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188
正如同天堂和地狱一样, 梦境也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它由数不清的生物——人类、动物、一切有思考，会做梦的生物——的梦，一些原本就生活在此的梦境臣民，以及, 当然, 一位王, 所组成。
但在大约六十年前, 梦之君主失踪了。
他的领民找寻了梦境中的每一片土地，在数以万计的梦境中来回穿梭, 可是没人能探寻到他的踪迹。从那时开始，梦境产生了变化，或许大多数人类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夜晚发生了怎样的改变，可那些原本能够联通梦境、拥有资质的人开始变得夜不能寐, 又或者一睡不醒。
没有了君王的存在，梦境这片土地也不可避免的变得荒芜萎缩，逐渐崩塌。
“我一直认为他已经因某些原因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奇异博士说：“虽然他是无尽家族的一员，既不是神, 也不是魔鬼，按理来说永远也不会死亡或者消逝。但这个世界的未知太多了, 或许他就死在了哪个不知名的地方。”
蝙蝠侠沉声说：“但后来你们发现他还活着。”
“没错。”奇异博士点了点头：“有一天，我发现梦境再度活跃起来，我曾观察过的几个深受梦境困扰的人，他们从七十余年的沉睡中苏醒, 从持续不断的梦游呓语中重回现实。从那时起我就知道，睡魔回归了他的领地。”
华生问：“那么他之前为什么会离开？”
奇异博士说：“我不知道，但我想长时间离开领地应该不是他的自愿行为, 或许他被困在什么地方，直到六十多年后才找到方法离开。”
“确实是这样。”厄贝里斯特点点头，以示肯定：“在这途中他弄丢了他的法器，康斯坦丁取得的睡梦沙袋就是其中之一。他将自己的力量灌注进这些法器中，丢失它们会令他变得虚弱。”
说完，厄贝里斯特挑挑眉：“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他迎着几个人或惊奇或质疑的目光，微微一笑：“我是‘黑暗’，他是‘梦’，我们总会有点人类无法理解的感知方式。”
其实厄贝里斯特知
道的要比他说出来的详细的多。在上一条时间线，他曾经和睡魔碰过面，他们进行过一些交流，那时睡魔曾告诉过他自己被囚禁的这段经历。
毋庸置疑，睡魔是位仁和谦逊的君王，厄贝里斯特不认为这个充斥着扭曲恶意的邪/教组织能跟他扯上一星半点的联系。最大的可能是蕴含着睡魔力量的法器被人取走，在六十多年的辗转中落到了这个组织手里。
事实上，在上一条时间线里，睡魔花了七十多年才脱困，这一次时间缩短了将近十年，这让厄贝里斯特不由得猜测，或许睡魔也和他一样，经历了时间倒流，但还记得上一条时间线的事情。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这条时间线因为厄贝里斯特的到来已经被改变的太多，即使厄贝里斯特已经在尽力使它的偏差降到最小，可近二十年的时间仍让它变得面目全非。
现在厄贝里斯特已经无法肯定他记忆里的大事件和时间节点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到来，或者是否还会到来。他失去了预判危险的能力，并对此感到些微焦虑。
他害怕自己无法保护他的主人，再一次的。
“既然是这么回事，那我们来这的目标是不是就变成了三个？”康斯坦丁叼着烟嘴，掰着手指头数：“救出被困在这的人质——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找到睡魔的法器，还有最重要的，摧毁这个组织。”
“就是这样。”蝙蝠侠将目光转向奇异博士和厄贝里斯特：“你们对这里知道多少？”
“恐怕没你想象的多。”奇异博士说：“这是一个独立存在的空间，我无法探知到这里的全貌。这座宫殿看起来是为了他们口中的真神所修建，但我还没弄清楚它的具体作用。”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康斯坦丁把烟头从嘴边拿下，恹恹的吐了口烟：“这破地方，走在半路从地板缝里蹦出一只怪物我都不会奇怪。”
奇异博士没有接话，面色不变：“总之，我刚刚看过了，从这里出去后有三条路，现在还不知道它们通向那里。”
厄贝里斯特点点头，也说道：“外面暂时没有看到敌人，但这
不代表这里安全。”他精致的下巴向上微微抬起，斜眼看了夏洛克一眼，轻轻笑了一声：“普通人最好快点离开这。”
他看的是夏洛克和华生，但无论是蝙蝠侠和奇异博士都知道，这句话指的当然是他的主人。
