开水面，形成汹涌的海浪。
唐景在他的黄金音区开口进入副歌部分。
命中注定，它忽然来临
漂流过旖旎的塞浦路斯花园
是星光的指引，是命运的安排
我穿越迷雾洗净过往登上你的船来
是星光的指引，是命运的安排
我穿过密林解下铠甲踏入你的城堡
你是我启明之星，是我命中注定
随着共鸣逐渐增强，唐景眼底倏忽腾燃炙热，如同朝圣的教徒，镜头始终在给他做特写，摄影小哥为这种爆棚的颜艺术啧啧不已。
谁都无法控制奔腾的岩浆
谁都不能禁锢汹涌的骇浪
你是我启明之星，是我命中注定
谁都无法控制奔腾的岩浆
谁都不能禁锢汹涌的骇浪
我穿越迷雾洗净过往登上你的船来
我穿过密林解下铠甲踏入你的城堡
请你将我留在你的身旁啊
我将给你无限呵护和宠爱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都还沉浸在澎湃的爱意当中，竟然没有人鼓掌。
“真是……太美了，太美了，好壮丽。”宋佳佳捂着心口，那里怦然不已。
她难掩心中的激动，像个堕入热恋的少女，已经完全忘记这是场恐怖的复活赛，现在，她心里就像有一团火，名为“爱恋”，燃烧在胸膛，音乐人本来就感性，她其实在唐景开启副歌的时候就已经被激出眼泪了。
谁不渴望被如此炽热的爱浪席卷呢？
王小沫双眸含泪，揪住裤腿，已经是个只会“老公老公！”叫的复读机了。
直播间和电视机前万千少男少女的手都忙着捂胸口，只能勉强腾出一根手指在键盘上按出“啊啊啊啊啊”发弹幕。
一时间直播间被层层叠的土拨鼠叫刷屏。
卫叶川此刻并没有比宋佳佳好上多少，他怔怔的望着舞台上的男人，胸膛的老鹿又磕了药在放鞭炮助兴。
唐景以低徊的叙事回溯时空，逐渐用气音和小段唱念将人的情绪带入，中间一段钢琴solo承接副歌，人声配合钢琴升调逐渐变得开阔恢弘，到最后腔体气场全开，他的嗓音像包裹着山盟海誓的水晶干净收尾。
当初完善这首歌的时候他有幻想过唐景唱这首歌的每个咬字，甚至表情动作都能在脑内自动循环播放。
因为他对唐景的演出看过很多遍，太熟悉了。
如今脱离原先设想的庞大编曲，在单调的钢琴伴奏下更加突出人声，他真的没想到，唐景竟然能将声音运用得如此精致，他在原来基础上开发出很多种音色，丰富了自己的情感表达和观众的听觉体验。
还有气息，强大的气息支撑共鸣连音逐渐攀升3个8度，才能推出这样厚重的恢弘感，这个过程完全不会让人感到挤压撕扯，担心他破掉，反而是一种还有无限可能的延伸。
人声的突出给观众带来的感觉更加亲近，这已经不是亲眼看了场浪漫的歌剧，而是亲身当了回女主角，被他轰轰烈烈的表白了！
连林健宏都大方赞叹道：“不愧是绝对天赋型歌手,光靠声音就能唱出一场歌剧的恢弘，漂亮！”
早就躺平的戚甘也‘垂死病中惊坐起’：“这首歌的感情铺成实在让人眼前一亮，小唐的进步很快嘛，别说我女儿天天喊老公，我都想喊了。”
卫叶川心说，我也是。
台下哄笑一片。
等导师们溢美的夸赞结束已经过了十分钟，时间有限，主持人选择有话题性的问题问全场最纠结的那位导师。
“在蒋煜和唐景之间做选择，您会给这两位学员谁投票？”
面对主持人挖坑式提问，卫叶川面无表情回复：“都投！”
“如果只能投一位呢？”
台上两道目光投射过来，是唐景和蒋煜。
这场导师也只有1票的权利，不过导师的话对投票有一定引导性，卫叶川不想影响结果。
他很干脆：“弃权。”
主持人习惯性的刁钻：“如果不能弃权呢？”
“两位学员都想知道呢，卫老师你就别躲了。”林健宏唯恐天下不乱。
“你们还看不明白吗？”宋佳佳笑嘻嘻：“卫老师肯定是被我们家糖糖征服了，否则还需要这么纠结吗？”
宋佳佳的话搔到‘蜜獾’的爽点，没错，这时候卫叶川站自己的战队学员也合情合理，可是他选择端水。
啧，就喜欢看卫老师酸溜溜又不得不服气我们糖糖的样子，真好看！
其实这场结束后，绝大部分人都很明显的倾向唐景。
如果这次投票结果是唐景低于蒋煜，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有黑幕，二，现场、直播、电视机、论坛wb这些人都是精神分裂患者。
“我暂时还选不出来。”卫叶川皱眉无奈，该庆幸这场他也没有决定的权利，就交由大众决定吧。
主持人见坑不了他，只好说：“那我们就把这个问题留给全国观众吧！”
复位赛投票通道正式开启。
主持人再次提醒观众：“蒋煜是‘1’，唐景是‘2’，千万不要搞混。”
时间一分一秒在一段又一段赞助商广告中缓慢流逝，没有人再觉得这些广告烦人，大家都埋头投票，并且呼朋引伴帮助投票。
卫叶川同样低头看着自己手指间的投票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