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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荒漠龙吟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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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  走!”

    张树森“霍”地起身,资料都来不及收拾,提步就往外走。

    可走到门口,  他才发现庄星苒并没有跟上,  而是愣愣地站在窗前,眼睛虚焦不知看着哪个方向。

    只见她双手紧扣窗棱,  低声喃喃重复着“不会的”三个字,  全然没了平日里沉着冷静的模样。

    张树森在这时突地想起来,如果不是他临时有工作安排,  今天本应该是庄星苒去靶场做实验。

    也就是说,  跟她换班的那个人,  其实是代替她遭受了这次意外事故。

    翻涌的愧疚和自责,令庄星苒本能地逃避现实,  她感觉自己的脚好似黏在了原地,  根本无法挪动。

    “老师,刚才……也可能是冷实验爆炸,是不是?”

    张树森抿唇,面色沉重。

    没有得到回答的庄星苒,也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

    冷实验的各项数据都是经由她前一天确认后才会实施的,  那些数字都印在她的脑子里,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今天这次实验所需的炸药用量。

    如果只是冷实验,靶场的动静不可能这么大。

    所以刚才的那声响,肯定是切锯高能炸药的车间出了事!

    而直面那样的爆炸,他们平常所穿的聊胜于无的防护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可万一呢?

    “九死一生”尚还有一线生机,“凶多吉少”也多少有吉不是吗?

    庄星苒强压住慌乱的心神,  跟着张树森往靶场赶。

    跑到一半被告知,人已经被送往卫生所了,于是又掉头换了个方向跑。

    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庄星苒便看到卫生所外面站满了人。

    在一厂区工作的众人离靶场的距离最近,想必是第一时间就赶去了现场救人。

    可……救到了吗?

    庄星苒突然不敢往前走了。

    张树森注意到她的动作,伸出手抓住她的胳膊,强硬地带着她继续向前。

    他到底年长自己的学生许多,面对这样的情况自然更冷静。

    既然人被这么紧急地送来了卫生所,便证明最起码当时是还有抢救的希望的。

    如果……真的是最差的结果,那他也不能任庄星苒因为一时的怯懦而错过这最后一面,此后终身陷入悔恨当中。

    十米,八米,五米……

    “怎么会呢?耀辉他……昨晚写回信的时候还在说,要把自己之前在首都买到的那支派克金笔一起寄回去,给他的小侄女当百日礼物。还、还说,等咱们搞成功了,小姑娘那会儿应该也会走了,到时他就带着她去买漂亮的小裙子……谁他妈能想到今天……他、他都还没……”

    肖钢说不下去了,所有的声音都化成了哽咽,他弓下腰,痛苦地捂住了脸。

    旁边的人也在哭。

    呜咽的哭声被卷进寒风里,悲伤被吹得满地都是。

    庄星苒有些茫然地跟着张树森穿过人群,看到了陈设简陋的室内,那张破旧病床上盖着的白布。

    她的指尖不受控地颤了颤。

    她听到有人带着哭腔在和张树森说明情况,可是那声音却仿佛隔了很远。

    “耀辉被抬出来时已经……没了呼吸,以馨情况好上一些,医生正在抢救……”

    庄星苒愣愣看着那张白布上渗出的血色,在心里将肖钢之前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整。

    耀辉他,还没来得及将回信寄出去。

    但他才出生没多久的小侄女,却已经失去了将会十分疼爱她的叔叔;他的父母失去了年轻的孩子;而他们,也失去了一位共同奋战的挚友。

    庄星苒眨了眨发涩发痛的眼睛,眼前一片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终于从紧闭的简易手术室里走了出来。

    张树森和一群学生急忙涌上去,被对方抬手制止。

    “暂时止了血,病人也苏醒了,但情况并不是很好。基地里的医疗条件你们想必也清楚,设备药物都不齐全,必须尽快将病人移送医院。我现在去做准备,你们有什么要说的抓紧时间,但不要全部进去。”