夏洛克脸上扬起一个十分人畜无害的微笑。
华生一看他笑成这样就知道事情要糟糕了。由于天性和远超常人的智慧，夏洛克一向不懂得尊重，说话毫无顾忌，非常擅长用锐利的言语直戳要害。在英国的时候有麦克尔罗夫特暗地里帮衬，事情还不算太糟，顶多是他的人缘差了点；但他才华横溢，哪怕苏格兰场的警员再怎么厌恶，也依旧需要他的帮忙。
可是在这，虽然华生相信，不管是蝙蝠侠还是这个和夏洛克长得一模一样的奇异博士都一定站在他们这边，可现在他们面对的可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不管是能力还是脾气看起来都不太好的黑暗生物。
天知道他会不会一言不合就把夏洛克咔嚓咔嚓了。
想到可能的结果，华生浑身紧张，立刻往夏洛克身前挪了一下，力图在夏洛克开始戳人肺管子之前尽力化解这场纠纷。
但夏洛克还没来得及说话，声音就被人打断了：“不，”蝙蝠侠冷声道：“他们两个负责把被困的人质带走。”
“那么也就是说我们要分头行动了对吧？”康斯坦丁发现没有好戏看了，耸了耸肩，往扎塔娜身边一站，手很自然的搭在她的肩膀上：“我要和小扎一起，你们随意。”
“不，你和我一组。”蝙蝠侠非常冷酷的拒绝了他的提议。虽然有扎塔娜在，但鉴于康斯坦丁之前给人留下的印象，蝙蝠侠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看着他点，以免这个家伙临阵脱逃。
……没准还会拉着扎塔娜一起临阵脱逃。
“福尔摩斯，华生和奇异博士一起。”蝙蝠侠看向奇异博士：“他们的安全交给你，博士。”
奇异博士点点头：“可以。”
除了厄贝里斯特，他是在场所有人中魔法最好的那个，由他来保护两个手无寸铁——基本上算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再合适
不过了。
“什么，等等。”意识到最后一组的划分，康斯坦丁叫了起来：“你要让小扎和厄贝里斯特在一起？不，我不同意。你还是小扎的朋友吗？蝙蝠，我宁可你把我和他放到一起！”
蝙蝠侠面色不变，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那就你们两个一组。”
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那什么，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蝙蝠侠本来也不认为康斯坦丁会答应。他从万能腰带里掏出两个蝙蝠形状的耳麦，分别扔给奇异博士和扎塔娜。
他不知道厄贝里斯特现在对那些触手的抵抗性究竟如何，恰好扎塔娜是位非常优秀的魔法师，而且知道厄贝里斯特和奇异博士的朋友关系，应该明白他并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总之，蝙蝠侠对这个组合的安全比较放心。
厄贝里斯特看了蝙蝠侠一眼。
他大概猜到蝙蝠侠对康斯坦丁不太信任，这样分配未必没有看着他点的意思，但……厄贝里斯特抿了抿嘴唇，说道：“我拒绝。”
到时候就算康斯坦丁真的拉着扎塔娜跑了，最多也不过是宣告这次行动失败，但蝙蝠侠不能出事，这是最重要的。
厄贝里斯特说：“我要和你一组。”
“哦~”康斯坦丁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顿时事不关己起来，还顺便给自己点了根烟。
扎塔娜瞪了康斯坦丁一眼。她对蝙蝠侠和厄贝里斯特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有个大概的了解，知道蝙蝠侠在不久前还伤害了厄贝里斯特。见厄贝里斯特有点不依不饶的意思，她立刻紧张起来，准备见事情不对就拉着蝙蝠侠赶紧跑路。
于是华生发现，夏洛克这边还没发难，蝙蝠侠和厄贝里斯特之间的□□味就浓了起来。
唯一一个知情人奇异博士捂住了额头，叹了一大口气。
蝙蝠侠皱起眉：“我不同意。”
有时候他觉得厄贝里斯特对他的保护欲有点太强了，这不应该。他是个成年男人，哪怕他的身体强度的确不如厄贝里斯特这样的非人生物，但他有智慧，有技巧，他能保护自己，同时也能保护别人。
厄贝
里斯特的语气非常坚决：“我一定要这么做。”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夏洛克懒洋洋的举起手：“我也同意你们两个一组。”
华生震惊的侧过头，就发现夏洛克的脸上又挂上了那个让他一看就开始牙疼的微笑，低柔的声音如同琴弦上缓缓划过的琴弓：“让康特顿丁去追他想追的女士，你和这个……长角的家伙去谈情说爱，我觉得非常合适。”
康斯坦丁：“……”
