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哟,咱们那位太后娘娘今儿又是唱哪出戏啊?”
“不会又像上次那样把咱们喊过来晾着吧?”
“呵,那位贯是个拎不清的。堂堂尚书左相家的独女整日弄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做派,也不知道左相都教了她些什么。谁还没个权倾朝野的母家了……”
“姐姐可快别说了,要让她听见,保不齐又要让姐姐去雪地里站着了。”
“姐姐就算是去雪地站着受罚又怎样,最后皇上还不是心疼得要命,没准又会当众责骂太后给您出气呢。”
此刻卫符归的前殿中坐满了鲜活明媚的美人们,她们七嘴八舌地说笑个不停,叽叽喳喳好生热闹。
只不过她们的话语中大多都是取笑戏弄之意,眼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而那位被众嫔妃们称作“姐姐”的女子自是这大宸朝的静贵妃李易昙。
听着其余妃妾们恭维的话,虽不论其中有几分真心,可她都高兴地笑笑应下了。
“好了!私下议论太后可是大罪,姐妹们还是消停些坐在这里等便是,不可失了礼节。”
皇后彭明烟骤然发话,她声音虽温和轻柔,可不怒自威,嬉笑声还真淡了下去。
静贵妃不屑地看了眼那个坐在右上侧端庄持重的女人,刚想说什么可就被打断了。
“太后娘娘驾到!”慈宁宫的掌事太监声音尖利得很,嫔妃们一听立刻整理下仪容恭敬地站了起来。
也就李易昙不慌不忙地挪动了下,连腰都未曾弯下分毫,可见她对这位太后是打心底的看不起。
其他妃妾自然不敢这么做,她们可比不得静贵妃,家世显赫又有皇上宠爱。最多也就只敢在背后说上两嘴,真摆在那位太后面前,若犯了她忌讳,指不定哪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卫符归学着记忆中原主的身形姿态一步步走入前殿,只是刚一进去就被满屋子胭脂水粉味呛得辣眼睛。
她刚走到偏殿就听见这头闹哄哄的,三人成虎,指不定她们都在说她些什么呢。
哎,真是让人养老都不安心。
待她端正好坐姿,坐在那至高的位置上好好感受了一把权利的滋味后,才挥挥手,“你们都平身吧。”
“谢太后。”
众人抬头看向今日的卫符归时满眼的诧异。
往日里她顶着小姑娘的发式和做派是很貌美叫人怜惜,可未免有些小家子气。
今日她一改常态,倒显得极为大气妖艳,明丽挂的容貌晃得人闪不开眼。
皇后彭明烟看上去似乎很是恭顺,她率先代表众嫔妃向卫符归开口道:“母后,今日德贵妃、淑妃和林嫔身体不适,就告假未来请安,还望母后见谅。”
“嗯,自然,她们多歇歇也好。昭妃,你怎么样?肚子里的小皇子可还听话?”
殿中一个挺着肚子,面容憔悴的女子起身行了个礼,她那双碧波秋水般的丹凤眼极为出众,让人难以忽视。
慕容再恣连忙回话:“回太后的话,多谢太后娘娘关心,臣妾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安好。”
“嗯,不错,你们平素也得多关照点昭妃,她气性好,总是受些个委屈,这对养胎可不利的。”
皇后连连点头,“母后说的,儿臣都记下了。不知母后近来身子可还好?天气转暖,寒潮回升,难免容易受着风寒。前些日子皇上刚得了几株吉林那边上供的千年人参,儿臣已经差人送来您宫中了。”
“嗯,皇后的孝心哀家很是欣慰,你身子弱,也要多注意才是。”一听到有人问候她的身体,她便立刻竖起耳朵警觉起来。
卫符归的回话很是得当,可却惹得众人皆是一惊。
往日太后为了不在皇上面前显得高了辈分太过生疏,她一直自诩本宫,从不用“哀家”这样的称呼。
现下一口一个哀家,难不成吃错什么药了?