    医生叮嘱完,带着助手匆匆离开。

    孙超和另一个护士在手术室内做收尾工作,看到挤在门口的众人,再度提醒:“病人现在精力有限,你们派几个代表就行,人多容易造成感染。”

    大家听到这话,顿时都不敢动了,生怕对康以馨的伤情有不利影响。

    最后由张树森做主,让同宿舍的几个人进去。

    庄星苒三人在护士的帮助下,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

    手术室内弥漫着一股消毒水和血腥气混合的味道,不远处就是拉着帘子的手术床。

    康以馨就躺在后面。

    陈雪芳和赵莉急急走了过去,庄星苒很快便听到了她们俩压抑的哭声,更加迈不出脚步。

    “干嘛呀?我现在,可是能比你们都早回家去了呢!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儿,不要哭。”

    康以馨虚弱的声音在帘子后面响起。

    话音一落,赵莉便控制不住捂着脸蹲了下去。

    昨晚上,她还用差不多的话安慰过康以馨,今天却是对方躺在手术床上,反过来安慰她们。

    “耀辉他……”

    康以馨问到一半,陈雪芳强忍着悲痛冲她摇了摇头。

    手术室内静了一瞬。

    好一会儿,康以馨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也是,我都这样了……更何况第一时间挡在我前面的他……”她喃喃着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滚滚滑落。

    陈雪芳看着,想帮她去擦眼泪,但又记着医生的叮嘱不敢随意上前。

    又过了几分钟,康以馨重新睁开眼,问:“星苒呢?怎么不在?我有话同她说……”

    陈雪芳连连点头:“来了的,她和我们一起进来的。”

    她说着,从帘子后面探出身子,朝庄星苒招手:“星苒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快,晚点以馨就要被接去医院了。”

    庄星苒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上前。

    但当她绕过帘子,亲眼看到康以馨的情况时,终是没忍住死死咬住了唇。

    手术床上的年轻女孩,连嘴唇上都没有半点血色,左边脸颊布满了血丝状擦痕。

    但最严重的,是她几乎从肩膀处断掉的右手。

    “哎,你怎么也哭啊……”康以馨看着庄星苒,含着眼泪冲她露出淡淡笑颜,说:“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偷偷卯着劲儿想超过你呢!但是你太厉害了,我总也追不上你,不过现在,我终于有一样比你强啦。”

    她说着,左手勉强抬起来,指了下自己的右肩,道:“瞧,我拿到了咱们596工程的第一枚‘勋章’呢!所以你们不要哭,要为我感到骄傲,知道吗?我等着呢,等着咱们华夏第一颗原子弹成功爆炸的那天……”

    说了这么多话,康以馨明显体力不支起来,声音也越来越小。

    那厢医生走了进来,道:“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病人得走了。”

    几个医护人员走上前,将康以馨转移到医疗担架上。

    经过庄星苒面前时,康以馨突然喊了一声“等等”。

    只见她挣扎着抬起左手,牵住庄星苒紧紧握在一起的拳头,轻轻地握了握,虚弱却十二分认真地同她说:“不要自责,我很庆幸,真的。”

    庆幸今天我同你换了班,庆幸现在受伤要退出的是我,庆幸你没事。

    所以,你要连带着我的那一份,更努力地干下去啊!

    -

    钱耀辉最后葬在了离基地大约三里远的“墓园”。

    墓园相较而言地势稍低,仿似被群山环绕的一座小小山谷。

    春天的时候,马兰花和格桑花会在这里绽放。

    从前不幸牺牲的同志们也都葬在这里,没有石碑,只竖着一个刻了名字的简单十字木桩,前方间或摆着几个由石块堆成的高矮不一的玛尼堆。

    这是藏区的一种风俗,代表着祈愿和祝福。

    庄星苒在钱耀辉的墓前深深鞠躬,随后将手中的石块累在前面一个人置放的石头之上。

    众人沉默地站了许久。

    最后,张树森将手轻轻搭在木桩上,像从前拍自己学生的肩膀。

    他红着眼沉声说:“走吧,咱们的工作还没有做完。”

