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第108章
第108章 第108章
这是个说不上温柔的拥抱。即使姬野凌扑上来的时候迅速,可浑身上下却僵硬的如同风化后的岩石，伫立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看似毫不犹豫的动作背后，是掩饰不住的生硬,试探,与小心翼翼。
姬野凌自欺欺人一样紧闭着眼,似乎只有这样才有足够的勇气做出这逾越的举动。
心跳砰砰跳动的像是要从胸腔里崩裂出来。明明主动拥抱的人是他，可在害怕的人也是他。
姬野凌没有抬起头,也因此错失了琴酒眼中不甚明显的纵容笑意。夜雨里闪烁的霓虹彩灯映亮了他深邃的面容，锋利唇线向上勾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琴酒没有拒绝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是一种无声的默许。国王对他的信徒降下恩赐，默许他僭越的亲近。
琴酒狭长眼尾轻眯，他抬起手，温热手掌覆在姬野凌的后颈上,慢慢摩梭，像是在思索。
毫无疑问，刚才的回答是出自姬野凌的真心话。
他给自己的回答是,
——因为要成为最好用的刀,所以不能自断其刃。
无论是僵硬的拥抱，还是逼迫之下才说出的真话,都掩饰不住其背后的害怕。
琴酒眉心微蹙。他唯一不能容忍的是叛徒。可却从来没有表现过不能容忍废物。真正来说,他的手下里几乎全是废物。可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们。
可姬野凌还是在害怕。
——害怕自己,害怕来自自己的拒绝与抛弃。
有一个词叫做“弃猫效应”。指被丢弃过一次的猫再被捡回来之后，会变的很乖，因为它害怕再一次的被丢弃。
琴酒非常清楚。即使非他本意,自己还是抛下过姬野凌两次。
一次是小时候，另一次是姬野凌从警校毕业的时候。
一次是为了不让他重蹈自己的覆辙，另一次是为了从朗姆手中保护他。
即使他与姬野凌都心知肚明,这是出自自己的好意，即使姬野凌能够理解他。
可是琴酒没有在意过什么人，所以忽略了一个事实。
姬野凌不会怨恨他，但是会在心里责备自己。
他会开始忍不住的想，
——如果我没有那么废物，如果我更有能力一点，如果我再强一点，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是不是就不用离开了。
他们分开的越久，这种想法会随着分离的时间而愈发浓重。
日复一日的内疚与自责，最终会化为对准自己的刀刃，狠狠刺伤他自己。
在姬野凌心里刻下一个难以磨灭的印象与刻痕。
——没有能力的人就要离开。
所以姬野凌无时无刻不再恐惧。担心自己有一天变得不再有能力，担心自己在不知道哪一天要再次离开。
有那么一瞬间，琴酒感到一丝头痛。这一丝日积月累形成的刻痕，成为横贯在他们二人之间微小的一步。
而仅仅只是这一步之遥，就在他们之间形成天堑般的鸿沟，进退不得。
琴酒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消除这份刻印。
因为，即使过往种种并非他本意，即使他从未有一刻想要放弃过姬野凌。可事实是，他们还是分开了。
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你在想什么？”
琴酒手指不轻不重的一下下揉捏怀中人的后颈。很快那里蔓延上一层绯红。
“在害怕……”
姬野凌低垂着头，在心里一字一字的回答道。
害怕很多很多事，以及不怎么好的未来。
可现实中，姬野凌抿紧了唇，一言不发。只是更用力的抱紧了面前的人。
毛茸茸的脑袋拱在他怀里，用力呼吸，汲取来自琴酒身上的气息，滚烫的呼吸隔着薄薄一层衣料均匀喷洒在他的锁骨上。
琴酒的眸色渐深。施加在后颈上的手渐渐加重了力气。
有那么几秒，姬野凌以为他会重重按压下去。让颈动脉血流不畅，让呼吸渐渐窒息。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的运用一切暴戾手段，一切方法来获得他想要的信息。
下一秒，琴酒突兀的垂下手，松开了桎梏。