连皇后都迟疑了两三秒才回话:“儿臣感念母后挂怀。”
“甚好。”
记忆中这个皇后出自传闻里九大家族的彭家,一向最是知礼和善,不管后宫众人如何对原主,她也都秉持着优雅娴静的姿态,尊重且敬畏她。从不曾因她和赵祁之间的那些暧昧而为难她什么。
也不知道是因为她觉得卫符归对她没有任何威胁,还是她压根不在乎这皇后的宝座。每每宫中有留言传出太后要将皇后取而代之的时候,她都只是笑笑让下人勿要再传这些谣言。
九大家族不同于为官做宰的朝臣们,他们不涉政却家学渊源颇深,对子女的教养更是极尽严苛。彭家作为九大家之首,当朝更是有愿耗费全部身家娶彭家一女的追捧之流。
如今看来,这位温婉沉静可容貌只算得上清秀的皇后,还是有一定声望的。
见两人这样一来一回有说有笑的,李易昙面色不显可心里却是极愠恼的。
一个个净仗着自己是所谓的嫡妻,在这里给她们使脸色看呢?
如此惺惺作态,看着就叫人恶心。
“皇后娘娘,”她直接略过卫符归,扭捏的神情带上了些小女儿的娇羞:“臣妾近日服侍皇上,身子不爽得紧。这承蒙雨露虽好可却也叫人疲乏。太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李易昙将这明明白白的挑衅丢到卫符归嘴边,显然是把嘲笑她当作一种日常的乐趣了。
而先前每一次原主也确实都气急败坏地想要发落她治她个大不敬,可转眼间赵祁又跳出来给她撑腰最后弄得原主越发在后宫中失势难堪。
李易昙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官职不低,又凭着那张小白花般柔弱的脸十分得宠,年纪轻轻便生了两个皇子一个皇女,是后宫子嗣最多的妃嫔。
听说她和狗皇帝也曾私定过终身,还就是在赵祁花言巧语哄骗原主的同一时间段。
只是不知为何最终她没当上皇后,被彭明烟捡了个现成的。
在这一众浓妆艳抹的后宫里,她立体素雅的五官配上这魅惑的嗓音倒也让人觉得新鲜。
“静贵妃伺候皇帝伺候得好,皇上开心,哀家自然也开心。这天家啊最重视子嗣,皇帝平日里公务又繁忙,你们就得像静贵妃这样好好服侍,哀家才能放下心来啊。”
“多谢太后指点。”
看到这么多大美人对她无比恭敬的样子,卫符归幸福极了。
李易昙见自己的话非但没刺激到卫符归,还给了她训话立威的由头,心思不灭又想开口挑拨。
可卫符归却先一步截住了她的话:“方才静贵妃你说自己身子不适?那正好,哀家就把刚刚皇后送的那株人参,借花献佛赏你罢。那样滋补的东西,哀家还年轻,用了也是浪费。”
“你!”李易昙几乎是气得拍桌而起,连脾气都隐隐有些压不住了。
宫中人尽皆知,她比皇上大一岁,皇上比太后又大上三岁,她是年龄最大的妃嫔。卫符归这么说这么做无疑是取笑她年老体衰,变相炫耀自己年轻的资本。
当着这么多人面让她被自己的话堵得下不来台,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卫符归这嘴这么厉害。
宫妃们看着今日不骄不躁的卫符归,全都安分许多不敢挑事。
她对贵妃说的这席话也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们,她曾是这大宸的嫡皇后(虽然只当了五天),如今皇上的“母亲”,尊贵无两的太后。
她和她们可差着辈分呢,必得当长辈敬着。
“怎的?哀家好心关照静贵妃,你却不领情?”卫符归从含儿手中拿过那盒参,“那哀家亲手送给你可好?”
“卫符归!”李易昙想是气得有些狠了,指着卫符归就要骂起来。
往日的形势倒是一下子两极反转了。
卫符归就那么端着参盒子,站在台阶上睥睨她,眼中笑意不减。
局面一时有些僵,皇后刚想出声调和,没想到坐在前殿末端的科常在科清凌却意外扬声:“静贵妃,太后娘娘也是一番好意,她关心你,你怎么还直呼她名讳?这可是大不敬啊。”
说着,她拿出帕子掩着嘴唇莞尔一笑。
“你个贱婢也敢在这儿插嘴?这里有你说话的地儿吗!”李易昙被平白说教了一番,还是个位份比她低出一大截毫无存在感的常在,自然不悦。
被这么羞辱,科清凌立刻起身跪在彭明烟跟前,一脸委屈:“皇后娘娘!臣妾自知身份上不得台面,可也是和各位姐姐一样服饰皇上的人,贵妃娘娘这么说,是把皇上置于何地啊。”
“易昙,你今日确是有些不像话了!”听到科清凌搬出皇帝,彭明烟也赶紧训诫到。
卫符归刚走下台阶朝静贵妃的位置迈步,可看清科清凌的眉眼后一愣,连要说什么都差点忘了。
这科常在的眉眼和她长得有几乎六七分像!
