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夏如茵磕磕巴巴道:“这、这会不会,太见外了?”
肖乾面无表情,黑沉沉的眸看着她:“见外?你的意思是,李和循和你本是一家?倒是我这个外人管太宽了?”
夏如茵一个哆嗦,只管用力摇头:“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肖乾森冷看向墙上画轴,忽然大步上前,软剑出鞘!寒光闪过,画轴七零八落碎了一地!夏如茵惊得头皮都是一麻,抱着牛皮本连退两步。侍女们也吓得不轻,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肖乾低气压喝道:“出去!”
侍女们赶紧出了屋。没了旁人,夏如茵更怕了。她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似乎太子也曾这般赶走旁人,只折腾她一个。夏如茵颤颤巍巍拿牛皮本捂住了脸:“九哥,你、你别这样,我害怕……”
那声音细细软软的,钻进肖乾耳中,肖乾快要掀顶的怒火便消了大半。他深深呼吸,回头去看,便见夏如茵贴墙站着,举着牛皮本遮住了大半张脸,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委委屈屈看着他。肖乾掉进那潭柔软的秋水中,身体便是一僵。
他都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又是拿这画轴撒什么气。这可真是太莫名其妙了,肖乾半响不知该说什么,还是那牛皮本提醒了他。肖乾道:“你是喜欢这幅画,还是喜欢这画中的风景?”
夏如茵的声音小小从牛皮本后传来:“喜欢风景。”
肖乾便颔首,仿佛没事发生一般:“没出息的。既然喜欢,往后若是有机会,我带你去看。”
夏如茵呆住了,牛皮本一点点拿了下来,露出了底下怔愣的小脸:“九哥……”她摇了摇头:“你、你不必逗我开心了。这可是大漠,得去边关才能见着的,我这身体……我去不了的。”
肖乾不置可否,只是道:“你的遗愿之一是去京城外看看,我便是没法带你去大漠,也可以带你去其他地方。”
夏如茵先是一喜,而后一慌。等等——暗九怎会知道她的遗愿之一是去京城外看看?!他不是不知道她有什么遗愿吗?她都试探过几次了,他可从来没阻止过她!
所以……她最近明目张胆违抗暗九的话,“折腾”遗愿,他难道心知肚明?!还是他只记得那条“去京城外看看”,不记得其他?
这若是放在往日,两人相处融洽时,夏如茵或许便会招认了。可现下,暗九才发过火,夏如茵真没承认的胆量。夏如茵讷讷道:“什么遗愿啊,什么去京城外看看,九哥你说什么呢?”
肖乾皱了皱眉:“没有吗?不可能。”
他行到夏如茵身旁,就去拿她的牛皮本:“我看看你怎么写的。”
夏如茵更慌了。牛皮本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这若被肖乾看到了,可是坐实了她存心欺瞒啊!
夏如茵死死抱住牛皮本,不肯给肖乾看:“别看了九哥,别看了!我们……我们把画轴收拾下扔了吧?”
肖乾动作顿住,眯眼看夏如茵:“你干吗躲躲藏藏的?”
夏如茵缩着身体:“我没有躲……啊!”
话未说完,肖乾已经强硬抓住她肩膀,抢走了牛皮本。他开始翻牛皮本,翻了一遍没找到,又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又一页一页翻过去,找到了被夏如茵撕毁的那一页。
肖乾抓住牛皮本,怼在夏如茵眼前,指着被撕得还剩丁点的纸张问:“这是什么?”
夏如茵真要哭了:“我、我不知道!九哥,你别问了……”
肖乾伸手又要拍她脑袋,夏如茵直接缩头蹲下了。肖乾冷笑:“好,好!”
