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陆姚用筷子夹起鸡蛋大口地吃着，这番吃相甚至连陆宏伟都看得胃口大开。喝下最后一口汤，陆姚摸了摸肚子说，“真好吃，谢谢你。”
然而初中学历的陆姚并没有吃人嘴短的知识储备，此时的她正在脑子里盘算怎么问出读大学的事情。
“怎么了？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如果我现在去a大读书，我应该先干些什么呢”
读书？陆宏伟没有开口说话，倒不是他瞧不起眼前这个小人，这两个字可以说从她嘴里说出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我是想学艺术，我其他的课很差的。”说来也好笑，当初的陆姚根本没有读大学的打算，然而她的便宜父亲却不想丢了面子，花了些钱，把她送进了这个大学。专业不在可选择的范围之内，于是她被分配到了一个冷门且完全不熟悉的学院。
彼时为爱昏了头的陆姚是根本不会在乎的。
“你有艺术基础吗？”虽说大学里也有很多基础课，但是更多的基本功却是在高中苦练得到的。
“我想学，我可以一边读书一边去补习班。”“噗嗤。”这声笑容是送给陆姚的天真的，当然其中并没有嘲笑的意思。
陆姚有点红了脸，好像逃课的坏学生跟老师保证自己考试能及格一样。
“想学习是很好的事情，但是你现在的基础很难跟上”，陆宏伟沉思了一下，“先去个补习班，你先了解你想学习的具体类别，如果你了解完了还是很感兴趣，我会帮你联系学校。”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陆宏伟并不认为天赋是不可或缺的东西。
只是作为一种陶冶情操的爱好，等不必为生计发愁的陆姚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之后，也许对他的感情也会渐渐回归正常。
实在对小萝莉不感兴趣的陆宏伟心想，兄妹的关系真是个不错的走向。
陆姚点点头，乖巧的坐在沙发上。
好像一只一直张牙舞爪的小猫收敛了脾气和爪子，漏出来这样依赖的样子。
这样的陆姚勾起了陆宏伟很久很久之前的回忆。
第一次见陆姚的时候，陆姚狼狈的不行。从楼梯上摔下来，手机在一旁已经完全破碎了。不知所措的陆姚两只手抹着眼泪，膝盖上的伤口渗着血丝。
路过的陆宏伟走过去，“你还好吗。”
陆姚摇头，“我的腿好痛。”当时一定是被她无辜的眼神迷惑了，陆宏伟想，一向不愿多管闲事的他抱起了陆姚。
“我带你去医务室。”突然离开地面的陆姚紧紧地抓着陆宏伟的衣角。直到在医务室坐下，陆姚的手也没放开。小小挣扎了一下没成功的陆宏伟就放弃了，不能和病人计较，他想。
换了药还是瘸着腿的陆姚看起来可怜兮兮的，陆宏伟只好好人做到底，“你是哪个班的？我送你回去。”
“高一三班。”
“是在上体育课吧？真羡慕你们，我们的体育课早就被数学老师占走了。”
“是在跑步吧？怎么摔下来了”陆姚没有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小声的说“是在上体育课。”
感受到她有一些抗拒交流，陆宏伟停下了自己的话痨属性，专心走着。
送到目的地后，陆宏伟就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的不仅有陆姚，还有同班的好几个女生。
“是高三的陆宏伟吧？他怎么送陆姚回来了？”“就是啊，好帅啊，你说他俩怎么认识的啊？”“还能怎么认识的，肯定是陆姚勾引的呗，人家都高三了还想耽误人家真是犯贱。”“勾引？陆姚怎么这样啊”
于是这样的谣言越演越烈，甚至到最后已经传成了陆姚单恋、纠缠陆宏伟，甚至已经到影响他学习的地步了。
两位当事人对此是毫不知情的。
平静的日子直到陆姚在去食堂的角落被一堆熟悉的陌生的女生围住。
这样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陆姚没有说话。对面的小太妹玩味的看着她，“上次叫你不要勾引人，从楼梯上摔下去怎么还没记住教训？”“贱人怎么改得了？还是打的太少了。”这句话说完剩下的女生都笑了起来。
站在最后的一个女生走出来说，“离陆宏伟远一点，懂吗？”所以昨天帮了她的那个男生叫陆宏伟？
陆姚倔强着没有说话，这在对面的女生看来是很赤裸的挑衅。她抬手给了陆姚一巴掌，没有站稳的陆姚倒在地上，“这里又没男人，你在装给谁看？”其他的女生见状都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甚至有些人动手动脚，想去拉扯陆姚的衣服。陆姚捂住胸口，正是这幅任人宰割的样子彻底让这群女生兴奋了起来。撕扯得越来越用力。
青春期的少女们总把欺凌别人当成一种很酷的事情，在老师看不到的角落里作恶，被欺侮的少女也许想过挣扎，但是老师的一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就足以掩盖整个事件。
陆姚有些绝望，言语的攻击或者是身体的疼痛都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但是人格尊严是她最后的底线。
“干什么呢！”
一群女生作鸟兽状散去。来的人是陆宏伟。
陆姚刚把自己的衣服拉好，就被拉了起来。
“你怎么不还手啊？或者大声叫救命啊？她们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情，你干嘛受着啊？”
陆姚泪眼婆娑得看着陆宏伟，陆宏伟有些哽噎，怎么好像欺负她的人是他呢。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不要站着傻傻挨打，你可以大声呼救或者”陆宏伟想说打回去，但是这个方法不太适用于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哭包。“以后不要走这种人少的地方了。”
除了眼睛和脸红红的，看起来倒是没其他的伤。
“先带你去吃饭吧。”毕竟此时接近饭点，而他又对嘴巴闭得紧紧的陆姚毫无办法。
在陆宏伟后面的陆姚思考着刚刚听到的话。
陆姚在很多方面是缺失的。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时候分居的，但是她对自己为什么挨打却记得很清楚。
有时候是吃饭吃得慢了，有时候是走路声音大了，很多算不上理由的理由压在她身上。不许哭不许求饶不许出声音，是她的母亲打她时说的。
也许最开始的时候有所反抗，但挨打得多了，突然就明白自己根本没办法逃离，于是选择了坦然接受。
当然她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寻求帮助的。当时的她忍着泪水冲到父亲的公司大门前，一把抱住了正要进公司的父亲。抽抽噎噎的说自己被母亲殴打，求着爸爸把她带走。
直到自己被推到在地上，眼前的父亲面无表情得走进门口。陆姚才彻底明白自己是被两个人抛弃的，即使有着血缘关系，也无法唤起这两个人的怜悯。
陆姚是自己回家的，回家的时候家里已经空无一物了，衣柜里还有一件她的衣服，冰箱里只剩几瓶啤酒。
她的妈妈走了。
“吃饭吧。”陆宏伟的声音突然出现，陆姚接过筷子，在食堂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