谁他妈叫康特顿丁，你把人名字先叫对了啊！！！
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
等等。
他震惊的张开了嘴，烟都吓掉了：“你刚才说什么？？？”
“哦，”夏洛克好整以暇：“从我们进来开始，蝙蝠侠看了他四十多次，平均一分钟八次。他们双眼对视了九次，都不声不响，习以为常，所以我猜他们压根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私下里私交其实好的不行。”
华生：“可……可是蝙蝠侠戴着护目镜，你怎么知道他在看他？”
夏洛克不耐烦的说：“微表情 ，约翰，尽管他控制的还不错，可那瞒不过我，别打岔。”
扎塔娜看蝙蝠侠的表情已经变了，康斯坦丁说：“可是你刚才说，他们，呃……谈情说爱？！”
“这个就更简单了，动动你的金鱼脑子吧，我真不知道你那侦探称号是怎么来的。”夏洛克像没看见康斯坦丁一个劲翻白眼的表情似的，继续说道：“我想你也是个微表情大师，蝙蝠侠，你把自己控制的很好，可下意识的动作不会骗人，即使那非常细微，但我仍然能注意得到。你爱他，蝙蝠侠，这一点毋庸置疑。”
蝙蝠侠从来没想到，自己一直隐藏至今的秘密，居然在这么一个意想不到的时机，暴露在厄贝里斯特面前。他浑身不自觉的站直了，手心微微冒汗。他不自禁期盼起厄贝里斯特的反应，同时理智又在心里反复告诉他这完全不是一个坦白的好时机。
厄贝里斯特仍然站在原地，但这时候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他神思不属，意识一片空白。
看到两个人——尤其是厄贝里斯特—
—的反应，夏洛克显然相当满意，两边嘴角向上一挑，露出一个异常乖巧的微笑：“看起来你好像因为某种原因一直说不出口，不必感谢我，蝙蝠，就当是你把我们带到这里，能让我继续调查的回报了。”
华生：“……”
他简直忍不住想要捂住自己的额头。华生知道夏洛克想要报复的事实上是厄贝里斯特，但是……你注意到蝙蝠侠身上的低气压了吗？！
未免一会出现什么难以控制的血腥场面，华生一把拉住夏洛克，把他往出口拖：“呃，咳，我看我们还是先去调查现场……这个呃，宫殿了，法师？”他拼命的朝奇异博士眨眼睛。
奇异博士：“……”
他看了顿在原地的蝙蝠侠和厄贝里斯特一眼，最后索性不再管他们，拧着眉大步向夏洛克和华生走去。
三个人的身影立刻在出口消失了。
显然康斯坦丁和扎塔娜还不太能接受这个现实，两个人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康斯坦丁问道：“所以，之前那是……情趣？”
蝙蝠侠要杀人似的眼刀顷刻间甩了过来，康斯坦丁立刻拉着扎塔娜跑了。
脚步声远去，原先闹哄哄的宫殿顿时恢复了寂静。
宫殿内寂静无风，他们面对面站了一会，厄贝里斯特的意识慢慢回笼，看着蝙蝠侠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得复杂起来。
蝙蝠侠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不想解释，哪怕蝙蝠侠觉得自己没资格再对厄贝里斯特表露情感，但他也不想否定自己的感情。他的确喜欢厄贝里斯特，这是事实，这就是他没能说出口的事实。
“……他是对的。”最终他说：“他说得对，我……喜欢你。”
说完，他侧过头，没有再去看厄贝里斯特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会得到什么结果。
厄贝里斯特金黄色的瞳孔颤动，嘴唇抿的紧紧的，同样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他承认，一开始听到夏洛克的那些话时，他……他被吓到了。他感到不敢置信，同时忽然想起了那天和缄默的对话。显然，那时候缄默已经发现了蝙蝠侠对他的感情，并且恶毒的试图以此来离间他们的
关系，只是那个时候厄贝里斯特完全没有往这方面考虑。
毕竟这太荒谬了，厄贝里斯特知道他在蝙蝠侠面前通常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他表现的暴戾冷酷，对人命漠不关心，将道德和法律视如无物，他玩弄哥谭的大小势力如同在画布上胡乱挥舞笔刷，单凭喜好随意涂抹。
蝙蝠侠不可能爱上这样的他。
如果这爱情真的出现，那它存在的节点，就只可能是洛特凯亚还只是洛特凯亚的时候。
他隐藏自己的本性，装的人畜无害，用温柔和耐心将自己漆黑的外表涂成温和的色泽。他深知蝙蝠侠的喜好，若蝙蝠侠因此爱上这样的一个人，厄贝里斯特也对此毫不吃惊。
但洛特凯亚是假的。
