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漂亮裙子
项穗穗从农户家里买了一架独轮车,只有一个轮子,上面放着是木板,左右两边有挡板。独轮车平时都是倾斜着放,靠着墙壁,一端朝上,一端朝下。
在独轮车的木板上,项穗穗铺上一张旧床单,因为洗的次数太多了,蓝色中隐隐透着白,上面没有一点儿花样。
项穗穗把从广城买来的衣服拿出来,挑了几十件裙子,放在独轮车上。
她已经事先选好了卖衣服的地点,出门向东北角走个几里地,那里有个大院,附近还有供销社和食品站。平时人来人往,最适合摆摊卖衣服了。
项穗穗把衣服一件件地在独轮车上摆好。里面几件颜色鲜亮,样式好看的,项穗穗特意单独放在独轮车的最上方,展开袖子,露出裙子的全身。
平常走路去大院门口,还没觉得远。
项穗穗这次推着独轮车,身后背着一个小竹筐,里面放着想想。想想从竹筐里露出脑袋,小手扒着竹筐,指着路边的狗喊“汪”。
项穗穗额头上出了薄薄一层汗,将独轮车靠在路边,环顾周围,发现才走了一半路。
本想停在路边休息一会儿,但项穗穗抬头看看逐渐升高的太阳,估计着再休息,就不能赶上卖衣服的好时间了。
于是项穗穗只踮起一只脚,轻轻活动了脚腕,稍微缓解了酸痛后,又继续推起独轮车。
到了大院门口,项穗穗把独轮车停在门口的旁边,解开身后的竹筐,把想想连同竹筐放在地上。
此时路上的人不算多,项穗穗又等了一会儿,供销社开门,食品站开门,人逐渐多了起来。
项穗穗从独轮车底下抽出一张木板,上面用木炭描黑写着几个大字。
漂亮裙子。
项穗穗对着人群开始吆喝起来,周围的人听声音多看了两眼,见是卖衣服的,脚下毫不犹豫地迈进供销社,嘴里还不忘记说上两句。
“卖裙子的?”
“应该是。小姑娘人长的挺俊,干啥不好,在这卖衣服,还喊的这么大声!”
“就是!也不嫌丢人!”
有促狭的声音响起。
“不然我们去看看!”
“得了吧!我还是去供销社买。”
“你那是看裙子吗……”
……
项穗穗喊了很久,嗓子有点干了。
在竹筐里安安静静地待着的想想,也开始学着项穗穗的腔调,像模像样地喊了起来。
“裙裙!”
“漂漂亮,麻麻!”
项穗穗把想想从竹筐里抱出来,搂在怀里亲了他几下,还是孩子心疼她。
几个女同志一起进了供销社,其中高个子的那个问柜员,之前说好的裙子到了吗。
柜员应了一声。
“到了到了!今天刚到的。”
说着柜员就转身给她拿,从柜台的最顶端抽出来一条红裙子,连带着把上面的灰尘都带下来,一时间灰尘四处飘散,几个女同志都忍不住捂住嘴。
柜员用手挥打着灰尘,把红裙子递到几位女同志的眼前。
这条红裙子是新品,颜色是鲜艳的大红色,比之前卖的灰色,深蓝色晃眼多了。
高个子的女同志摸了摸手里的红裙子,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她刚想开口问问价钱,手里的红裙子突然一紧,紧接着被人拽走了。
高个子女同志回头一看,眉头皱紧,是和她一个厂的女工,平时两人在厂里就不对付。
“先来后到。”
抢到红裙子的女工可不听她讲,将裙子拿在手里,冲着柜员问价钱。
高个子女同志一听价钱,眉头皱的就更深了。
“上次说的不是这个价钱。”
柜员试图给她解释。
“上次那条跟这条不一样,那条腰旁边没绣边,你看这条……”
高个子女同志眼睛盯着红裙子的腰身,没看出来哪点不同。
刚才抢到红裙子的女工更得意了,把红裙子伸到高个子女同志面前。
“你能付出钱我就让给你。”
“什么让,是我们先来的!”
“好好好,你们先来的,那就掏钱吧。”
高个子女同志看着眼前得意的女工,紧了紧拳头,她没带那么多钱。
“我不要了。”
说完,高个子女同志就转身离开供销社。
身后,还有最终买到红裙子的女工的冷哼。
“没钱还穷讲究!”
高个子女同志脸上的失落明晃晃的,她为了买这条红裙子,等了好久,最终还是被别人买走了。
和她同行的几位女同志见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其中一个指着项穗穗的摊子,说要不要去那里看看。
看着蹲在树荫下,简陋的独轮车和木牌,高个子女同志有些犹豫,但脚下还是拐了个弯,往独轮车那里走去。
项穗穗休息好了,刚想开口再喊一会儿。
几个女同志浩浩汤汤地向她这里走来。
其中高个子的那个,眼睛扫视着独轮车上的衣服,嘴里问着。
“有红裙子吗?”
项穗穗立即回答:“有!”
说完,项穗穗弯腰从独轮车底下抽出来红裙子,摆在高个子女同志前面,一共有三种。
两种大红色,一件偏紫红。
高个子女同志原本犹豫的眼神,在看见眼前摆着三条款式不一的红裙子时,顿时眼前一亮。
她伸手摸摸手感,都挺柔顺。
再拿起裙子在身上比划着,其他几位同行的女同志也不停地夸奖着。
“这裙子真好看!”
