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第八十七章
虎杖悠仁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这个场景了。
血色的天空下，冷风吹得人脸上生疼。
梦中的“他”被粗绳反绑着双手，跪在高高的刑台上, 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单纯地发呆。
远处树枝上三三两两停留着的乌鸦收拢翅膀，赤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似乎是在等着处刑后分享“他”的血肉。
不过与以往的第一视角不同，这是他第一次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纵观这个梦境，然后……就发现了违和的地方。
那些人——伏黑、钉崎、还有戴着眼镜浑身都是烧伤的学姐、咒言师的学长、浑身肌肉几乎都要把制服撑破的大块头兄贵……他们的脸仿佛分成了上下两部分，眼睛中透露着焦急, 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情出现在同一张脸上, 显得极为怪异。
背后突然传来了乌鸦粗噶的叫声, 像是在提前为刑台上引颈受戮的少年报丧。
虎杖悠仁想要转过去看看, 然而一种莫名的直觉却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视线从乌鸦赤红的眼睛上移开。
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
他试着靠近了一点，领头的一只乌鸦歪了歪脑袋, 蓦地转向了他，然后他看到——
倒映在那双眼睛中的处刑人, 根本不是五条老师！
“吓！”
虎杖悠仁猛地睁开眼睛, 一瞬间回归了现实。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心脏急躁地鼓动着，耳边尽是他自己的粗喘声。
原本有些涣散的目光重新聚焦, 看着头顶眼熟的天花板, 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自己是躺在卧室的那张床上。
但他是怎么回来的？他只记得自己在生得领域中听到同班同学跟宿傩说五条老师来送便当了, 那……然后呢？这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他的记忆中断了？
他愣愣地看着从没有拉严实的窗帘缝隙中透进来的深沉夜色, 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落的。
脑子里混沌一片, 就好像有人拿着棍子在里面肆意翻搅过一般。
他用手按着额头呻吟了一声，随后蓦然惊觉——五条老师呢？那么晚了他怎么没在房间里？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猛地挺身坐了起来，四下环顾了一圈，试探性地叫道：“五条老师？”
房间中静悄悄的，没有人应他。
他毫不迟疑地掀开被子，连拖鞋都没有穿，直接赤着脚向门口走过去。
在摸到门把手的时候，他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隔壁被五条老师用来放东西的房间中传来了压抑又痛苦的喘息声，像是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五条老师？！
他猛然变了脸色，用力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从房间中漏出去的光线打在斜对面的墙上，能够清楚地看到投在上面的影子如同活物一般开始扭曲变形。
影子是从隔壁房间的门缝底下延伸出来的。
虎杖悠仁瞳孔剧颤，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过去撞开房门，大喊：“五条老师！”
五条悟一手捂脸，另一只手死死地攥着胸口的衣服布料，弓起身体侧对着门口伏在地板上，咬着牙勉力压制体内暴动的咒力。
在听到悠仁叫他的时候，他突然浑身一僵，而原本已经快要被他压制下去的那股咒力抓住这一瞬间的空隙奋力反扑，彻底占据了主导地位。
另一只眼睛的眼白部分也逐渐被黑色覆盖。他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毫无防备地朝他跑过来的少年，两只看起来极为妖异的眼睛中翻滚着令人心惊的渴望，像是要将他拆吃入腹。
虎杖悠仁呼吸一滞，慌忙蹲下去想要扶起看起来很难受的五条老师，却在扶住对方胳膊的时候反被抓住了手腕，紧接着一股大力传来，他重心不稳地向前扑去，随后一阵天旋地转，被身高和体型超过他太多的成年男人按在了地上。
“五条老师……？”他头晕目眩地叫了一声。
五条悟置若罔闻，抓着他的双手紧紧地扣住，用膝盖压着他的双腿，然后俯下身，一点点缩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直到近在咫尺。
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上，看着五条老师不断在自己眼前放大的五官，虎杖悠仁睁圆了眼睛，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将后背紧紧地贴在地上，想要尽量多留出一点空间。
实、实在是太近了！
他闭着眼睛偏过头去，脑子里控制不住地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而且这个姿势实在是太奇怪了！
被控制住的双腿肌肉紧绷，始作俑者却还好整以暇地伸手按了按，他条件反射地就想合拢，却丝毫动弹不得。
虎杖悠仁：“……”
更、更加不对劲了啊喂！
快住脑！住脑！！
他在心中死命地拽着自己的衣领摇晃，试图把脑子里所有乱七八糟的念头都甩个干净。却不知道他无意识间逃避的动作却正好把自己颈侧的致命之处暴露了出来。
这个看起来像是表示臣服的动作很好的取悦了此刻几乎只凭着本能行事的五条悟，他扬起唇角，愉快地笑了起来，在少年闭着眼睛不知所措的时候缓缓张开嘴巴，伸出舌头舔了舔口中已经比正常人类尖锐了许多的犬牙。
虎杖悠仁浑身一个激灵，如同被天敌盯上的猎物一般，整个人都控制不住地轻颤了起来。
他的脑中不知怎么的闪过了自己的大动脉被咬破，然后溅了这个明显不对劲的五条老师满脸的画面，呼吸竟异样地变得有些急促。
完了完了。
他用后脑哐哐撞着地面想让自己变得清醒一点。
他绝对是有哪里坏掉了才会出现这么离谱的反应！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刚要采取措施，脑后忽然垫过来一只宽大的手掌，阻止他近乎自残的动作。
“悠仁……”
半咒灵化的五条悟抬起头，可怜兮兮地叫着他的名字。
看着他的样子，虎杖悠仁顿时就心软了：“五条老师……”
“悠仁……”五条悟虚虚地扣着他的手腕，用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半哄半恳求地问道：“帮老师一个忙好吗？”
“诶？”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五条老师抓起自己原本被压在头顶的手，按在他的胸前，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缝间，眼白部分还未褪去黑色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虎杖悠仁：“？？？！！！”
“五条老师——？！”他倏地拔高了语调，整张脸红得快要爆炸，条件反射地就想把手抽回来。
然而始作俑者却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故作无辜地看着他，但是抓着他手的力道却丝毫没有减轻，还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悠仁，悠仁……”
虎杖悠仁：“……”
很好，现在他的心不软了，但是拳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