蝙蝠侠爱上的是个幻影，是一个并不存在的人。
……是厄贝里斯特因为可耻的欲望，为了能停留在蝙蝠侠身边，创造出的傀儡人偶。
周围安静极了。
两个人相对无言，但现在并不是无事可做。蝙蝠侠率先转过身，大步向出口走去：“我们的进度得快点。”
厄贝里斯特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他们选了最中间的路，一前一后的走着。这段路途不算长，但因为两个人的沉默而显得异常安静。幸好出了那间布置了传送阵的宫殿后，周围的建筑风格还算正常，否则他们迟早心烦意乱，这次的任务也难以进行下去。
很快，两人迎面碰上了第一个敌人。
他把守着一扇宫殿的门，蝙蝠侠回过头，对厄贝里斯特轻轻点了点头。厄贝里斯特会意，将后背贴着墙壁，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蝙蝠侠出手迅速，弄晕了那个守卫，偏了偏头，示意厄贝里斯特来打开这扇门。
这并不困难，厄贝里斯特小心探寻了一下，确认里面没有人，就用魔法悄无声息的将门锁打开。他在门口处施放了一个魔法，然后两个人立刻闪了进去，关上了门。
门外，守卫仍在门口把守，脊背挺的笔直。
合上门后，厄贝里斯特注意到蝙蝠侠的目光，解释道：“一个幻觉魔法。”
蝙蝠侠问：“你用在实验室里的那个？”
“……差不多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蝙蝠侠一眼，确认他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之后，才打量起这间宫殿来。
这里似乎是一个储存资料的信息存储室，大量的卷宗被摆放在架子上，或许是邪/教所谓的传统，他们压根不采用电子设备来记录，而是使用了最古老的方法。蝙蝠侠和厄贝里斯特随意拿起一些卷宗翻了翻，发现这些羊皮纸上记载了各种各样的名字，后面跟着地址和一串数字，还有一些简短的介绍。
厄贝里斯特猜测道：“这难道是……教徒的名字？”
“很有可能。”蝙蝠侠皱了皱眉，在臂甲上敲打了一下，白色的护目镜立刻变成了蓝色，由普通模式转变成扫描记录，将大量的文字扫描进蝙蝠战衣，等待离开这个空间后上传到蝙蝠电脑里。
他们快速的翻阅完这排架子上的羊皮纸，到了下一排，羊皮纸上面的记录就变了，上面记载着一些邪/教秘闻，或是要点和禁忌，有些文字晦涩难懂，羊皮纸颜色古旧，看起来已经有许多年头。
厄贝里斯特缓缓抚摸过一张羊皮纸上刻画的魔法纹路：“我看不懂这上面的字迹，但能感受到这个魔法阵上传来的魔力波动。”
蝙蝠侠问：“这代表着什么？”
“你或许不知道，魔法也有起源，需要起源的支持才能有效。”厄贝里斯特说：“这些魔法还有效用，就代表着……他们一直想要召唤的邪神，确实存在，而且现在仍旧存在。”
蝙蝠侠说：“这似乎不是个好消息。”
厄贝里斯特对他微微笑了一下，像是在安抚：“只要在他们召唤成功之前，烧毁这些记载着召唤仪式所需要的步骤和物品，让他们日后无从下手就可以。”
蝙蝠侠点了一下头，再次沉浸到扫描的工作当中。
厄贝里斯特跟在他身后，周围再一次安静下来，只余羊皮纸被翻动的沙沙声。蝙蝠侠翻完了面前的那些，回过头想说点什么，结果猝不及防撞进厄贝里斯特金黄色的眸子里。
他回头回的突然，厄贝里斯特没来得及收起眼底的疲惫。他有点麻木的看着蝙蝠侠忙忙碌碌的背影，细密的睫毛半垂
，嘴唇微微的抿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蝙蝠侠顿了一下。
“如果你觉得我令你感到尴尬……”蝙蝠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措辞，尽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显得遗憾和不情愿：“事实上，其实你可以——”
“我不是洛特凯亚。”厄贝里斯特忽然说。
这句话像是在他心里憋了好久了，他的语气中没什么感情，像是在阐述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实。
但他怎么会对这件事无动于衷？
厄贝里斯特闭了闭眼睛，咽下喉咙中的那声哽咽，压低了声音，再一次说道：“……我不是洛特凯亚。”
所以，您爱上的并不是我。
您怎么会爱我？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后面还有还有，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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