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第 214 章
毫无疑问, 弩这种武器在农耕民族对战游牧民族的过程中发挥了极大的威力。
自秦开始, 弩就因为其易上手、方便制造的特质成为了军队的制式化武器。一个弓箭手想要上手, 并且被编入弓箭队可能需要半年时间起步, 而一个弩手则只至多需要一旬, 关键时刻甚至三四日便可使用。
其中的巨大差异足以弥补比之弓, 弩只可平射的不足, 以及不便再次上弦的缺点了。
宋军的军队规制里面有专门的弩-机手, 没错, 在宋朝,弩-机手已经脱离远程部队序列, 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编制, 如此便可见宋对于弩的重视。
且由于宋的主要作战目标均是游牧民族, 自唐以来便有以弓-弩克制骑兵的经验, 尤其是宋逐渐丧失了以骑兵对骑兵的能力之后, 在弩、弓的研制上更是达到了巅峰。
且宋还研制出了一个冷兵器时代远程武器的里程碑——三弓床弩。
澶渊之盟能够被签订, 正是因为三弓床弩远隔千余米一击射中辽军统帅萧挞凛,将之一箭毙命有很大的关系。
三弓床弩的箭本身就有标枪那么长, 远超乎于寻常的射程加之主将被大型箭矢直接钉死的恐惧击溃了辽国兵士的士气。
也因此, 作为大型吉祥物,弩在宋朝很受欢迎。
但是前提是, 这是自己人手上的自家弩。
而放在帝王桌案之上的弩,属于党项。
然而, 这些弩, 是宋军编制。
在宋军和党项近些时候仅仅开战过一场的情况下, 试问党项人是如何获得宋弩?难道要说是战获?亦或者是武林人士偷盗所得?
真相自然是——这是宋国人售卖给他们的,且,为大批量售卖。
有一批胆大包天之人,擅自将军械售卖给了敌人,以此举牟利!
但在此日之前,赵祯都不曾接到过那一支军队损失了大量武械的讯息,而由于宋军的武械淘汰亦是有一个较为复杂的过程,虽然弩-机本身的铁质部分不多,并未被列入需要登记入册的序列里面,但这也不代表就有人可以靠偷运,渡走近百架弩-机。
对于这一状况,下头人递交上来给赵祯的猜测是——有人私制弩-机,并且将之售卖给了外族。
其实考虑到党项的地理位置,众人的首要猜测便是西北军,虽然西北军如今的最高统帅是曹将军,但在那之前可不是。但关于这一点,曹将军倒是做了背书。
在发现这个可能行的时候他便已经自查军营,虽有小偷小摸,但是总体来说还算是较为清明,老将军没有必要为前任隐瞒情况,他如此说便应当有九成可信度,赵祯对着舆图看了半响,良久后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不想要怀疑那两人。
帝王挥手叫来内侍,令人传皇城司,数日后,位于东北的皇城司暗线们均都接到了上头的指示。
彻查太平王、庞统。
下头的人并不知道上头的风云,因生怕打草惊蛇,有关罗刹教相关的消息均是被封闭了起来,偶尔的风声也是说这次是宋军和党项兵的联合打击,扫除黑恶势力,还党项人民一个朗朗清空。
简直不能更友善。总之,说的就和真的一样。
但是京城的人民每日的新鲜事都太多了,他们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探听一个数百里之外的小冲突,于是这件事很快就在大家的谈论重点中悄无声息得消失了,并未引起大部分人的注意。
农历二月,冰雪未消之时,京城里又出现了一个新鲜玩意。
《大宋军报》,什么玩意?怎么今年的新东西辣么多呀!
汴京城的人们一边好奇,一边嘀咕,只可惜接下来他们便发现这东西买不到呀!!