    是啊,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思念,也没多余的时间难过,只能忍着悲痛继续向前。

    因为只有这样,只有把原子弹造出来,同胞的牺牲才有价值。

    这次意外之后,所有人都仿佛被又一次拧紧了发条。

    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敦促着他们,更努力地去拼搏、去奋斗。

    研究工作室里的灯,几乎夜夜亮到天明。

    记录、计算数据的稿纸用麻袋装起来,可以堆到天花板上去。

    尤其是庄星苒,她待在实验室的时间几乎是其他人的两倍,剩下的时间则全部被计算所覆盖。

    一个半月后,从南方紧急加密运送而来的两块微型铀材料,抵达了基地爆轰试验场。

    目前,华夏的铀加工和铀浓缩技术,都还处在边生产、边探索的阶段,更别提铀矿本身的稀有性。

    这两小块不同浓度的铀材料,是无数科研人员和工人千方百计才粗提取出来的,再拿不出更多。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接下来的爆轰试验但凡有一次失败,短期内不可能再有核材料提供给他们进行二次验算。

    而如果试验得出的结果和他们预算的不一样,那就证明他们之前的冷实验数据有误,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都是白费。

    因此,他们没有失败的机会,只能也必须成功!

    -

    研究组的所有成员站在距离爆炸中心仅25米的观测室内,透过窄长的观测窗口,紧张地盯着试验场中央。

    直到“轰——”的爆炸声响起,大家提着的心脏才放下来半颗。

    很快,张树森领着学生们从观测室鱼贯而出。

    因为他们必须收集爆炸后的第一手数据。

    庄星苒身穿防护服和护目镜,径直要往中心走,被旁边张树森一把拉住。

    虽然他们现在试验所用的铀非常少,但核材料的辐射却仍是不可避免的,谁也不能预估它会带来的风险和危害。

    张树森命令道:“中心数据我来收集,你去核准其他人的,切记不能出岔子。”

    “老师……”

    庄星苒自然不愿意,但却被对方严词打断。

    “你既叫我这声老师,那么今天我站在这里,这件事就轮不到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去做。”

    说罢,张树森又叮嘱了一遍试验数据千万不能出错,转身前往爆炸中心。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第二次试验在半个月后成功进行。

    众人剩下的那半颗心也终于稳稳落下,当晚就完成了各项数据汇总。

    这一天,研究工作室的灯意料之中的又亮了整晚。

    直到第二日深夜,才算出结果。

    这两周以来,那一串数据几乎所有人都能倒背了。

    因此当张树森放下笔,说出二次试验结果的最后一个数字时,整个工作室立时沸腾起来!

    “是对的!我们的参数是对的!”

    “咱们终于要有属于自己的原子弹设计方案了!”

    ……

    庄星苒眨了眨发烫的眼睛,将手伸进口袋,摩挲着两天前收到的康以馨寄来的信,绷了两个多月的神经,在这一刻才终于放松下来。

    “去他娘的阿努夫里,可惜现在不能把数据甩他脸上,让他睁大狗眼,看看咱们华夏算盘的本事!”

    肖钢的愤慨发言一出,立刻得到了众多附和。

    当初从铁桶余烬中抢救图纸资料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那种深切的、无力的羞辱感,一直跟随着这群年轻的研究员。

    时隔一年半的今天,大家终于从曾经盲人摸象的窘境中走了出来,拥有了独立的原子弹设计实验数据库,终于如此近而确切地,看到了成功的希望!

    庄星苒拍上肖钢的肩膀,扬眉笑道:“有点志气啊,同志们!一个阿努夫里算什么?等咱们的原子弹成功爆炸,全世界都能看到华夏的本事!”

    这一次关键阶段的胜利,使得所有人的信心都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随着时间的推进,他们的设计进展越来越顺利,也越来越快。

    终于,在次年9月,张树森带领的理论设计研究组,拿出了一份经过了无数验算的、完整的原子弹理论设计方案!

