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2
“你这个怪物,看着我!”
耳边充斥着尖锐疯狂地吼叫,手臂被人紧紧捏住,几乎快要碎裂。
希尔睁开双眼,瞳孔一片死寂,狭小沉闷的房里,厚重的窗布遮挡了一切光明。
面前的女人眼睛圆瞪,眼角几近裂开,红血丝爬满眼球,脸色惨白,那双唇却红得吓人。
见他睁眼,她错乱癫狂地凑近希尔,嘶哑喃喃道:“我不会让你缠着我,你这个魔鬼!”
下一秒,女人露出狰狞诡异的笑,举手狠狠割破自己的脖颈,血喷涌而出,腥热的血溅在希尔脸上,又顺着脸颊滑下,落在地上。
“你这个怪物,”女人嶙峋的手紧抓着希尔,脖颈处血肉模糊,露出森白喉管,说话时血沫翻涌,夹杂着野兽般粗重的喘息。
希尔被她扯得跌坐在地,手压在大滩血迹里。
“别缠着我,怪物,你不是我儿子,我不会,不会生下恶魔之子,是你!”女人死死盯着希尔,眼里恨意刻骨,“是你,杀了我的儿子,杀了……我。”
女人瞳孔逐渐涣散,眼仍骇人地圆瞪着。
希尔呆坐很久,右臂依旧被女人僵硬的手紧抓着,他盯着地板,眼里却是空无一物。
黑暗的屋子像是囚笼,隔绝所有希望。
希尔低头,抱膝蜷缩,躺在血泊里,机械地闭上眼。
这个梦,从九岁开始,他做了十年,如果说,刚开始还会惊醒,到如今,连惊醒都无能为力。
“还没醒?……药……好……”
细碎朦胧的声响散入黑暗之中,蓦然间,一股暖意将他从刺骨冰寒里裹挟出来。
在这个梦魇深渊里,从未有过的温暖。
希尔睫毛微颤,忍不住向那股暖源伸出手去,紧紧握住。
这里太冷太黑,他想离开……
“没发烧了,啧,小脸白得跟鬼一样,系统,你确定他能醒?醒不了也没关系,奖励不少就行,毕竟我穿了这么一趟,很费心神的。”
沈随手背贴在希尔额头,语气是惯有的散漫。
系统:“不好意思呢,宿主,任务失败没有奖励,宿主还需无偿执行三次任务,作为失败惩罚哦,所以,让我们一起为主角祈福吧。”
系统语气十分正经,沈随却听出极深的阴阳怪气。
他正要收回手,和系统掰扯几下,手腕就被紧紧抓住,低头看去,正对上主角幽邃的眼。
眼里的东西沈随很熟悉,他嘴角微撇,但很快掩下,笑意染上眉梢,
“做噩梦了?”
希尔还沉在刚刚的梦里,恍惚点头,手里温热的触感使他感到些许安心。
“别怕,宠物总是受主人庇护的。”
抚摸着希尔头顶,沈随俯身在他脸上亲昵地拍了几下。
“你是受我庇护的,来,叫声主人听听。”
语气轻挑,拇指在希尔脸颊上轻轻摩挲,侵略意味极重的目光直直看入他眼底。
希尔浑身僵硬,松开握住沈随的手,视线下移,面无表情道:“主人。”
“乖。”揉几下希尔的头,沈随嘴角翘起。
当他注意到希尔身侧攥起的拳时,笑容更大了。
对,就是这样,感到屈辱和愤怒了吧,慢慢来,还早呢。
头顶的触感太陌生,希尔低下头,空洞的眼里暗潮翻涌。
庇护是一个不该出现在他世界里的词,就算在这种折辱和轻视里。
那双翡绿色的眼晃在希尔眼前,明亮的像燃烧在烈阳里的绿海。
“咚咚。”
门被敲响,沈随起身道:“进来。”
卡里恩拿着项圈进来,“大人,找到了。”
黑色皮质项圈,几颗菱形鸽血石镶嵌在上面,金丝勾画编织出一朵玫瑰,祖母绿细碎点缀,蔓延成几条舒展的枝条藤蔓。
接过项圈,沈随细细抚过它每一寸表面,漫不经心问道:“系统啊,这个东西我给主角戴上,任务完成后,还是我的吧。”
系统只觉得沈随是个疯子,咬牙切齿道:“是的,请宿主专注于任务!”
沈随笑得真诚,“那就好,这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主要是它太好看了,我特别喜欢。”
抬头对卡里恩抬下下巴,“出去吧,把门关上,不要让人进来。”
卡里恩身形微僵,沉默立在原地,呼吸有片刻粗重,片刻后哑声道,
“大人,您该知道,恶魔之子是邪恶至极的东西,他带来的灾祸会吞噬一切,恶魔该被绞杀,不该被纵容。”
沈随解开项圈的动作微滞,“哦?”
手里的项圈被扔在床上,逐渐陷入绵软的鹅绒被里。
沈随不紧不慢地走向卡里恩,手里的皮鞭垂搭在地,划出蛇般沙沙的声响。
“砰!”