这东西最早是通过驿站投递给每家每户有儿郎参军的家庭的,此为军人家属福利,不公开发售。
如此立刻激起了街坊领居的好奇心。
他们忽然之间发现身边家中有当兵人的邻居还挺多的,有好奇的人便上门去借,一看上头竟然整整齐齐得划分了若干块区域,有写西北军的,亦是有些东北军,南军也有,嘿呀还有厢军的。
东北军这儿写北军帮着边民扫雪,堆起来的雪足足有半人厚,南军那儿却在爬山涉水堵崩了的水口,西军帮着党项人民重建家园,厢军则是在收拢灾民登记从军……
竟也算是对称。
其中描绘的场景均是用了白话文,还配上了不少印画,譬如北军穿着大袄子,南军则是光膀子,放在同一张纸面上则是格外的逗趣。
但是拿到这份小报的家属则是笑不出来。
他们光知道这些年都太平,想着儿郎们参了军也就日常跑跑操,平日里头也没甚事儿干,怎就想到大冬天的……孩子还得去干这个。
再一听领居们嘻嘻哈哈不当一回事的样子,立刻心头火起,虽然乡里乡亲的不好翻脸,但也能将人客客气气得请走,然后关上门自己逐字逐句得看了。
小报上除了大概描述了一下最近各大军区在干什么之外,还写了些大家怎么过年的,譬如北军和太平军就联合起来开了一场晚会,还特地邀请了京城著名戏班子前去演出。
哎呀!原来失踪到现在的戏班子去了军区啊!还联合表演……戏班子自然唱的是戏,就不知道军汉们表演的是什么了。
这位嫂子想了想儿子寄回来的书信上头描写的日常训练,再想想一群大老爷们在台上学着寻常街坊内的节目扭腰摆胯什么的,情不自禁得就喷笑了出来。
只是笑着笑着,她的眼圈就红了,她的指尖从上头的刻画上头划过去,就好像看到了儿子在冰天雪地中冻得瑟瑟发抖却还要帮着人铲雪的样子。
儿子信里报喜不报忧,把平日的生活都写的轻轻松松,好像除了关在里面没有什么大区别,每个月寄回来的钱粮都有不少,若非今日,她都不知道儿子到底在做什么。
妇人呆坐了片刻后忽然站起来,她在屋里头转来转去,左左右右翻了好些东西回来,家里的小儿子推门进来的时候立刻被吓了一跳“娘娘,您这是做啥呢?”
“给你阿兄做个护膝去。”夫人利落得将布料层层叠好,掏出大剪子开始笔画,“你阿兄那儿下了大雪,一定冷,他又要骑马,膝盖准得受冻。”
这小郎沉默了一下,干咳了一声“可是……娘娘,阿兄不是说……他被派去做了缝制衣服的吗?”哪儿有缝衣服的还要骑马的道理,又不是远征军。
“那又怎的了?”娘子双目圆睁,气呼呼得瞪着小崽子“那军报上头都说了,全军扫雪,全军你知道什么意思不?小郎,你可是读书人,难道不知道你阿兄也算全军里头?”
小少年嘴唇张张合合,最后干咳了一声决定不和自家亲妈争辩,他直接将话题转向了另一个重点“娘娘,那军报给我瞅瞅呗,上头有咱哥的消息吗?”
“祖宗正在看呢,你个小娃和你们家祖宗抢啥玩意!嘿呀你别杵在这,闲着没事快去给太一神上个香,求他保佑一下你哥兄弟关系和睦!”
小郎君砸吧了下嘴,心里头有些暖融融的。
“啊对了记得说一下,不是和你们兄弟关系啊,是和军营里头的兄弟,你们的兄弟关系娘来保!佑!”
这位北方的娘子手上拿着的银针在白雪的反光之中寒芒一闪,意味深长。
小郎君:……………………呜。
无独有偶,大宋的诸多人家相继也拿到了军报,虽然他们家到手的时候比起汴京城内的家眷们晚了许多,但也算在正月结束之前知悉了自家儿郎们的信息。除了他们,还有更多的宋民刷新了“子弟兵” 这个概念。
子弟兵本指当地兵入当地营,但是此次《军报》上头,则是将子弟兵的概念替换到了全国。
“雄豪尽是无双士,卫国保家子弟兵”的概念被落实。
虽然致使一句口号,但是的确是国家第一次将军队的概念由攻转守。从国家的兵器,转为了保护人民的防具。
虽然亦是引起了使用军队力量处理这些琐碎事务是否有必要,顺势更是引来了之前军队分开种种的思索,但是在连翻的动作下,大宋的朝廷已经在部分人的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军队,不仅仅是攻打他人的利器,也是守卫我们的坚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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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农历正月下旬开始,全国都进入了兑换货币的最紧张状态,虽然大部分地区冰雪都尚未消融,但往来驼运钱币的马车络绎不绝。
二月初二龙抬头之后,官府即将彻底开始打击假币,旁的县城不必说,开封府肯定是第一重点,毕竟是皇城下头,而打击假币的最低惩罚便是货币没收,也就是说如果一不当心收了假币,这钱就损失啦!