“那条也好看!”
高个子女同志最终选了一条大红色的,款式简单,和她原本在供销社相中的那条很相似。
等到问价钱时,高个子女同志伸手摸了摸口袋,语气也不确定起来。
“多少钱?”
项穗穗给了一个价钱。
高个子女同志听完了,微微舒了一口气。
还好,她带的钱还能有剩。
她当即把口袋里的钱付给了项穗穗,其他几个女同志听说了这价钱,看见独轮车上其他漂亮的裙子,也开始蠢蠢欲动。
“我没带钱。你明天还来吗?”
“来。”
“过了明天呢?”
项穗穗摇摇头:“过了明天就不一定了。”
不是她故意吊人胃口,如果今天明天两天卖出去的裙子不多,她就打算再换个地方。毕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得多换几棵树。
“那我明天过来买,你可不要走。”
“我也来!”
项穗穗答应她们明天会来的,几个女同志才高兴地离开了。
高个子女同志穿着这件红裙子去厂里,时不时有人夸她裙子好看。
她原本就个子高,皮肤白,穿上这条红裙子,整个人在厂里更显眼了,按照厂里人调侃的话说,就像一只大白鹅,落进鸡窝里了。
而昨天抢到红裙子的女工,同样也把红裙子穿在了身上。
只是她个子偏低,又不习惯昂首挺胸,身上红裙子的颜色都黯淡了些。
其他人见了女工,只笑着夸她身上的红裙子,颜色真鲜亮,绝口不夸好看。
这可把女工气的咬牙切齿的,再看看人群中央的高个子女同志,更生气了。
趁众人散开,女工冲上前,质问道:“是不是供销社还有一条红裙子,你们两个联合起来骗我!”
女工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她昨天只是为了争气,她们两个平日里就不对付。
女工原本就不太喜欢这条红裙子,只是她不想让高个子女同志买到,才咬牙买下了自己并不喜欢的衣服。
这会儿看见高个子女同志买到了新裙子,还比她穿的好看,好像故意和她比较一样。女工就更加胡思乱想了。
其他女工也围过来看热闹。
高个子女同志见她什么话都乱扯出来了,也忍不住解释。
“你别瞎说了。这裙子是我在供销社旁边的大院门口买到的。而且,上面也不止红裙子——”
女工不肯相信,这红裙子这么难买,供销社等了半个月才到货,高个子女同志随便一碰,随便一走,就轻轻松松买到了,骗谁呢。
高个子女同志翻了个白眼。
“爱信不信。”
女工见她这副样子,更加笃定是自己说中了,开始大喊大叫,说高个子女同志故意欺负她,她工资也不高,不是为了争气怎么会买红裙子。
高个子女同志被旁边的女同志磨的没办法,只好答应带她们去看看。
项穗穗在大院门口待了一天,来的时候带了一玻璃瓶子水,两个肉包子,给想想冲了一壶奶粉。
现在水喝光了,肉包子吃完了,想想的奶粉也喝的干干净净。
只有独轮车上的衣服,还是满满的。
昨天答应好要来的几位女同志,连影子都没有。
眼看着到了和昨天一样要收摊的时间,项穗穗将摆在独轮车车把手上的裙子收起来,准备明天换个地方。
“哎!别走!”
高个子女同志领着厂里的女工过来了,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还让项穗穗把昨天的红裙子拿出来。
这时候,厂里的女工哪还顾得上她们哪一个说的是真的。
看着独轮车上的漂亮裙子,小碎花,荷叶边,收腰连衣裙……
一问价钱,还没供销社的贵。
一个字,就是买!
项穗穗本来以为自己得像来的时候一样,把独轮车原模原样地推回去,结果没一会儿的功夫,裙子全卖光了。
而项穗穗专门装钱的小包,则是变得鼓鼓的。
项穗穗将放想想的竹筐,挂在独轮车的车把手上,亲了亲想想的小脸蛋。
“妈妈挣到好多钱!”
想想握紧小拳头,卖劲地挥舞着:“钱!”
“对,钱!”
“钱钱!”
“想想真聪明,一会儿妈妈给想想买好吃的,这次我们看看有没有新奶粉!”
项穗穗带着想想去供销社买了新奶粉,又买了一包鸡蛋糕,想想已经能吃东西了,项穗穗准备把鸡蛋糕掰成一小块,泡在奶粉里,喂给想想吃。
项穗穗推着独轮车,比来之前松快多了。
从大院走出来的路唯一,看了看路父铁青的脸,询问着:“要不我去打个招呼?”
路父拦着他,语气硬邦邦:“打什么招呼!上次不说过,我不会管他了,你也别管了!”
路唯一皱着眉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但在路父的再三警告下,还是勉强同意了。
想起刚才项穗穗推着独轮车,独轮车前面挤满了人,路唯一的心也有些蠢蠢欲动。
毕竟现在供销社不是唯一的买东西的渠道,如果可以抓住时机,那……
只是路唯一刚提出这个念头,就被路父严厉拒绝了。
“这是不务正业!”
路唯一讪讪笑着:“我这不是看弟妹她——”
“你是你,她是她。你现在应该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做出一番成绩来!如果你和……一样,那你只管自己去干,也不用在我跟前晃了!”
路唯一赶紧表态:“我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