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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合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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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畜生既活的不耐烦了,我便亲自成全了你!”

    骆忠满心杀意,二目熊熊喷火。整条身子化作一团锐利灰影,自周遭木石纷飞,烟尘漫天里穿梭游走,每所到处反令尘齑辟易,端的片毫难沾其身。

    少卿大骇,等再行回过神来,但见骆忠似笑非笑,早已将二人间崩坏枋木或接或闪,一一化解无形。而其本人则正疾若驰鹜,猛朝自己胸膛发难。无奈只得暗自咒骂一声,凝尽内力平推双掌,同骆忠彼此短兵相接。

    他这一掌看似稀松平常,无甚稀奇,实则却已在不自觉间参照秦松篁谆谆教导,暗蕴万般变数。正所谓大辩若讷,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凡事万物返璞归真,自敛锋芒,方得出超入微,超然神与道同。

    广漱武功失传至今,已有足足三十余年光景,骆忠虽久涉江湖,对此也同样一无所知。见状,只道是少卿绝望关头方寸大乱,大喜之余忙不迭催促掌风,个中杀意之盛,更要比先前愈发凌厉逼人。

    层峦叠风雨,万壑覆惊雷!

    二人双掌相接,骆忠登时勃然色变。愕然向前瞪看,发觉少卿左拳横拟当胸,先将自身护住,右臂则猿伸而动,恰似渊薮腾蛟,湮灭六空,汹汹势不可挡。

    骆忠面色铁青,只得暂将恨意深埋,匆匆向后退避。少卿眼前一亮,怎会容他轻易全身而退?周身内息汹涌,足下蹬空飞掠不辍,俨然欲在今日将一切做个了断。

    只是凡事往往得意忘形,少卿满心欢喜,更已在暗中憧憬起稍后逃出生天,同楚夕若相见时诸般温存光景,手下却难免稍稍失于缜密。骆忠瞅准时机,腾蹈步伐中宫直进,无数罡气暴涨狂飙,顷刻化作一面密不透风的无形气墙,又似一张包裹天地的弥天巨网,挟万钧威压之势,分明要将少卿碾作粉身碎骨。

    “着!”

    骆忠口内清啸,直震得周遭草木簌簌作响。少卿身子猛地一颤,虽如梦初醒,奈何业已太迟。眼睁睁见骆忠飞身而来,两根干枯蜡黄的手指森森疾探,却已再也避无可避。

    “顾少卿呀顾少卿!枉你自诩高明,到头来竟还是难逃死在这阴毒小人之手!”

    少卿面如死灰,几度拳掌交叠,试图扭转颓势,最终也都只是徒劳。黯然阖了双目,闭目待死之余,倏忽忆起楚夕若已携着文鸢逃出生天,总算教心中稍稍略感宽慰。

    “但愿你们能不负使命,我却要往黄泉路上先走一步了。”

    墨色雷鸣,挡者俱靡!少卿本已但求速死,孰料一旁阴影中竟忽的寒气大奢,一口三尺青锋幽光湛湛,顷刻将自己与骆忠隔开两处。

    如此一来莫说少卿,就连骆忠也同样大吃一惊,忙回转招式护住自身。不过那利剑似乎无意抢攻,一俟助少卿脱困,便随之收敛锋芒,轻轻巧巧在其身畔站定。

    “你!你又跑回来做什么?”

    少卿满面错愕,一眼认出那乌光分明便是锵天。而来人玉容苍白,美不胜收,却不正是楚夕若是谁?

    楚夕若银牙轻咬,虽暗感嗔恼,却也知他乃是关心则乱。手中锵天一挽,舞出道眩人双目的剑花,遥遥直指骆忠。

    “文鸢……文鸢现在又在哪里?”

    少卿意乱神烦,转眼又急声追问。楚夕若心无旁骛,暗暗流转内息,闻言只双唇一碰,说自己已将她妥帖安置,旁人必定伤及不得。

    “好极……好极……”

    少卿如释重负,转而又表情复杂,埋怨起这去而复返的绝美少女:“咱们各有使命,你本该……”

    “少废话!”

    楚夕若秀眉一轩,左手于背后划个剑诀,冷冷申斥道:“你若真有工夫啰嗦,倒不如尽早除去此人,好随我一同离开!”