皮鞭缠上卡里恩的脖颈,不断收缩下拽,卡里恩被拉地猛然摔跪在地。
“你要教我怎么做吗?”
沈随踩在卡里恩的肩上,抓住他的头发,狠狠后扯,卡里恩被迫抬头和沈随对视。
“嗯?我问你是不是要教我怎么做?”
“不是,大人。”
喉咙被鞭子紧缠,因为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声音破碎沙哑。
“不是就好,神挖出你的心时,说不定会发现,你的心比恶魔之子的更加邪恶。”
沈随俯身在卡里恩耳侧,语气亲昵:“以后别用那么恶心的视线看我,低劣的臆想藏好点,知道吗。”
“是,大人。”
鞭子终于被收起,卡里恩像条濒死的鱼躺在地上,眼角因生理性窒息泛起泪光,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
“滚出去。”
“是。”
卡里恩挣扎着起身,腿因为刚刚的跪摔还在微颤,弯腰向沈随行礼后,关门出去。
目光扫过床上的希尔时,脸色瞬间阴晦狠厉起来,不见之前一丝的顺从谦卑。
希尔黑玉般的眼平静地注视着卡里恩,仇恨的目光他见过太多,只是……
这是第一次,仇恨的目光里包含嫉妒,第一次,他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他对着卡里恩露出一丝微笑,黑润的眼里充斥着近乎瘆人的情绪。
卡里恩握着门把的手瞬时收缩僵硬,阴冷从背后一点点爬上脖颈。
打完一顿,沈随才想起主角还在这看着,有些烦躁,忍着戾气问道,
“被吓到了?”
希尔转头,眼里病态的扭曲早已沉寂,看着沈随,摇了摇头,“没有。”
沈随敏锐地觉察出有些不对,但看了会儿,实在没弄清哪里不对,也就归咎于自己刚才情绪爆发后的残余。
“没有就好,真是败坏兴致的家伙。”
那种让人恶心的目光,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这么二十年过去,果然还是受不了。
系统察觉到宿主剧烈的情感波动,有些疑惑,“宿主?没事吧。”
“没事,只是想到了我第一次拿刀,有点怀念。”
沈随压下翻滚的回忆和思绪,紧绷的下颔略微放松,“别吵我,我要走任务了,状态很难找,你吵散了可是要补偿的。”
系统:“……”我再关心宿主,我就是猪代码。
坐在床边,沈随拿过项圈,指尖搭在希尔的领口,似笑非笑道,
“请您解开扣子,希尔殿下。”
希尔感受到脖颈处指节抚动,被那股痒意烘地不知所措,红了脸。
缓缓抬手,骨节分明、细致修长的手压上领口,一颗颗解开从喉结扣到锁骨的纽扣。
莫名的,沈随忍不住移开视线,这个主角怎么……怎么,这么乖。
啧,随便动手戳一戳就红透了的小家伙,只差脸上写着四个大字“我很纯情”了。
沈随忽然体会到反派那种病娇囚禁欲是怎么来的了,这样软软的东西,囚在笼子里,看他无助又可怜的哭泣,真tm带感!
“好了。”
“哦,好。”
尴尬的清清喉咙,沈随视线重新聚在希尔身上,突然觉得手下的肌肤有些烫手。
希尔太白了,衬得沈随刚刚手压的红痕愈发打眼,透出股莫名的糜丽和颓艳,但那张脸又无比干净,矛盾又杂糅的气质让沈随迟迟下不了手。
太有负罪感!
但沈随是谁,没死之前,也是个狠人,三年从打手混到组织第一把交椅,负罪感这种东西,顶多只有芝麻点大。
不过犹豫几秒,很快就把它抛之脑后,开始勤勤恳恳走任务。
他低头将项圈带在希尔脖子上,扣搭扣时半天没弄好,右手下意识紧按在希尔背上,把他压入自己怀里,专注地掰扯扣子。
希尔埋头在沈随怀里,呼吸间满是清冷的草木香味,夹杂着一丝缠绵的暖香,有点像睡莲。
他闭上眼,又缓缓睁开,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终于扣好项圈,沈随松了口气,刚想说台词,余光却扫到希尔衣领下纵横胸口的狰狞疤痕。
他把衣服往下扯了半截,那块疤痕彻底展露。
疤落在胸口,手掌大小,坑坑洼洼的痂痕叠满那块皮肤,比肌肤深一个色,像是将皮肤烧融后整片撕开留下的豁口。
“被谁烧的?”
从小打架的经验,让沈随一眼看出伤痕的由来。
小心抚上那块疤痕,手掌恰好将它捂住,掌心里能感受到希尔心跳的涌动。
按理说,国王之子,恶魔之子,哪个名号都不该在心口留下这种疤痕。
“恶魔之子要用烈火驱除,国王下令实施驱魔,但我没死,驱魔没有成功。”
希尔语气平静至极,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黑沉的目光定在沈随脸上。
这样重的伤,只有怪物才能活下来,别人都是这样说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希尔内心深处凭空生出一丝妄念。
他,会吗?
“所以,这算是你恶魔之子的证明。”
沈随忽然笑了,拇指描摹着疤痕的边缘:“那太好了。”
他想到了一个好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