    从1959年6月苏国专家撤离,到1962年9月。

    将近1200个日夜,华夏终于凭借自己的能力,解决了原子弹试验的最关键难题!

    距离成功,迈出了多年来最大的一步!

    -

    “笃笃。”

    庄星苒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问:“老师,今天一厂区组织晚上看电影,大家让我来请您一起去。”

    张树森拉抽屉的手一顿,冲她笑了笑,应道:“成,正好你跟同学们都说一声,下午有摄影师来拍照,让大家伙注意注意形象,精神面貌都好一点!”

    “知道啦!”

    直到庄星苒应下离开,张树森才重新拉开抽屉,取出药瓶,一边掩唇咳嗽,一边倒出药片就水服下。

    这是原子弹设计方案完成后,也是自研究组来到试验基地后,第一次放假和第一次组织文娱活动。

    毕竟大多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大家的兴致都很高,看完电影,又闹着要搞篝火晚会。

    张树森听了直摆手:“这我个老家伙就不参与了,你们小年轻玩儿去吧!要什么东西去小卖部拿,我给你们报销。”

    这一年多来,随着基地建设的日益发展,内部的配套设施也跟着逐步完善起来。

    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剧院和小卖部。

    虽然贩售的物品并不多,但还是大大改善了大家工作之余的生活。

    听到张树森的话,学生们自然不依。

    纷纷嚷着“我们有工资,不用您报销,您赏脸人到位就行!”然后不顾他推辞,硬将人拉了去。

    不过最终这钱谁也没机会给,因为石建中在得知他们的这次活动后,特批了足够的经费。

    送吃食的战士,众人也都熟悉,是常常在他们研究室外值班的杨牧,以及另一位叫赵忠义的同志。

    “杨同志,赵同志,今儿你们又不执勤,就跟我们一起坐会儿呗!”

    接过吃食的同学热情地招呼。

    其他人立刻跟着七嘴八舌地挽留。

    杨牧摸着后脑勺“啊?”了一声。

    赵忠义也很有些拘谨地摆手:“我们就不了吧……”

    最后肖钢“哎呀”一声,伸手揽住两人的肩膀,和另外一个青年一起将人架哄着留了下来。

    围着烧得“噼啪”作响的火堆,众人载歌载舞一通,又喝了些酒,竟也半点不觉得冷了。

    坐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聊天。

    不知怎么突然就聊到了心上人,有人笑嚷着起哄,说:“张老师,您说说当年怎么追上师母的呗!”

    许秀英是音乐家,相貌气质出众不说,还特别的温柔和善,在学生们的心里就跟仙女似的,十分受欢迎。

    张树森“哈哈”笑了两声,眼中浮起回忆的温情。

    “你们师母啊,小提琴拉得好,钢琴更是获过许多奖,不仅在我们留学生里属于传说中的人物,在外国学生中,也特别受欢迎。

    我们是在一次留学生聚会上认识的,不,应该说我单方面认识了她,哈哈。那天我站在角落里,听她为大家弹琴伴奏,一晚上都挪不开目光。我原来是很不喜欢这样的聚会的,因为我认为那是在浪费我做实验的时间。”

    众人听着,顿时哄笑了起来。

    张树森温和地等大家笑完,接着说道:“但那天以后,每一次的留学生聚会我都会去。终于,在第五次聚会上,我鼓起勇气去和她搭讪。结果刚说了句‘你好’,连名字都还没来得及说,她便被人叫走,临走前匆匆同我说了句‘抱歉,麻烦等我一下’。这其实是一句非常常见的场面话,但我当时傻了,就一直在那儿等着她回来。

    “一直等到聚会快结束的时候,秀英准备回家,无意间看到我还等在那儿,不由大惊,她问我为什么,我哪儿知道为什么呢,我当时看着她连话都不会说啦,就干巴巴地说,你让我等,我便等了。她听完先是愣了愣,然后就笑了。”

