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解困
春风拂柳，飞絮濛濛，引起千丝绪。
林嘉茵本无心陷于柳瑶的纠缠，但对方却咄咄相逼，引来周围人一阵戏虐调侃。
“那位不是柳小姐吗？出落的愈发标致了。”
“何止，你瞧对面那位！”
“呀~”
一声惊叹，始于惊艳与妒羡。
那位寄居在姑苏谢家的孤女，现身于热闹的草场中，如寂寥夜幕中的明珠，夺人眼目。
一场暗波涌动的较量，引得周围人潮攒动，向着她们逼近。
而位于人流中央的林嘉茵，并不想闹出事端，便下意识伸手想要拉着谢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是无端来了脾气的柳瑶哪会轻易放她们离开。
还未等柳瑶动作，她身边便冒出一个想邀功的婢子上前一步拽住了已转身的林嘉茵，手上用了狠劲。
这场变故来的太快，等到谢璇反应，林嘉茵那玉脂般的肌肤便已留下了一圈微红的印记。
林嘉茵神色如故，她目光带着寒意看向看了眼那个婢子，再对上洋洋得意的柳瑶，仿佛是沾上什么脏的东西般泛出一股恶心。
看来一味的好脾气倒是让她错认为我是个没脾气的。
林嘉茵原只是不想起争执，却没有想到会遭遇这般难堪。
她微挑起下巴，紧抿的朱唇如带刺的玫瑰，娇羞的美蓄着盛势凌人气韵。
“谢璇，还不过来！”
一声冰若寒霜的低沉嗓音从人群后面传来，如昆仑玉碎，肃杀了周遭的嗡鸣。
林嘉茵并未转头，便已了然。那根方才紧绷的心弦松紧，娇唇微颤，在无人注意时轻嘘了口气。
寻着那声音的方向望去，谢璇看到了自家兄长衣袂翩翩站在远处的老树下。
清雅出尘，宛若谪仙。
此时的谢璇看到平日里唯恐避之不及的大哥，才真真切切的体会了一把兄妹情深之感。她收拾起激动的情绪，便拉起一旁的林嘉茵往谢韵的方向跑去。
而那些簇拥在她们身旁的人，见此情形也都纷纷避让。
让谢璇忍不住暗自感慨：原来大哥这般吓人，倒是可以考虑做成辟邪小像。
林嘉茵被谢璇牵着，在众人的瞩目下朝着那人走近，原本已平静的心却又止不住躁动起来。
原来并非是自己恍惚了神，他真的来了这里。
林嘉茵并不明白，为何谢韵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想到他适时地化解了自己的窘境，林嘉茵便对他多了几分感激之情。
“大哥，你怎么来了，傅公子呢？”
谢璇期待地环顾了一圈周围，落了满腔空欢喜。
不是说他会来的吗？
谢璇憋着嘴，低头打量着自己新做的罗裙，有些丧气。
古藤盘缠的老树下，落下缨藤缕缕，春风吹醒了点点翠意。
交错的繁枝余下一片凉阴，更衬得眼前的男子如云笼月，带着拒人千里的隔离。
静谧的树下，本是三人，但林嘉茵却始终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过于灼人。
她在距离谢韵五步距离处便停了下来，垂首福礼。
谢璇察觉到气氛的凝重，让她有些泛鸡皮疙瘩。
她瞧着大哥板着脸，一副要训斥人的模样，恨不得屏气敛息，当个小透明。
好在让林嘉茵与谢璇皆惶恐惊惧的男人，被没眼力劲的柳瑶上赶着惹恼，两人才悻悻旁观了一场好戏。
柳瑶出现在千鹤草场，原就是为了能与谢韵会面。
她瞧见谢韵一身暗紫色长袍立于树下，浑身散发着凉薄沉郁的气息，让她偏生出一种占有的欲望。
柳瑶自然是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能与谢韵攀谈的机会，她带着满心欢喜，步伐轻快的来到了他们身边。在经过林嘉茵身侧时，柳瑶还不忘给她示以胜利者的睥睨。
一旁的谢璇方才还在担心自己会被大哥没来由的怒气波及，转眼就见柳瑶一副含情脉脉的神情，莲步微移，万般风情的朝着谢韵靠近，便机智的退到了林嘉茵身侧。
谢璇以手掩面，对着身边的林嘉茵小声嘀咕。
“嘉茵，我感觉有好戏看了。”
面对躲闪到林嘉茵身侧的谢璇，谢韵自然是将她的一举一动瞧了个清楚。
他仍停留在这里，原本是想寻个合理的由头解释一番自己的出现。
可在看到林嘉茵身形单薄如空谷幽兰，似风一吹就折，让他难免恻隐。
便是旁得情绪，面对她时谢韵仍是心中翻涌着一发不可收拾。
他知道自己早该离去，便不会惹到眼下这个麻烦。
谢韵没有看向柳瑶，但女人欺身太近，那股莫名的脂粉气还是让他无法忽视的生出了恼意。
此刻他的脸有多阴沉，也只有谢璇认知的清楚。
谢璇又拉着林嘉茵后退了两步，未免殃及池鱼。
可柳瑶却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男人的情绪，依旧娉娉婷婷的迈着莲步朝男人逼近。
直到仅剩一步的距离，她才就此停下。
“谢郎，眼下草木蔓发、春色摇曳，你可愿陪我一同踏青？”
柳瑶眸间光辉闪烁，满心期冀，以为能称心如意。
但让柳瑶没想到的是，谢韵侧开身，避开了她好几步，才语气森寒带着愠怒道：“男女有别，小姐还是找别人吧。”
他竟不认得自己？
柳瑶被这一意外的认知冲击的失了神色，此刻脸色更是乌云密布，敛了晴光。