    “我……”

    乍闻此话,少卿先是哑然,可随后又如醍醐灌顶,脑内一片澄明。只觉平生得一知己如此,那也着实了无遗憾。至于今日究竟是生是死,二人皆当一同面对。

    “二位如此情深义重,当真令人好生动容!”

    骆忠好事未竟,心下正怒火熊熊,斜睨冷视二人,口中阴恻恻的冷嘲热讽。

    楚夕若眉宇冷峻,反倒愈添英气勃勃。剑尖雪亮寒气缭绕,罡芒隐现慑慑逼人。

    “要打便打!何必聒噪!”

    话音未落,她手中锵天已是朔气暴涨,涛涛激荡不绝。三尺利刃更胜秋水浮萍,裹挟煞气朝骆忠面门直逼。

    既知锵天无上淫威,骆忠毕竟未敢托大。屏气凝神向后飞踏,轻轻巧巧化险为夷。楚夕若一招落空,遂将剑锋流转,顺势反崩骆忠左胁。骆忠愤然咒骂一声,狰狞着面目一掌抵出,双腿为轴疾转腾蹈,到头来竟反倒快过楚夕若一步,率先攻向她头顶百会穴处。

    少女失声惊呼,实对此始料不及。好在锵天之利,世所仅见,这才总算教骆忠投鼠忌器,不敢太过肆意横行。

    她横拟青锋,置在眉心,左手间动作奇疾,发出嗤嗤数声轻响,所使正是本门家传临江指力。

    这二者齐头并进,彼此相得益彰。骆忠心头一懔,只好转而凝神拆解。楚夕若见状大喜,干脆再无保留,玉腕连纵,“刷刷刷”三剑攒刺而出,便又使起天枢三机剑中最为精妙法门。

    “小贱婢!竟敢这般小觑了我!”

    骆忠大怒,吐气开声一记清啸,其人内力之高,只怕纵教楚人澈之流亦丝毫不遑多让。

    楚夕若俏脸泛白,只觉头脑昏昏,险些难以为继。暗中咬破舌尖,紧攥锵天极力招架,只是她武功毕竟较骆忠逊色良多,锵天虽可保其一时不败,时候渐久也自难免渐落下风,更有数度险象环生。

    “小心!”

    少女苦苦支撑,眼看便要不敌。身边却又传来一人高呼,旋即便是一团清影化作惊鸿,又与骆忠彼此剧斗。

    “好好好!骆某倒要看看,你们二人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骆忠被这罡气搅得气息大窒,知来者除少卿外再无旁人,一时间气往上涌,眼中血丝勾连。振袖将面前朔风化解,拳掌交错气势如虹。

    只是双拳难敌四掌,随少卿攻势甫歇,楚夕若一口锵天便又紧随而来,二者此消彼长,浑无片刻停歇。骆忠武功虽高,终于渐渐落了下风,不多时身上衣衫已被接连划破,便在空中褴褛嘶鸣。

    见此情形,顾楚二人不由精神大振,彼此遥遥对视,俱从对方眼中看出良多喜悦。登时一鼓作气,各自穷尽自身所能,剑刃拳脚如狂风雨骤,直教骆忠愈发焦头烂额。

    “想不到两个小畜生竟如此厉害!这次倒实在是我太过失算了!”

    骆忠心下后悔不迭,怎奈如今势成骑虎,无奈只得继续苦苦支撑。更将目光朝远处眺望,盼着其余慕贤馆人得以尽快赶来,助自己将眼前二人碎尸万段。

    “孙二虎!你阳奉阴违,害我沦落至此!今日骆忠若还能侥幸活下命来,也非得同你好好算上笔账不可!”