他行去书桌旁,铺开宣纸,执笔沾墨。夏如茵鸵鸟躲了一会,终于抬头看他。她感觉事态愈发严重了,想逃出屋,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她又出不了太子府。
夏如茵被迫决定勇敢面对。她站起身,挪到书桌旁,便见肖乾正在奋笔疾书,那奋力程度……真是力透纸背。纸上写着她的一条条遗愿:
——吃肉。
——出府。被划掉。
——穿漂亮嫁衣。被划掉,改为穿漂亮衣裳,画妆。
——去春游。
——去逛街。
——骑马。
——做机关。
——参加宴会。
——看机关流马。
——去京城外看看。
…………
一条一条,竟然和她牛皮本上写得一字不差!夏如茵苦了脸:暗九这脑子也太好使了吧!他哪是不知道她有什么遗愿,他只随意看过一眼,就都能背下来了!
肖乾搁笔,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有错吗?”
夏如茵声如蚊呐:“没,没错……”她谄媚道:“九哥你记性真好。”
肖乾站起身:“所以,你撕了那张纸是什么意思?你还以为我带你出外玩,只是碰了巧?!你还当我不知道你那些心愿,还觉得自己可厉害,背着我偷偷摸摸完成了好几项?”
他一质问她,夏如茵便觉要挨揍了。她本能捂住脑袋:“我不厉害,一点都不厉害……”
饶是肖乾怒火中烧,见状也是嘴角一抽。他掐住夏如茵手腕,将她双手拿下来:“所以,你这段时间,都以为自己成功骗过了我?你在骗我?!”
夏如茵又慌又乱,虽然男人双手抓住她双手,便也没法打她了,可这也没法让她心安。头脑混乱间,夏如茵也不知自己如何想的,突然便撞去了肖乾身上!她被抓住了手没法抱他,便将身体埋在他怀中,头蹭在他的肩:“九哥,九哥你别说了,我知道错了……”
女子突然扑入怀,那柔软与微凉让肖乾的心猛地跳了下。被欺瞒的恼火忽然偃旗息鼓,肖乾定在那里,本能松开了夏如茵手腕。夏如茵便急忙抱住了他胳膊:“九哥,你别说了。我往后,就只有你一个哥哥,好吗?便是亲哥我都不认了。”
她退开些许,仰着脸看他。约莫是因为羞愧,又或许是因为紧张,夏如茵的脸泛着红,衬得那双如水的眸子愈发乱人心弦:“好九哥,你便别和我计较了。”
肖乾盯着她饱满的唇瓣,没来由的,忽然想起了那日假山旁,他掐她腰肢的触感。这念头一闪而过,肖乾便甩开了夏如茵的手。他毫不客气掐住她腰肢,将她提溜开:“说得好听,你有亲哥吗?”
夏如茵当然没有亲哥,只有个庶弟。她被肖乾搁在一旁,连忙上前一步,又抓住了肖乾的手:“九哥,”她小小幅度晃着他的手,使出浑身解数软糯糯撒娇:“九哥,你最好了,有你我还要什么亲哥啊。”
这可真是……肖乾什么脾气都没了。他嘴角轻翘:“罢了。我不和傻子计较。”却又捏住了夏如茵脸颊:“但是往后不许再瞒我,我不同意就求到我同意,知道吗?”
这场风波就这么悄无声息翻了篇,夏如茵偷偷想,暗九原来也挺好哄的。兰青安全从刘嬷嬷那回来了,只是面对暗九时,不敢再多话。那兰花花环被夏如茵放在床头,还能闻到轻浅的淡香。夏如茵带着不用再欺骗暗九的轻松,和有自己人在身旁的安心,进入了梦乡。
她不知道此时的夏府,夏亦瑶已经哭红了眼。地上散落着瓷器碎片,花盆倾倒,泥土撒了一地。夏亦瑶发着脾气:“让我知道是谁在传消息污蔑我,我一定要弄死她 !”
丫鬟们都躲在角落不敢出声,门外却传来一个声音:“夏亦瑶,你还不长记性?”
那声音柔和却沉稳,仿佛带着力量,只此一句,便让屋内的夏亦瑶不敢再哭喊。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容貌只是一般,气度却端庄,正是夏亦瑶生母,夏夫人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