这怎么可以,小商小贩的可哪儿经得起这样的损失,其实自去岁十二月开始,开封府众人便已经自发得开始抵制旧币了,尽管这时候兑换窗口还敞开。
对于不解的商人们,汴京小贩们振振有词,衙门又没关门,你既然要用钱怎的不先去换好再来,现在拿出来不是给人添麻烦嘛!
烦劳走个一炷香,那儿就有个兑换口子,您走快些还能赶上下一轮的炊饼咧!后来纠纷太多,干脆有店铺直接挂了牌子写了【不收旧币】
用过年都不曾停止铸币的钱监的话来说就是——从来没有哪一次铸新币,是忙到如今催命的程度的!
他们还是提早了大半年就开始慢悠悠铸币,哪能想到如今还是被催的跳脚。
时间越靠近龙抬头,汴京城的气氛就越紧张,被这样的氛围中,一道消息又一次点爆了京城八卦圈子。
太平王世子被废世子之位。
其理由是:德不配位。
在宋朝这已经是极其严苛的批评了,就差不多是指着你的鼻子骂,可是官家一向仁善敦厚,怎会突然下次诏?这太平王世子究竟干了什么!
所有人都议论纷纷,知情者三缄其口,不知情者四处打听。
夏安然也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一连好几日都没能碰上白锦羲,白二少和白三少都已经有三日不曾归家了,府内侍卫更是一问三不知,加班加成这个样子……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不禁好奇。
夏安然结合他所记得的剧情,只能猜测宫九那儿是不是案发了?
莫不是终于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
对了!这样说起来,陆小凤和花满楼二人的确是在北面没错。按照主角在哪,哪儿就要出事的定论,的确很有可能是陆小凤的手笔。
一直到第四日,白家兄弟终于归家,三少累得厉害,呼噜噜吃完了饭匆匆洗了个面便躺倒就睡,还是他哥把人给搬进被窝的,白二少面上虽露出疲态,但看得出状态尚可,起码比之三少的状况要好上许多。
夏安然立马让人先去泡澡,因生怕他泡着泡着睡着,他还特地进了浴间,后见此人着实疲惫,他干脆上手给人搓了个澡。
最后,在他一点点给白锦羲绞干烘烤长发时,枕在他膝盖上的男人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
因弩-机之事调查到了东北军区之后没多久,当地的皇城司暗线人便将目标对向了太平军,原因很简单,自过去到现在,唯有太平军有和旁的地区有较为频繁的货物往来。
尤其是改制之后,放弃了押送市场的北军基本摆脱了嫌疑,而当皇城司着重去查太平军的时候,其中的一些痕迹便露了出来。
“然后呢?”
