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静夜沉沉,无声的回应撞击着他的心。
很快,谢韵便看到她眉头微蹙,人影一晃,就消失不见了。
仿佛一切都是他的病中幻象。
走出门去的林嘉茵,一次次回忆着方才令人困惑的画面……
后来,每当她想弄清楚谢韵这句话真正的含义,眼前首先或最后出现的,始终是他倚在床沿的凄然苦笑。
林嘉茵失魂落魄地走回了自己的客房,飘忽的思绪忽然勾起了一段回忆。
那是除岁将至之际,姑苏城迎来了寒冬第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谢夫人向来体恤他们小辈,所以那几日便免了他们早晚请安的礼仪。
她那段时间夜以继日,为谢夫人和谢璇赶制新年礼物以表自己的心意。
她向来心细手巧,知道谢夫人畏寒,所以就为谢夫人做了一件织锦披风。
那披风上绣着谢夫人最喜爱的兰花,猗猗芝兰,潇湘于风里,为那件披风增添了一抹淡雅风情。
那是她足足花了一个月的功夫,才织成的。
当时兰岑见了那件鹤青色披风,赞叹不已,又建议她明日一早就给谢夫人送去。
“小姐,夫人明日正好要应邀曹家夫人,出门做客去,你做的这件披风正好可以给她用上。”
她原本是想留在除夕夜里送给谢夫人的,但转念想到最近气温急转直下,现在也确实是它能派上用场的时候。
她思忖了一会儿,便接受了兰岑的建议。
她还记得,那日一早阴灰色的天空连就着清晨的薄雾,将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青灰色。
走在去殊澜园的路上,兰岑捧着装着披风的匣子,眨巴着因刺鼻寒气而湿漉了的双眼,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路面。
她走在兰岑的一侧,手里拿了只小火炉取暖。走到半路的时候,她曾想要与兰岑交换手里的东西,因她注意到兰岑露在衣袖外面的小手已被寒气吹的通红。
但是兰岑不肯,只是笑弯着一双月牙眼看着林嘉茵说:“小姐,奴婢没事!”
在这段回忆中,林嘉茵因兰岑的守护而感到温暖,但那日之后发生的事情却犹如寒冬的冰锥不慎掉落在她头上。
她不知,那日谢夫人为何会谈论起自己的婚事,她只是在院中听到了些只言片语,以及一声哀愁的叹息。
她只知道,未过除夕,自己其实还只有14岁,还未及笄。
虽然她幼时在京,也听闻不少王公贵族家的小姐都已早早订婚,却没有想到自己如今也会这么早的被安排婚事。
一旁的兰岑更是面露忧色,为她担心起来。
后来,她与兰岑进了谢夫人的厅室,发觉了谢夫人看自己时的神色与以往有些不同。
是因为什么呢?
“……若是从前,便是百家争求也不为过,只可惜了!”
林嘉茵在心中想着,谢夫人这句话叹的到底是什么。
是叹息黄粱旧梦万事成空,还是可惜我命途多舛、一无所有?
林嘉茵至此都未能明白谢夫人那句话的含义,只是在那之后,谢家便开始为她寻觅夫婿,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她回想起这件事,便不由得对谢韵说的那些话感到惶惶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沾染了一身湿气的兰岑从外推门而入。
兰岑看到林嘉茵抱膝坐在榻上,脸色惨淡,双目失神。她连忙走到林嘉茵跟前,关切地询问:“小姐,你怎么了?”
“兰岑?”
林嘉茵像是如梦初醒,又觉是如坠梦中。她安静地望着兰岑,眼中慢慢地氤氲出一丝不安的情绪,逐渐明亮湿润起来。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很难受?你不要吓奴婢,奴婢去给你找大夫。”
兰岑说着便要走,但却被林嘉茵急忙叫住。
“兰岑,我没事,你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吧。”
“小姐真的没事吗?是不是也发烧了?”
兰岑不敢马虎,她伸手摸了一下林嘉茵的额头,确认体温并无异常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来。
“奴婢刚刚跟那些人一起去找大夫去了,但这个镇子果真到了夜里就全歇下了。我们找了很久,但人生地不熟,还是没有把人找来。”
“公子那边还好吗?”