明明在京中，自己还曾为他献舞！
柳瑶气愤地攥着丝带，想着去岁的春闱谢韵状元及第，同为尚书的伯父与谢韵的父亲交好，便也设宴为他祝贺。
当时她便自请献舞，还被伯父当场介绍于他。
柳瑶原以为，谢韵会对自己印象深刻。
却怎会料到，谢韵竟如此无情。
柳瑶向来心高气傲，可面对眼前这位自己已芳心暗许的谢家公子，在如此下不来台面的情况下，也只能自我宽慰眼下的尴尬。
“谢郎返乡吊唁恩师，思虑过重许时忘了京中的事，倒是伯父一直惦记着咱们两家的婚事。”
她有恃无恐，以为谢韵念在两家有意结亲的份上会对她另眼相看。
但谢韵的不耐还是打碎了柳瑶期望的镜花水月。
谢韵知晓父亲的意图，他原就想与父亲说明此事过于违心。
如今，又见柳瑶以谢柳两家相逼，谢韵便更是气恼。
“某无意于你，还望小姐另觅良人吧。”
谢韵压抑着心中的厌恶，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而此时的柳瑶，亦是煞白了脸，仍处于震惊中。
观望了全过程的谢璇，心中不禁唏嘘。
唉，惹谁不好，非要惹这位玉面阎罗。
真真是辣手摧花，不留情面。
“嘉茵，我们也走吧！”
谢璇见林嘉茵有些被吓到的模样，有些憋笑。
“大哥本不就是好惹的人，唉，如此被拒……”
余下的话，不言自明。
谢璇拉着林嘉茵，试图跟上了谢韵的脚步。
她们见他径直上了马车，随后便扬尘而去，最终也没有弄明白他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难不成事特地赶来收拾一下骄纵小姑娘的？
脑中冒出这个想法，让谢璇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这风吹的真冷啊，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经这一起小插曲，林嘉茵与谢璇二人倒是没了再去草场中央观看马球的心思。
毕竟人多嘴碎，总是不能消停。
除了球场那边的热闹外，这千鹤草场还临着千河，绵延千里，波光粼粼。
这一带风景宜人，沿着河边漫步亦是自在风情。
只不过谢璇一不小心，踩进了一个被绿茵遮掩的小水坑，湿了鞋袜，只好临时回了马车，余下林嘉茵一人。
待到谢璇离去，柳瑶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去，脸上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柳瑶跟着林嘉茵走到了草场南面的杨树林，这里不似草场上聚集着看马球与飞纸鸢的人，甚是静谧。
她见林嘉茵独自一人，便快步上前将她拦住。
林嘉茵颇为无奈，面对眼前情绪饱满的柳瑶，她只觉麻烦。
只是这个麻烦，她让林嘉茵不解。
“柳小姐，您有何事？”
柳瑶也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她怀着敌意瞪着林嘉茵，冷哼出声。
“你给我离他远些！”
“谁？”
“别给我装傻了，你以为谢韵方才是为了你才出声的吗？他只是恰巧路过而已，如今谢家与柳家都有意促成我们的婚事，凭你如今就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林嘉茵无意与她起口舌之争，更遑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
她微挑起嘴角，只觉得有些好笑的问：“柳小姐怕是误会了什么。”
她何曾奢求过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但是那抹无奈的笑，映在柳瑶的眼中，太过扎眼。
她有些抓狂的告诫：“谢韵他绝不是你能奢望的，他如今是御前亲笔，仕途无量，也断不会看上你这种女人。”
“你既然都知道，那为何还要来难为我？”
原本昨日一晚，她就没有休息好，如今受此指摘更是感到身心俱疲。
面对柳瑶的挑衅和为难，林嘉茵再也无心招架，便择了一条无人小径，漫无目的的往前走去。
春日的郊外，一路绿茵芳菲，宁静惬意。
让她得到了一丝心灵上的慰藉。
林嘉茵曾想，若是可以自己更愿此生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但如今寄人篱下，大抵是没了这个机会。
所以面对谢夫人的安排，她一直都是来者不拒。
这本就是不在意的事。
可直到今日遇见柳瑶，她自觉若真要自问幻想过什么。
那大抵也就是那个梦了。
得见如此君子，谁能不倾心？
只是，梦终究是梦，林嘉茵自认为自己是分得清现实与幻境的。
可这种想法，却在转角的那一刻，在那个高挑秀雅的身姿前，就此崩裂了。
她竟见“谢韵”立于河畔，风情万种，朝着她笑。
在那耀眼的晴光下，意味深长，惹人沉醉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