夏安然双手捧着白锦羲的黑发,听得津津有味。
“我们去晚了。”白锦羲侧过身,将脸朝向夏安然的方向,他将脸埋到夏安然柔软的小肚子上头,在青年不自在的扭腰时,伸手安抚得在爱人的腰背上拍了一拍。
有一个人先一步于他们解决了这一整个事件,此人正是庞统。
庞统通过白锦羲借给他的人,连上了皇城司的线,而他们的人自庞统口中,大致得到了事情的真相,在此后一番查询后基本定案。
联欢晚会当夜,察觉异样的庞统装作喝断片了倒在了宴席上,太平王哪怕亦是微醺,却也不敢将他留在军营里头,便将这尊请回了太平王府。
结果只是因太平王世子对其父敌意有些担心的庞统便听到了一桩惊天大八卦。
传说中因病弱而早逝的王妃实则是辽国间谍,借由自己的身份,她没少向外传递情报。只后来或许因为对平安王生了真心不愿意再欺骗于他,也有可能是察觉自己的身份有了暴露嫌疑,她拉着太平王的手趁其意乱之时,亲手将自己斩杀,造成太平王大义灭亲的形象。
结果她没想到的是,太平王当真是一个痴情种。他为了王妃死后的安宁,将这一切隐瞒并未公之于众,对外只说王妃是因急病去世。
本来这事天地知,无人知,可谁料这一幕竟被当夜找父母的小世子看见了。
后因各种因缘际会误会越来越深,小世子不知怎么想的,居然以为他爹杀他妈是因为他要取信于先帝,所以想要求取公主,他平民出生的娘自然是成了绊脚石,于是这个小少年就把大宋国一同列入了报复名单当中。
小世子的报复方法十分简单粗暴,他爹在在乎什么,他就要摧毁什么。
他藉由身份之便,使出各种手段,甚至已经将关系网布到了辽国中上层,只要需要,辽国大军便可南下直冲入太平军,有世子爷这个内应在太平军内经营多年,即便不会直接摧营,损失定也惨重。
此前庞统感觉身侧若有若无的异样便是如此。
除了毁灭太平军之外,世子还有一个目的是要摧毁大宋,辽国欲过北部防线自然还有北军的阻挡,故而他此前还想在北军动上手脚,奈何庞统直觉敏锐,便未能成局。
世子年纪轻轻,却狡猾如狐,若非此次父子二人意外见了这一出戏,准确来说,是见到了几分同王妃相像的木娘扮演者,剧情又有几分和他们的过往雷同,定然不会露陷。
这一出戏,无意间刺-激到了两个人。
太平王一直对于王妃之死耿耿于怀,当日宴席上又饮了些酒,回去之后便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直接点爆了世子。
世子夺命一击为庞统拦下,差点被亲生儿子杀死的太平王便说出了当年事情的真相。
此间种种太过刺-激直接致使世子“疯了。”
白锦羲说道“世子虽疯,武功却很高,他一心要走……无人能拦。”
不错,从庞统那儿的说法便是如此,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亦是在皇城司官员的布控到达之前,因为白二少推荐的一出戏剧便将这炮仗给点燃。
偏偏他万没想到这太平王世子年纪轻轻,武学天赋竟如此之高,庞统本身武艺不错,但是他的路子是战场的路子,和寻常江湖人的招式不太一样,措手不及之下自然没能拦下来。
他都没能拦住,更别提太平王了。
宫九一路走一路伤,以一己之力冲破了半个太平王府,其逃跑的姿态格外嚣张,也因此庞统才说他疯了。
若非疯子,是不会刻意引来各路兵器招呼在自己身上,一边撒着血一边逃。
——在这般说的时候,庞统面色淡淡。“然而,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没能抓住他。”
真麻烦的敌人。
“若非是他受了刺激心下大乱,以其身手,庞兄说,纵然我同他联手,要拿下世子不过五五分罢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夏安然给他按压穴道的手一顿,眉峰立刻挑起“你们还要抓他?”
白锦羲摇摇头,虽然庞统出手及时,但是太平王亦是被捅伤,他在养伤期间给赵祯写了陈情书替自己儿子求情,为此不惜交出北方兵权。
仁宗免了其死罪,然世子售卖军械之罪难解,最终除了免其身份之外,还罚了大笔罚金。同时,帝王对于已经和筛子一样的太平军也实在放心不下,终是决定背了祖宗条令,向其派遣监军。
夏安然听闻整个过程后有些唏嘘,只觉得这对父子的糟心程度不亚于玉罗刹父子,当真是有些搞不懂这些人里头的亲情观,不过话说回来,他也没什么资格说他人便是,又思及即将派遣监军的太平军,他不禁叹道“希望派过去的是一个睿智之人。”
他这话说完,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怀中的二少似乎在抖动?一低头他便看见白二少抬眼看着他的目光盈着笑意。
灵光一现之间,夏安然瞪圆了眼“官家派你去了?”
“嗯。”
白锦羲见得到回应之后的爱人更加震惊的表情,眉眼带笑“不知在景熙心中……某可担得上智?”
明知故问。
夏安然一伸手便捏了捏这人的脸皮,只觉得这厚度与日俱增,只是其中干系他实在想不明白“监军……不是都要文职吗?”
不止监军,按照大宋的军队制度,但凡军中要职,当均由文臣担任,白锦羲是皇城司知事,皇城司属禁军……他忽然瞪大眼,灵光一现,讶然道“你是文职入皇城司?”