林嘉茵想起谢韵,忍不住询问起他的状况。
“方才,公子跟前的小厮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现在已经有人在公子身前伺候,听说烧已经退下来了些。”
“小姐不用担心,文洲哥已经出城去请大夫了,公子定会没事的。”
林嘉茵看着目光坚定的兰岑,动作迟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就任由着她扶着自己,回到了床上。
躺在床上,她因疲惫而渐渐地阖上了双眼,可脑海中却忍不住想起了谢韵。
她细数着记忆中有关谢韵的点滴,当有关的片段都串联起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眼角也随之滑出一滴泪来。
第二日一早,林嘉茵是被梦魇吓醒的,此时天还未破晓。
她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喘息着,额角的汗便悄无声息的从脸颊上滑落。
兰岑这一晚都守在她的房中,听到她醒来的动静,兰岑便连忙赶了过来。
“小姐,你怎么起这么早?”
兰岑哈欠连天,双手揉着惺忪的睡眼,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这才发现林嘉茵脸上汗水涔涔,一双水盈盈的杏眼像是哭过一般。
“小姐,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帮我倒一杯水来。”
她的声音虚弱,脸色比昨日还要惨淡。
兰岑手忙脚乱地去倒了一杯水来,又将茶杯递到她的嘴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将杯子里的水喝完。
这时,林嘉茵才恢复了一点精神。她看着兰岑又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心里便感到一丝歉疚。
“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小姐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去叫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
林嘉茵掀开被子作势要起床,兰岑便连忙拿来了一件斗篷给她披上。
“小姐饿了吗?要不要奴婢先去准备些吃的?”
“小姐”
兰岑抬头看见林嘉怔愣地望着窗外,也跟着向窗外望去,可窗外除了停在后院的车马外便什么也没有。
兰岑好奇地又唤了一声林嘉茵,见她回过神来才将方才的话又问了一遍,但都遭到了林嘉茵的拒绝。
“公子今日怎么样了?”
“您昨夜歇下没多久,文洲哥就带着大夫回来了,之后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兰岑说这话时,忽然想起后半夜客栈楼下传来的动静,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把这件事情说出来。
“小姐,奴婢去打些热水来。”
“嗯。”
林嘉茵一副神色恹恹地看着兰岑消失在门外,之后便坐到了靠窗的桌椅处,打量着晨雾濛濛的客栈后院。
那里除去他们一行的马车物什,有一辆马车让她看着十分眼熟。
只是还未等她细细思索,门外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林小姐,是属下。”
谢文洲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林嘉茵起身来到门前将门打开,便看到一脸倦容的谢文洲直直地立在门口位置。
她不知道眼前的来人站在此处的目的,她也不擅长与男子打交道,所以只能神色局促地望着来人。
“林小姐,昨日的事让您受惊了,公子现下虽无大碍,但也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日,所以明日便由属下先护送林小姐上京,您觉得如何?”
林嘉茵听完他的话,神色错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见谢文洲还在等待着自己的回应,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你不需要陪在公子身边吗?”
“会有其他侍卫留在这里照顾公子,另外这也是公子的意思。”
“那就按照公子的安排,有劳你了。”
眼下,林嘉茵心中百感交集,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那个熟悉身影。
“你果然是个天煞星,谁和你走近了就会没好事!”
柳瑶清脆而锐利的声音从谢文洲的身后响起,她趾高气昂地走到林嘉茵的面前,一双柳叶眉蹙起,对林嘉茵的敌视与愤恨毫不掩饰。
“你最好快些走,以后都离谢郎远些!”
“柳小姐,请你放尊重些。”
谢文洲原本对柳瑶的到来不以为意,却没有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状况。
但柳瑶俨然正在气头上,她见谢文洲要为林嘉茵开口,便又把矛头指向了他。
“你还好意思开口,若不是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谢郎怎么会伤成这样子!”
“真是个没用的废物,你也别等明日出发了,今日就带着这个天煞星离开我的视线!”
林嘉茵沉默地看着柳瑶对着谢文洲颐指气使,然后便听到谢文洲沉着声开口:“柳小姐,你恐怕还没资格来使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