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第九章
陈青轩二人回来后，就看见严伯父站在门口一脸忧愁，眼神颇为头痛。
其实陈青轩觉得他没必要管，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俗语曾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一个七岁不到的孩子懂什么。
严少卿却不这么想，陈青轩只能是赶鸭子上架，少卿哥同伯父说一句，二人便走开了，陈青轩鼓起勇气，祈祷兰姨不要对她发脾气，轻轻拍门。
“滚啊，都滚！”里面传出好大的火气，陈青轩又隐隐听出委屈，只解释道：“是我，兰姨。”
里面没有声响，沉默几秒我，语调轻柔道：“外头就你一个人吗？”
陈青轩回应是，随后兰氏又让他去问问他母亲回来没有。
“我娘应该要日暮时分才能回来，现在应该还没有。”陈青轩道。
里头又沉默着，突然门开了，让他进去，道：“轩轩，兰姨知道你同卿儿一样，自小早慧，又稳重盘算，待你母亲回来也帮我转告她。”说完自顾的哭起来，眼睛已经肿的不成样子。
陈青轩满头雾水，只点头答应。
这时兰姨才一五一十的说：“我近日都觉得自己活的太累，也想轻松快活的过日子，这节日时常与那个老倔驴拌嘴，想必你也听卿儿说过，那几日就让我想起自己以前做姑娘那么快活，有人宠着。”
说着眼神又亮起来：“也让我重回刚嫁给你伯父的欢喜感觉，春心萌动，两个人经常打趣……”
说下一半，便哽咽起来，眼眶立即湿润：“没想到，没想到，他那日居然……居然同我坦白，他……他……”兰氏早已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说，让人听的不真切。
只坚定一句：“和离，我一定要和离！”
这倒是把陈青轩给吓一跳，他心中已有猜想，又安慰道：“怎么能和离呢？兰姨，难不成伯父在外头有了？”他声音越说越弱，几乎让人听不见。
兰氏笑了一下，随后又转回厌恶：“我就知道你明白，那木头样的老驴，在外边养起了外室，现在有了身孕，就跟我说，想纳她进门，不能让他严氏血脉流落在外，让我喝那贱人的妾室茶，给他做小的，想都别想！”
陈青轩果然猜到，只是没想到那外室居然有了身孕，严伯父实在是糊涂，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造这个形势下去，非得家破人亡不可，也从侧面说明严秀才最多考上秀才，日子昏昏碌碌，只想着鱼水之欢，丝毫没有举业的想法。
兰氏忙道：“此事我不愿同卿儿说，你也知道，他的性子，自然有的闹，只怕事情更是严重，我——我实在是没法子了，娘家就我一人，我我实在找不到人，呜呜呜呜——”兰氏到后面彻底绷不住，泪水直接涌出。
陈青轩眼睛也泛酸，古代女子活得真是艰难，现在的问题是要稳住兰姨，看清楚形势，再作打算，他拍拍兰姨的背：“姨，你糊涂啊，若是我娘来做，她定不赞同你的做法，你和离伯父势必不会同意，届时伯父再以一个善妒寡恩的罪名给你，你莫不是会背休了？少卿哥日后高中，同僚势必会拿他有一个善妒背休的母亲笑话他；就算和离了，少卿哥嘴上不说什么，可心里终有芥蒂，定会伤了父子之情，若那外室在家当家作主，少卿哥能好过吗？万一他庶弟高中，伯父还会在意少卿哥吗？”
兰氏听的一怔，嘴皮子抖动，无声的，流泪手指不断蜷缩起来，心绞痛般道：“我苦命的儿，我的儿，我怎么能害你，我——我不能。”
“是啊，兰姨，你现在得先稳住，若你自己垮下去，那别人就要乐开花了，少卿哥可怎么办。”陈青轩又缓缓道，“事多食少可不是长久之象，待我母亲回来，你可她商量。”
兰氏轻拭泪水，起身点点头：“轩轩，你说的对，我真是老糊涂了。”
待他们出来后，严伯父看着兰姨努力吃饭，丝毫没有任何情绪，很是吃惊。
陈青轩也懒得看严伯父，他现在极其厌恶严伯父，即使伯父是秀才又如何，依旧十分讨厌，他决定暂时不要告诉少卿哥这件事情。
盛氏每次都会事先给他做好饭菜，他热热就能吃，这次他直接拒绝严伯父的盛情，严少卿可看出来这其中不寻常，也默不作声，严伯父却有些尴尬，牵强的笑了笑。