然后他看到了白二少狡猾的笑。
原来,当年庞统将自己的室友坑去了返京的队伍后,庞太师很快发现了真相,自然不会白白便宜了这小子。
他虽不至于迁怒白锦羲,却也没打算在此人身上多花力气。
于是白锦羲便陷入了尴尬局面,只是此人倒也不慌,等搞清楚了自己身上的军职已经被庞太师的人想办法给撸掉之后,此人临时突击了一下,便一举过了礼部试,进士入朝。
也就是说,他是正儿八经的文职出身。
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听闻整个过程的夏安然都惊呆了。只觉得这样充满传奇色彩的剧情,放在小说里面都要被人刷负哦!
等等,按照他对白二少的了解,加上之前从白大哥那儿听到的只言片语,白锦羲虽文采飞扬,但是他一开始是不打算以文出道的呀,而且当时他完全可以再重新去参军,亦或者武考入朝。
为何白二少会选择在那时候参加礼部试?
夏安然沉思半响之后,忍不住默默将手揣进了袖兜里面露出了无法言喻之态,
他们家二少……想的该不会就是以文入道,一路往上爬,最后去做庞统那儿的大领导,到时候反坑回去吧?
越想他越觉得很有可能啊!
如果白知事操作得好,他到时候可不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哇,他男人好可怕呀。
见夏安然面色几番变化,将之收入眼底的白锦羲唇角微扬“在想什么?”
“想我家未卜先知算无遗策的官人呀。”夏安然一个回神,求胜欲很强的丢上了几个花式夸奖,随后他立刻转移话题,严肃问道“何时走?”
“下月初。”白锦羲自爱人膝枕上起来,只觉得被这一句官人叫的全身舒坦,便是连倦意都一扫而空。
他拉起露出沉思表情的爱人,见他一脸想要为他整理东西的姿态,忙轻轻制止。
“先不急。”他说,他微微俯首,浅浅和爱人交换了一个亲吻,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发顶,夏安然耳朵微红,便听那人说“不妨……先让你未卜先知的官人猜猜,他的爱人此时在想何?”
夏安然眨眨眼睛,忽然笑了,他双手一台将人抱住“不用猜,我来同你说。”
“你我之间……不必猜测,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他的情话显然极大地取悦了白二少,大手压住了他的长发,指尖灵巧得拆下了他的发冠,二人均是墨发铺散,唇和唇印在了一起,氤氲着水汽的浴房很快重新升温。
在外头负责烧火的小侍久久不曾听到水声,看了看柴火,一时之间有些把我不住是否要继续燃火。
他摸摸头,王爷这是不是洗好了呀?可是怎的也不出来呢?
忽然他看到管事的经过,忙一溜小跑而去,不料管事的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他半响后说道“热着吧,王爷用的到的。”
说罢他迈着八字步,悠悠闲闲得走过了。
小侍心里头有了底,便在那儿足足烧了大半日的柴,方才见到王爷从里头出来。
哎哟喂!这富贵人家洗个澡可真够复杂的。
农历三月三,上巳节,宋国子民得了一日公休假,在这一日不少人家即便家中有浴房也多结伴去澡堂子搓澡。
一则更有气氛,二则……上巳节中,澡堂子内会提供草药浴,这东西在家里头捣鼓太麻烦,还不如花点小钱。
即便是再不干净的男儿郎此时都被家中妇人们给赶出了家,夫人们表示我们要去踏青沐水啦,家里头没人煮饭,你们顺便就把饭食在外头解决算了。
没错,这一日的汴京城内几乎家家户户都动了起来,一则是踏春,二则是祭水,三则相亲。
汴京城水系众多,小娘子们结伴着春衣,抹淡粉,都是好年华,更是京中一美景,有元宵节看定的有情人更是可以相约共同祭水,加深交流。
如此满城车马徐行的状况下,很少有人发现有一支队伍离开了汴京城向北方走去。
偶尔有沿途遇上的商队、马队在看到这明显是军队调动的车队均都远远得避让开,只在那些人经过后看着其背影窃窃道“哪支军呀这是,哦豁,带了这么多东西,又是去北边的,莫不是北边又要出事啦?”