“你该去休息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道。仿佛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他不会再多追究。
“诶？“
姬野凌抬起的眸子里写满了讶然。乍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琴酒未再多言，似乎不想将自己的话重复第二遍。
秋日辽阔，岁月漫长，他们之间还有很长的时间。
他愿意再多给姬野凌一点时间。这是他难得的仁慈。
幽暗卧室里一片静谧，雨滴敲打在窗沿上的单调声音催人入眠。卧室里关了灯却没有关门。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浅黄的落地灯，昏黄灯光影影绰绰，从卧室看去，能看到灯下晃动的影子。
琴酒压低声音在打电话。冷淡嗓音像是裹挟着风雪在寂静房间里漾开。注意到姬野凌投来的视线，他冷冷瞥了卧室方向一眼，起身走向阳台。
姬野凌百无聊赖地打了个滚。将自己蜷进柔软被子里缩成一团，头发被滚来滚去的动作搓的炸起了毛。
【就这？琴酒不追究了吗，不太像他一贯的作风啊。】
之前近乎下线的系统这时候才蹦出来。
“因为相信，又或者说难得的心软吧。”
姬野凌淡淡解释道。
——因为相信着姬野凌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自己，所以愿意给予他时间。
只是这个世界上，最怕的就是等一等，最糟糕的就是总觉得还有时间。
这就像是一个最糟糕的flag。
命运是残酷的，那个预想中十全十美的时刻永远不会到来。彼此所拥有的不完美的当下，已经是他们之间最好的时刻。
【你这个坏东西。】
系统震惊于这个人的坏心眼。
姬野凌没有回答，又翻了个身，被子悉悉索索的响。
高烧带来的影响，这时候才彻彻底底的显现出来。头晕，全身乏力，肌肉酸痛。
他给这个角色赋予的设定是两个人格同时出现时时候会有负面buff。这时候这些完全反噬作用在他身上。
系统看出姬野凌忍耐的的不适，适时闭嘴去找诺亚玩了。让他一人好好休息。
姬野凌平躺着拉过被子盖住下巴，看着眼前的天花板。一片雪白，一望无际，像是辽阔的雪原。头脑在高烧中昏昏沉沉，如同因为运行太多内容而高温过载了的芯片。
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不清。一会是面前的天花板，一会是小时候住过的不会有人等他回来的房间。木质的传统老房子，低矮天花板上的木纹像是狰狞鬼脸，渐渐迫近，将他吞噬。
姬野凌的手攥紧了被单，闭了一下眼，再度睁开，眼前又是高高的天花板悬顶。
头脑昏沉，却一点睡意都没有。过去和现在的记忆，如同翻飞的残章断页。不受控制的蹿出，混杂在一起，纠缠不清。
不要忘记你应该过的生活。
不要忘记你是你。
不要迷失在这场角色扮演游戏里。
姬野凌在心里不断地提醒着自己。
明明前二十三年，都是过的这种生活，却在来到这里之后，被温柔对待过，而令原本可以忍受的生活变得难以忍受。
姬野凌轻轻勾了勾唇角，呼吸渐渐放轻。
不知道过去多久。夜大概已经深了，偌大房间里满室寂静，能听见秒针咔哒咔哒一声声追逐时间的声音。
在将睡未睡的时刻。姬野凌嗅到一股熟悉的雪松与烟草气息轻轻飘散在房间里，凛冽的，带有侵略性的，如同大雪过后落寞的松林。
姬野凌没有睁开眼。他实在没有力气了，不想虚与委蛇，不想费尽心思。所以干脆装作已经睡着。
下一秒，温热手掌轻轻覆在他的额头上，指尖浓重的尼古丁气息扑面而来。试探了一下他的体温后，又抽离而去。
姬野凌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或许是不久后，又或许是过了很久。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屋里的烟草气息一直没有散去。
朦朦胧胧留存的记忆里，姬野凌依稀记得夜里睁眼时，看到琴酒坐在窗前挺拔的侧影。
电脑屏幕的幽幽荧光映亮了琴酒轮廓分明的侧脸。他眼神专注的盯着电脑上的资料，陷入沉思。浑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已经醒了。