    他越想越气,一边在暗中大骂孙二虎有意放水,一边双掌连发,护得自身要害密不通风。顾楚二人虽步步紧逼,须臾竟也对他束手无策,全然取胜不得。

    等到骆忠渐渐稳住阵脚,遂不由得开始思量起当前脱身之法。一番审时度势,终于将心思锁定在少女身上。当下催动掌风,格开迎面一道罡气,暗地里则屏气凝神,只待稍后时机成熟。

    如此又过小半柱香工夫,骆忠终于认准时机,趁少卿掌风方歇,楚夕若锵天却未攻到之际,口中发出一声雷鸣似的炸响,直震得两人无不耳鼓嗡嗡。

    楚夕若大惊,见骆忠身如鬼魅,劈掌疾拍少卿胸口,想也未想便将锵天递出,孰料却是正中骆忠下怀!只见他陡然调转矛头,双臂在半空划出道诡异至极的弧线,反倒挟着惨惨阴风往少女颈侧发难。

    “杀不了两个,那就独独先只留下一人!”

    骆忠纵声疾呼,面目扭曲更与厉鬼无异。楚夕若玉容惨淡,至此方知他险恶用心。只是天下事往往便如这般耐人寻味,倘教事情重新来过,自己也仍会毫不犹豫,出手去为少卿挡下适才一击。

    另一边厢,少卿见她有失,心中顿时一懔。本来离骆忠只差半步之遥的双掌,此刻也只得疾往少女身边挥转。骆忠看在眼里,心道此时不动更待何时?赶忙双腿较劲,生生直钉入地,用力过猛下竟赫然踩出两枚极深脚印,教人见后触目惊心。

    他满心焦灼,不及驻足片刻,旋即猛然疾掠瞬步,顷刻间退抵十余丈外,只剩一抹血腥气息犹在四下弥漫充斥。

    “老狐狸!原来你早就全都想好了!”

    少卿紧攥双拳,终于将一切恍然大悟。奈何如今为时已晚,想要再伤骆忠分毫,端的难如登天一般。

    “顾少侠,楚姑娘!”

    骆忠脸颊虽犹在痉挛,但终归已变回人前气定神闲模样,“二位武功了得,着实令人钦佩。今天是骆某技不如人,特在此甘拜乡风。”

    “只是青山绿水,盖有来日。将来再度相见,鹿死谁手也还尚未可知!”

    “你不必惺惺作态!  ”

    少卿双眉一轩,不肯在其面前失了声势。前踏一步昂首阔立,暗运内力朗声高呼:“回去后告诉你家主子,就说我中原英雄如云,豪杰辈出,她若真敢图谋不轨,一旦异日身首异处,到时必定悔之晚矣!”

    “好一个悔之晚矣!”

    骆忠厉声狂笑,将这四字恨恨重复一遍。随后扭过头来,朝着惊魂甫定的楚夕若冷冷一望,“姑娘有胆有识,教在下此番吃了大亏。”

    “只是……唉!可惜!可惜!”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楚夕若身子一晃,脊背不由得嗖嗖发凉。只是任凭她如何追问,骆忠却再也不肯多言半句。抛下几声耐人寻味的阴森冷笑,脚下倏忽一纵,便在夜色里再也没了踪影。

    少卿二目熊熊,直俟朝他离开反方向紧盯良久,才终于堪堪放下心来。暗中较力,将锵天剑鞘吸入掌心,又递到少女一只柔若无骨似的素手之中。

    “多谢你肯回来救我。”

    少卿口中气息犹乱,虽说已然物归原主,可却迟迟没有松手之意,相反倒是愈抓愈紧,教二人肌肤彼此贴在一处。

    楚夕若腕间吃痛,但也总算如梦初醒。红着脸抽出手来,满口局促道:“少……少啰嗦!若是有朝一日咱们身份互异,你总归是要记得……”

    “这是自然!楚小姐救命之恩,便教在下来世结草衔环,那也断然难报万一。”

    少卿眉开眼笑,煞有介事般作势为礼,言讫更以手指天,好一通赌咒发愿。而此举自然只招来楚夕若白眼相向,直骂他没羞没臊。

    “是了,你说已将文鸢安置妥当,那她现在又究竟身在何处?”

    等到揶揄既毕,少卿不由再度忆起文鸢安危,想也未想便连声问道。楚夕若见他两眼放光,心中虽有些不是滋味,好在晦暗当中难辨样貌,俄顷收敛形容,轻声开口道。

    “我把她暂且留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之中,旁人决计无从找寻。”

    少卿神情微妙,还是从她话里话外听出些不同寻常。可一时间却并不说破,反而饶有兴致般向其端详,须臾,终于忍不住扑哧乐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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