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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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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的春与夏不甚分明,若不是碧窗纱外缀着几颗红透的梅子,仍谁也拿不准这连日的阴雨哭的是个什么气候。

    傅允裴坐在靠窗的茶几上,捏着手中的信怔愣出神。一旁的窗外是一群叽喳的麻雀在枝桠间寻着躲雨的地方,让人徒增心烦。

    在姑苏分别后,傅允裴本打算照着原先的承诺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可却没有想到与林嘉茵最后的几句话竟是一语成谶,让原本岌岌可危的婚约落得如此田地。

    他如何能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一个局面。

    一想到林嘉茵信中所说失身一事,傅允裴就万分焦急。他虽然并不在乎此事,但也知道女子对名节是何等看重,所以就十分担心她如今身处的境地。

    傅允裴啊傅允裴,你真是害人不浅!

    他心中万分后悔,悲痛到不知该如何自处。

    林嘉茵的这封信是辗转多人,历经一个月后才送到傅允裴手上的。傅允裴收到信时原已将聘礼悉数准备好,打算让人送去京都。

    可当傅家的人找到自己将信送过来时,傅允裴才知道出了变故。

    这事情来的太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傅允裴甚至都没想到去问谢家是如何打算的,就又收到了谢韵的来信。

    谢韵的信送到时已经是一周之后,还是谢文洲亲自送来的。

    在看到风尘仆仆的谢文洲把放在衣襟里的信件拿出来时,傅允裴下意识想要拒绝。

    可谢文洲却仿佛是察觉到他的心思,说:“我家公子这两个月来已经给您送了十几封书信,此次属下来便是要得到您的回复,希望傅公子不要推拒。”

    “我不曾收到过他的来信,兴许是我的人弄丢了。”

    傅允裴下意识辩解,但说完之后又觉得毫无意义便缄口接过了谢文洲手中的信,一目十行看了一遍。

    信中将林嘉茵退婚背后的缘由给铺陈开,这时傅允裴才明白为何林嘉茵如此玲珑剔透的人会对背后缘说的含糊不清。

    他愤怒地将那张信纸拍在谢文洲的胸上,叉着腰焦急地来回走。可心中的愤怒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喷涌而来,让他无法压抑地伸手指向眼前的人。

    “你走吧,我无法可说也无可奉告,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傅允裴说完便转过身去,若不是眼前的人是谢文洲,他一定会破口大骂,只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谢文洲抱拳跪膝:“傅公子,请您救救我家公子,他如今也要疯魔了。”

    傅允裴回过头发出一声冷笑:“哼,那就让他疯吧,反正他早就疯了。”

    谢文洲听他这么说却也无法反驳,只是接着问:“那傅公子就忍心任由着林小姐不知所踪吗?”

    “既然你家公子不忍心为何当初要那么对她?你走吧我也不知道林小姐的下落。”

    傅允裴确实不知道林嘉茵的下落,就算他当初有意去询问但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不过后来傅允裴也明白了,她是有意在躲着他们,那他又何必再去给她添麻烦呢。

    更何况如今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办。

    山峰浓翠,镂烟翦雾,疑映蜃楼。

    林嘉茵她们那日上山还未觉出此处的秀丽,如今在这山中住了四个多月才发现此间风景独美。

    当山间的层层叠叠的雾气被清晨的阳光逐散,林嘉茵便已经完成了一日当中的早课。虽道教与佛学的教义不同,但其二者本源原无二致。何况林嘉茵已经学过佛理,对领悟道学也并不吃力。

    她虽然不算是正式入了道门,但每日要修的课业却是一次不落,甚至到后来玄清道长为香客们做法事她也时常在场协助。

    这一日,她在写完表文之后,将素净的书案细细收整完毕便听到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眼前的房门因年久失修已经无法完全关闭,阳光透过苍白的纱窗照出木黄的门框一条条扭曲的虫蛀。

    她望了没一会儿,便看到一双绣鞋出现在门缝外,是兰岑那个丫头。

    林嘉茵收回目光,从书案前起身欲望门口走去,不过兰岑动作更快一步地将房门推开来到了她的面前。

    “小姐,外面出事了。”

    如今林嘉茵得了道号名叫“净尘”,但兰岑私底下还是会叫她小姐。虽然林嘉茵一开始纠正过她,但之后也不了了之了,至于兰岑所说的外面,也并不是她的房间外而是道观之外。

    林嘉茵听了这话并没有任何反应,她虽然还不愿面对过往,但提及已能平心静气。

    她欲为兰岑消解忧虑,于是说:“如今到了这地方,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兰岑辩解:“事情已经传到山下了,难保不会有人告发我们。”

    林嘉茵不解:“这是何意?”