于是姬野凌又看了一眼，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他以为他会做很多个梦。可到头来，一夜好眠。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金灿天光刺透眼皮将他唤醒。
姬野凌心里暗道一声不妙，天色太过明亮，很明显已经过了上班时间。房间里空空荡荡的，悄无人声。
姬野凌爬起来裹着被子，懵懵懂懂的怔了两秒，起身去找手机。
昨晚他忘记给手机充电，现在应该已经自动关机了。消失整整一个上午又没有去警视厅报道。萩原研二他们联系不上他应该很着急。
手机静静躺在客厅茶几上，满格电量，屏幕中央有一条未读信息。
【fr萩原研二：你在家好好休息！下了班我们去看你。】
后面又接连而至好几条关心的信息。诸伏景光还悄悄问了他一句。
【身体还好吗，不要强撑。】
他是警视厅这群人中，唯一知道姬野凌身体状况内情的人。
姬野凌连续往上划了几条。看到这段对话最早的一条信息发送于今天早上六点五十四分。【姬野凌：发烧，请假三天。】
这很明显不是他自己发的。今天早上这个时间，姬野凌还在沉睡。那发出这条信息的人究竟是谁就显而易见了。
系统满脸复杂，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神态。最终还是没有憋住，吐槽一句。
【哇哦！刺激。】
手机在手中转了一圈，姬野凌垂下眼睫一条条回复信息。，脑海中应付着系统。
“没关系，我猜琴酒一直都知道一些。”
按照琴酒谨慎多疑的性格。恐怕无论是当年的赤司征十郎，又或者是现在和他走的很近的萩原研二。琴酒应该一直都知道他们的存在。
可是他不干涉。他有着绝对的自信，他相信无论遇见多少人，姬野凌都会走向他。
在这一点上，姬野凌倒是能理解他。他们都是一样的。骄傲又固执的人。
他回复完了消息。客气谢绝警校组下班后要来探望的提议。再三保证自己只是换季感冒加淋雨引起的发烧，没有什么大碍。
想了想后，还是给琴酒发了条信息。
【最近警视厅可能会有动作，如果必要时刻，我可以调动你的权限吗】
不知道对方在干什么，但是大概没有在出任务。因为回复来的很快。
【可以。】
简短的两个字再没有了下文。姬野凌品味着这两个字，垂下眼睫，轻笑了笑。
通讯记录停在了可以两个字上，没再有新的信息传来。
琴酒收起手机。踏上港口停泊的白色游轮。这是一艘开向公海的邮轮，游客可以趁着在公海上漂泊的机会，尽情的寻欢作乐。
这艘船上的客人身份多少都有些问题。但也正是这种地方，才能彻彻底底的掩盖身份。
琴酒走向甲板上阳伞下的白色小桌，戴着遮阳帽与墨镜，身材高挑的金发女人正坐在那里眺望港口上的浪涛与白鸥。
琴酒在她对面坐下，点起一支烟，深吸一口后，神色冷淡的冲女人点头致意。
“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偏过头来，揶揄地瞥他一眼。笑的明媚照人，风情万种。
“特意约我出来。有什么事要问？难道说还有什么线索是我能拿到，而你拿不到的吗？”
琴酒的眼眸沉了沉。将黑色的手提箱平放在桌面上推了过去。
“我有一个疑问，组织的药物实验。这么多年，我们究竟是在追求什么？”
琴酒沉声问道，晦暗的眼睛里一片阴鸷。
贝尔摩德听到这句话后，一直挂在脸上的虚伪笑容，乍然一收。
托发烧的理由，姬野凌有幸获得了三天什么都不干的摆烂假期。
在这三天里，他抽空摸了不少鱼放到论坛账号上。引的论坛一片嗷嗷嚎叫。
快乐假期中断在来自警视厅的电话上。
诸星登志夫作为污点证人供出了黑市上的枪支来源。得到消息的警视厅，通知姬野凌在今天下午便衣去警视厅集合。
姬野凌从衣柜里拿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服穿好。临出门前，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释怀的轻声说道。
【我出门了。】
姬野凌想明白了。即使逃避，即使一次次找一万个理由提醒自己。
可是他还是喜欢这里的生活。喜欢在这个世界里被人在意着的自己。
所以没有什么不敢承认的。现在也是，以后也好。
他不是胆小鬼，喜欢就会承认，就会说出来。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