陈青轩刚到家，就闻着饭菜香，他谨慎的以为家里进贼了，定晴一看，才发现是盛氏，身边还是陌生人，长的颇有几分气度，忙叫道：“娘，你怎么回来了？”
“小轩回来了？洗洗手吃饭吧。”盛氏解开防油烟的衣物，向他解释道：“他是你舅舅。”
“？”他怎么没听盛氏提起过，不过也老实道:“舅舅好。”
“你就是小轩吧？第一见面，也不知你喜欢什么，听闻你刚开蒙，便拿了几本书与你。”孟翰冰也知他这舅舅来的有些唐突，也没在意。
陈青轩接过，是《大学章句》，《增广贤文》，《千字文》，外加三本《神童诗》，《古文析
义》,《毛诗正义》,这些都是开蒙必备，他忙作揖行礼:“多谢舅舅。”
孟翰冰让他别那么客气，都是自家人，随后又坦白道：“我姓孟，你母亲与我有知遇之恩，遂拜为兄妹。”
陈青轩这才明白，原来不是亲的，他见这位舅舅谈吐比严秀才还不凡，莫不是他娘走了狗屎运，捡了个进士回来？
吃饭的时候，陈青轩给盛氏使眼色，盛氏点头收到，孟翰冰看在眼里，也没有拆穿，毕竟谁还没有个私事。
用完饭后，陈青轩跟洗碗的母亲说了一番兰姨的事情，盛氏紧皱着眉头：“果然不出所料，我先前就同你兰姨说，让她提防着，现下让人钻了空子。”
盛氏又嘱咐他不要乱跟别人说，她待会就去隔壁劝劝，陈青轩乖乖的点头。
盛氏去了隔壁后，家里只剩下陈青轩和孟翰冰两个人，两个人干做着，陈青轩有些不自在，便倒茶给舅舅喝，缓解尴尬。
孟翰冰品着茶，笑道：“装拙装的还像那么回事。”
陈青轩一听，脸色剧变，看着这位不简单的舅舅。
孟翰冰摸摸他头，长辈的口吻道：“慌什么。我又不傻，不会跟你母亲，我姐说的。”孟翰冰看着自己的外甥有着非常人的稳重成熟，暗自点头，为人处世倒是很机敏。
“舅舅，还望您替我保守这个秘密。”陈青轩知道面前的人，是个厉害的，只能哀求。
孟翰冰还想逗逗这外甥，不过见陈青轩求饶的样子，也歇了这心思，道：“你们这功夫。偏偏不入流举人的还可以，若是碰上精通的，一眼便能看破。”
陈青轩暗自腹诽，是啊，您可不就是这么精通的人吗？
孟翰冰拿着破旧的小折扇，敲了敲陈青轩的脑袋，笑道：“你这心思都摆在脸上呢。”
陈青轩顿时脸红。
“罢了，我来教教你怎么更好的守拙，你这装蠢的办法太拙劣了，我以前可长有这种事，强了别人出风头的机会，那是科举之路白白断送了。”孟翰冰一副我了解的感觉，他岂能不了解，科举学堂那些勾当可不必内宅女眷里面差，他知道盛氏一家人是外来的人后，顿时便明白了。
孟翰冰引导着陈青轩怎么写字才更真实，笔锋才不会僵硬，还丑，陈青轩又钦佩起来。
孟翰冰又继续教着陈青轩别的……
盛氏来到兰氏房里后，关紧房门，劝导：“兰姐，此时怕是难办，我也不知你心里怎么想的。”
兰氏委着身子，沉思道：“我自是想除掉那个贱人，和离是绝不可能的。”
盛氏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对了，姐能这么想就很好了，我母亲以前跟我说：战国策中，触龙说赵太后，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得为少卿考虑着将来。”
兰氏点头：“轩轩也是这么说的。”盛氏听后，心里也对自己儿子有了新的认可。
盛氏开始给兰氏分析形势利弊，严秀才能如实告知兰氏，说明夫妻情分还在，兰氏最好要不同意进门，吃点醋劲，满足男人的虚荣心，又不能太过任性，要留有余地，让严秀才对兰氏存着愧疚，好拿捏着严秀才。
盛氏也最是厌恶那些喜欢给别人做小的女人，正妻不做，就喜欢勾搭有妇之夫，她给兰氏出了两个主意，要么去母留子；要么去子留母，兰氏知道盛氏也是真心待他，对盛氏很是感激。
不过兰氏心中还有第三种想法，她要打听清楚那个贱人有没有旁的亲戚，若是没有，去母留子是最好的选择；若有，只能除而后之，防患于未然……
盛氏点到为止，知道女人都不喜欢丈夫喜欢别的女人，她说多了反倒惹人嫌，她回家后，就见舅甥二人相处的其乐融融，很是诧异，不过这也是她乐意看到，毕竟这位舅舅可是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