若不是两人脸型气质实在差得远,倒真足以让人混淆了。
含儿见卫符归看着科清凌顿在原地发呆,立刻碰了下她,“太后娘娘。”
卫符归回过神来。
是了,根据记忆,原主在这后宫也是极恨科清凌的。
每每看到她,想到她顶着这张和她极为相似的脸在赵祁身下承欢,原主就会发飙。
尤其此前每次赵祁和她吵完架,都会翻科清凌的牌子,让人很难不在意。
不过这都不是现在的重点。
卫符归和蔼可亲地笑笑,眼神很是慈祥地走到李易昙面前。
她将那一盒参施舍般递给她,面上却做得极好,活脱脱像一个关爱小辈的长者,“贵妃,你就收下吧,讳疾忌医可不好。伤了身子,还怎么伺候皇上啊。”
硕大的锦盒被塞到李易昙手中,她愠怒到了极致,死都不肯接下,用力一推:“这好东西,还是太后您老人家自己享用吧。”
谁知,她这一下似乎是力气大了些,推脱间卫符归一个不稳,仰面就躺倒在了地上。她屁股摔着地,发出好大一声动静,连李易昙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哎哟……”卫符归一下子就倒地不起了,扶着腰,也不顾形象地哭诉起来:“静贵妃,哀家也是一片关爱纯然于心。你不接受的话直说便是了,对哀家动手做什么。哀家这把老骨头怕是要散了,哀家知道你平素看不惯我,可也不必动手吧。”
“母后!”
“太后娘娘!”
皇后和众嫔妃被这阵仗吓得全都起身凑过来,硬生生将卫符归四周围成了个密不透风的圈。
“母后,儿臣已经帮您传太医了,您且忍着些。”
“静贵妃,这就是你做的不是了,怎么能推太后娘娘呢!”
“是啊贵妃娘娘,您还是赶紧跟太后认个错吧。”
嫔妃们此刻分成了三波,要么帮着皇后喊太医,要么平素里就看不管李易昙横行霸道的妃子借这个机会数落她几句,要么就是和她关系还算近的妃嫔劝她赶紧道歉扶卫符归起来。
李易昙呼吸变得急促,好看的眸子既慌乱又气愤,她看着倒在面前的卫符归,连忙争辩:“我……我没有推她!我没有……我只是拒了下那盒子!”
“贵妃娘娘还是别狡辩了,大家这么多双眼睛可都看见了,您推了太后娘娘,还是赶紧低头认错吧。”跪在不远处地上的科清凌早已起身挤进圈内,添油加醋地针对静贵妃说了好几句。
“就是。”
“没错,以前就觉得太后娘娘想治她大不敬是应该的,静贵妃果然仗着皇上的宠爱太猖狂了。”
一时间墙倒众人推,后宫本就是个人精聚集的地方,谁还不是见风使舵惯了的?
李易昙看平素里捧着她都来不及的女人们此刻纷纷落井下石,气得有些颤抖:“你……你们!我就是没推她!要不是她硬要羞辱我,不然怎么会摔下去。等皇上下朝了,我自会去请他主持公道!”
见她搬出皇上,众人一下子又偃旗息鼓安静下来。
确实,纵然今日太后得了理,可谁都知道皇上更宠贵妃些,谁清楚这事最后会闹成什么样。
场面一时很是尴尬,躺在地上的卫符归又是哎哟一声,惹得众人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她身上。
皇后大约是想平息事态,主动站出来:“母后,儿臣扶您起来,这地上凉,待久了对人不好的。”
卫符归见她靠近,连连摆手躲开:“别,别来扶哀家!我看谁敢扶!就让我这么躺着!哀家一把岁数了在这宫中还要被小辈欺负,天理何在啊……”
反正这个瓷,她是碰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