“不知呀,看这装扮似乎也不像是押送,哎哟这马蹄子都是齐的,应当是禁军吧,应该不会和北面生了争乱吧?”
“应是不会,我听闻今年官家同辽使之间气氛很是和乐,官方采购的单子还加了好多呢!”
这一行人走得安安静静,整个队列亦是整整齐齐,他们于日月轮替之时整装出行,迎着春日的第一抹朝阳离开了京城。
这个时辰是司天监特意算出的吉时,唯有此时可借日月之光,由此便可知赵祯有多在乎此次出行。当时在场的夏安然脑中却只闪过一句话。
——日月重开大宋天。
他微微阖目,唇边却带着一丝笑,只觉得这一宛如宿命一般,真是好生吉利。
白锦羲的离去并未给夏安然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改变,他早已习惯这种聚少离多的生活,送走了人之后,他依旧如同往日一般上朝、工坊、养幼崽们三点一线。
夏安然一直觉得他和白锦羲的感情就是标准的成年男性的恋爱模式,你有你的世界,我也有我的世界,我们的世界互相交融,同样错开。
我们彼此依靠,彼此尊重,彼此信任,互相扶持,共同努力,这也是他应下三世之约的原因和底气。
人生路漫漫,禹禹而行难。
琴瑟愿与共,共沐春秋久。
他将这句话写在一张便条上,用在外头已经炒出天价的去岁夏日限定西瓜色墨水,看了半响后,他忽然有些害羞,赶紧将之压在了书页之下,刚想拍染了热意的脸颊,忽然想起那儿还留着爱人早晨离开前的亲吻,想碰脸的手立刻缩了回来。
他匆匆抬步去了工坊,今日开始工坊便要试着批量制造毛玻璃啦!忙的忙的!
离开了主人的书房空空荡荡,一抹清风带去了此间主人留下的最后一丝气息,正当此时,忽然一个大脑袋谈了进来。
左瞧瞧没有人,右嗅嗅没有旁的大眼睛的豹子轻巧得从细细的窗缝里面钻了进来,它左右转了两圈,熟门熟路得张嘴叼了一块软垫子丢在桌案之上,然后舒舒服服在这个房间内采光最好的位置躺了下来。
再过一会儿,这儿就会有暖融融的太阳光射进来,风小、清静、暖和,没有比这儿更好的晒太阳位置啦~
已经是成年豹的大猫在大大的桌案上头滚了两圈,因为太过惬意,它看看夏安然桌案上今日被摆放的有些凌乱的书册一时之间便觉得有些爪痒。
嗷呜,家里的大爹爹走啦,豹都听到了,这个家里面没有能够抓住豹的人也就意味着——豹!最!大!
大猫一脸幸福陶醉得伸出了自己的罪恶之爪,对准夏安然因摆放不整齐而出现了锯齿纹的文件堆开始扒拉,顺便还张嘴抽出里头特别凸出的纸张,嚼两下一个扭头将它丢开,这种挠一张丢一张的感觉简直幸福坏啦!
不是豹调皮。
大猫抱住一个角,然后用两个脚爪交替蹬踹,一边在心中给自己找借口,只是爸爸们最近忘了给豹换磨爪板子了,豹这是在提醒爸爸呢!
蹬了个爽的豹子一个翻身,用肩胛骨在散落着乱七八糟文件的桌案上扭了一扭,顺便将文件弄的更乱一些。
等忙活一通之后,他舒舒服服得躺在乱七八糟的文件中一觉睡到了大下午,日色渐暗之时精神抖擞得去玩耍啦。
它完全不知道,就在自己入睡之后,一个小身影悄悄潜入,它看到屋子里头乱糟糟的模样先是楞了一下,扑棱着着翅膀落在书桌上后,左右看看,忽然啪嗒一抬脚,悄悄将桌上夏安然用完没盖牢的墨汁顶到了豹子尾巴边上,干完这一切,它便悄无声息得离开了。
当日下午,正准备和因出了一次公差化敌为友的展昭一同去吃饭的白玉堂,被他先生给截住了。
坐在马车上找到开封府衙的夏安然冲着下班的二人温柔笑道“玉堂,展护卫……能否烦劳二人一件事?”
“能帮我,洗个猫嘛?”
白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