    “笑得特别好看!”张树森说到这里突然特别强调了一句,惹得大家又笑起来。

    “后来你们师母和我说,她啊,就从没见过像我那样傻的,因为别人一句客套话,竟傻傻等两个多钟头。但那股傻劲儿吧,却让人很安心,好像无论她将来走到哪里,都确信会有人等她回来。”

    张树森声音忽而低下去,语气里满是自责:“只是这些年,我却一直在让她等我回家……”

    他说完,便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扫兴,于是拍拍手,道:“好了,不说这个,你们要听的我也说了,都满意了吧?”

    但大家都有些自责挑起了这个话题,现场一时静默下来。

    张树森便笑道:“不要这样,咱们这不是就快要回家了吗?”

    众人立即附和起来:“是啊,到时我们跟您一块儿去看望师母!”

    你一言我一句的,气氛很快又重新热闹起来。

    大家举着酒杯,对着天上的明月讴歌理想,畅享未来。

    轮到杨牧的时候,这个才十九岁的小战士摸着后脑勺,憨厚地说:“我也没啥大愿望,我是个孤儿,就……想有个家吧。我们班长说了,等咱们这次驻扎任务结束了,回头就给我介绍对象,嘿嘿。我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叫朝阳,希望他能跟我们的祖国一样,永远蓬勃向上!”

    听他这话,素来性格最为活泼的肖钢,立刻在一旁起哄架秧子,非揪着他调侃。

    “那杨牧同志,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啊?”

    杨牧憨头憨脑地回答:“我没喜欢过姑娘啊,我哪儿知道啥样儿呢……”

    肖钢蔫儿坏,笑眯眯指着班上的女同学,道:“那你看看这些姐姐们呀,看喜欢哪款儿的!”

    他这话一出,立刻被姑娘们群起而攻之,赶紧举手讨饶:“哎哎,别打,我就开个玩笑,知道错了,真知道错了!”

    但凡来个稍微机灵点的,这会儿也知道跳过去不回答,或者说“姐姐们都很好”。

    偏偏杨牧是个愣头青,又喝酒喝晕乎了,于是拧眉想了会儿,然后认认真真回答:“庄星苒同志那样的!去年在卫生所,她指着葡萄糖水命令我喝,当时吓得我话都不敢说,赶紧喝了。我以前听一个老兵说过,找媳妇儿就要找凶一点的,这样家不容易散!”

    话音一落,连张树森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肖钢更是笑得眼泪都来了,“哎哟小杨,你这到底是夸人还是损人哪?”

    庄星苒:“……”

    真是锅从天上来。

    庄星苒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但杨牧估计回去后醒了酒,想起来这回事,自觉没脸见人,一连好几天都跟人换班,不敢出现在一厂区门口。

    反倒惹得一众损友因此又多调侃了庄星苒一周。

    这天,因为要随张树森携资料去湘南确认铀球的标准,庄星苒提前一晚上在宿舍收拾行李。

    院子里突然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上次拍的照片洗出来啦!要照片的快点来三宿舍领啊!”

    外面顿时全是开门的动静。

    陈雪芳也兴致极高地拉上两个舍友,出门去领照片。

    六寸的黑白照,每个人的脑袋只有小小一点,刚够看清五官。

    大家笑嘻嘻地数着人头认人,数着数着,突然全部安静了下来。

    因为无论怎么数,照片上都少了两个人。

    就在众人沉湎于沮丧的情绪当中时,庄星苒拿起桌上的一支钢笔,在照片的正中央,一笔一划地写下“钱耀辉”和“康以馨”两个名字。

    她举起照片,看着照片上的两个名字,脆声开口:“华物院理论培训班第一期学员钱耀辉,到!康以馨,到!庄星苒,到!”

    其余人先是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

    “宋志宇,到!”

    “谢友康,到!”

    “赵莉,到!”

    ……

    华夏科学院近代物理研究所理论部第一批培训研究员。

    23人,齐。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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