    兰岑见林嘉茵终于露出一丝诧异,便将藏在袖中的檄文拿了出来,上面写的是嘉义郡主失踪的消息以及让民众寻找她的下落,有信者赏千金,能寻得人赏万金。

    林嘉茵看的眼角抽了抽,她没想到自己还真是值钱啊。

    只是让林嘉茵不明白的是,自己都已经失踪了将近五个月,为何还有人这么对自己步步紧逼。

    她想不明白,心中有些怅惘看不到未来。

    就在这时,大开的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咚咚”声,她循声望过去便看到了一身素净道袍的师兄。

    “净白师兄,你怎么来了?”

    林嘉茵口中的净白师兄也是清风观内的一位女冠,不过与她不同的是,净白是自小得了机缘入了道观,所学也比她更加精深,且净白对术数中的卜术十分有造诣。人家沐浴焚香折七捣八地算一天还不如她随手掐指来的准确。

    净白不知为何看着十分低沉,林嘉茵听她叹了口气:“师父让我们明日下山为徐府做一场法事,只是我也听闻了山下的事想来问一声你是否愿意。”

    林嘉茵还未开口,倒是兰岑先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净白师兄,能换个人吗?”

    兰岑不想林嘉茵再深陷纷乱当中,她的态度很坚定,虽然她并没有像林嘉茵一样入道学,但凭着在这里给师兄长们洗衣做饭,每日学习道教教义也跟着林嘉茵在这里住下了。

    道教讲究万物平等,倡导男女平等,人无贵贱,造物均等,所以兰岑在这里得到了她从未有过的尊重也愈发勇于表达自己的看法。

    林嘉茵和兰岑都沉默着看向净白,期待着她的回复。其实林嘉茵本身也不愿去,因为她害怕,害怕如兰岑所说的那样被人举发给寻她的人。

    净白沉默了几晌,才又开了口:“其实在来之前我便想到了你们的态度,只是昨日因师父的提醒,我还给你卜了一卦。”

    “师父曾说过你尘缘未了,那是因为你有累世的姻缘还未断,如今不知为何造下因果恐会殃及无辜。”

    净白看着林嘉茵明眸中出现的震动,便看出了她的害怕,等再听到她开口时那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所以,我是躲不了了吗?”

    “师兄建议你既来之,且安之,或许看清真相后你会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既然如此,那我就听从师兄的安排吧。”

    “那我们明日一早便出发。”

    下山的事便这么定下来了,在净白和兰岑相继离开之后,林嘉茵便坐在房间里一遍接着一遍的抄写经文,直至内心平静。

    在放下毛笔的那一刻,她才感觉到眼睛的酸涩。昏黄的灯光下,是一张张写满了经文的宣纸,叠出了高度。垂在桌案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沾染了一片墨迹,而执笔的指节也已经压出了红红的印记。

    到了第二天一早,林嘉茵早早醒来和兰岑还有净白一同往山下走去。

    山间的清晨被浓雾笼罩,万物都被降下来的露水洗涤。等到太阳爬上山,她们这一路早已把衣衫打湿了大半。

    林嘉茵执袖擦拭着发丝上的雾水,虽然雾浓露重但这一路走下来倒是通体清爽。

    因行路无聊,林嘉茵忍不住问起她们此次相助的香客是犯了什么事才想要做法事。

    “净白师兄昨日所说的徐府是哪家?”

    “是城中一位徐姓的富商,徐夫人是道观的香客此次也是她相求师父才有了我们这一趟。”

    一旁的兰岑听净白如此说又有了些好奇,便问:“那徐家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不直接来道观里?”

    “倒也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徐夫人请我们去是给她家一位即将临盆的妾室做法事,具体情况还要等我们去了才知道。”

    兰岑以为只是祈福保平安一事,所以也没了什么兴趣。之后她们下了山就遇到来接她们的徐家家仆,之后就改换了乘桥。

    再次看到市井繁华,林嘉茵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眷恋。望着马车外行人如织,各自怀着各自的欢喜忧愁赶着路,便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生动亲切起来。

    果真还是放不下,只一眼她便知晓了自己心向繁华。

    她想自己或许该和从前和解了,就如此随心而行,任他明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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