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姝华宫。
三位太医相继看过穆小云症状后，围在桌边均是一筹莫展，虽然皇上已经下了命令，让他们全力救治，皇后娘娘也是同样的意思，可他们一时却找不到穆嫔的病因，实在难以下药。
其中一个较为年轻的太医显得有些焦急，他问对面之人，
“仇老，您怎么看，为何穆嫔娘娘腹痛难忍，吐血不止？”
仇太医忍不住叹口气，摇摇头说，
“唉，奇怪呀，这穆嫔娘娘脉搏虽有异常，也只是因失血过多导致的气血亏损，并非她的病因啊，而且她本人也并无中毒的迹象，真是怪了。”
见仇前辈眉头紧皱，年轻的太医又问另一边的尹太医，
“尹老，您呢？”
尹太医也摇摇头，无奈的摊摊手，
“没头绪，没头绪啊……学闻，你可有什么看法？”
“二位难断病因，晚辈也是，行医这么多年，我也不曾见过这等怪病啊。”
见这两位前辈都没有办法，袁学闻更加着急了。吏部侍郎俞光庆俞大人在穆嫔娘娘进宫之时，就嘱托自己在宫中随时注意娘娘的动向，有重大事项一定要及时送信给他，如今娘娘性命危怠，自己与太医院的前辈们又束手无策，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娘娘今日真的命丧于此，俞大人岂不是无法对其恩师穆都督交代了？
思及此，袁学闻暗下决心，无论如何，自己今日也要尽可能保住娘娘的性命，不然就愧对俞大人对自己一家的恩情了。
这时，只听仇太医说，
“这样下去也不行，单是吐血不止，穆嫔娘娘的性命也危矣。”
袁学闻表示认同，
“对，我们要先出个方子，把穆嫔娘娘的吐血之症先止住了，不然命都保不住，又谈何对症下药。”
尹太医捋着胡子，也点点头，
“嗯，是这个理儿。”
打定主意，三人根据自己多年的行医经验，暂时开出一张可能有用的方子。
袁学闻把方子交给站在一旁不停擦眼泪的桃儿，对她说，
“先照着这上面写的去抓药，给穆嫔娘娘煎服三日，看看效果再说。”
“嗯，袁太医，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家主子啊！”
桃儿抓着药方，仿佛拿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她眼神殷切的看着袁学闻，只希望他能点点头，给自己一个明确的回答，可袁学闻却无法回应她迫切的期待，别过头叹口气说，
“唉，我也不瞒你。说实话，包括我在内的诸位太医，我们此次着实不敢打包票啊。”
“袁太医……”
袁学闻摆摆手不愿再多说，
“去吧，喝了药，或许穆嫔娘娘还有一线生机。”
“呜呜呜……桃儿，桃儿知道了。”
桃儿哽咽着拿着方子跑出去了。
看着桃儿跑出去时无助的背影，鹃儿坐在床边也哭红了眼睛。
虽说太医在主子头上扎的三根银针暂时止住了她吐血之症，可这针却不能在她穴位上超过两个时辰，一旦超过，便会起反噬作用，而且血也并未完全止住，主子的嘴角还不时渗出一缕缕殷红的血丝。
三位太医提着药箱暂时离开了，他们要回太医院与其他同僚再磋商一番，看是否有更好的方子。
这时，外出找李四重的燕儿气喘吁吁的回来了，可刚一进门，她就看见鹃儿坐在床边红着眼睛，主子头上插着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一时也顾不得其他的了，赶紧上前问鹃儿，
“主子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鹃儿抬起头，见是燕儿回来了，带着哭腔说，
“燕儿，主子她，她病了，还一直吐血，太医们也束手无策。”
“啊！主子——！”
燕儿大叫一声，随即趴在床边哭了起来。
鹃儿的眼泪早在眼里打转好几圈，可她一直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因为穆小云曾对她说过，要笑对人生，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被眼泪打败。只是此情此景，她不由悲从中，亦是被燕儿悲伤的情绪感染，一时没忍住，二人哭作一团。
桃儿取了药一路小跑着回来，一进屋，便见她们二人抱头痛哭，自己早已哭肿胀的眼不觉又蓄满了泪水，可她随即甩甩头，把悲伤之情暂时压下，因为主子说过，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哭过后一定要集中注意力抓住主要矛盾，并想办法解决它，才能彻底摆脱困境，迎来生机。
想到这里，桃儿目光坚定起来，不再被悲伤干扰理智，只听她声音沙哑的说，
“鹃儿，燕儿，别哭了，我们先给主子熬药，只有吃了药，主子才会好起来。”
二人看着桃儿充满希望的坚毅目光，渐渐止住哭声，郑重的点点头，
“嗯，主子会好起来了，一定。”
说着，鹃儿擦干眼泪，这时，她才想起来问燕儿，
“对了，燕儿，你去了那么久，找到小李公公了吗？”
燕儿摇摇头，
“没有，我去了许多小李公公平常会去的地方，都没见到他人，问了平时与他熟识的几人，他们也都说没见过。”
闻言，桃儿眉头紧锁的说道，
“这真是奇怪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小李子居然不见了人影。”
说完，她走到门口，抬头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心中有些不安，
“小李子，你在哪儿啊，你快回来吧……”
“咚”，似在回应她一般，天空霎时传来一声巨大的惊雷，随即，密集的雨点滴落，很快便成倾盆之势。
大雨“哗啦哗啦”的下着，硕大的雨点疯狂砸在屋檐上，树叶上，地板上，形成一片嘈杂之声，仿佛无数小鬼儿从地底钻出，在人间肆意尖声嚎叫。桃儿看着从屋檐飞流而下的水帘，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
屋檐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桃儿和燕儿轮流照看着小火炉上冒着热气的药罐，希望能在穆小云拔针之前把药煎好。
这时，袁学闻穿着蓑衣冒雨从太医院过来。
他跑到屋檐下脱掉蓑衣，正准备进门，就见穆嫔娘娘的贴身丫鬟正小心翼翼端着药碗走过来，他连忙上前接了过来，闻了闻，点点头赞赏道，
“火候正好，辛苦你们了。”
“只要能救我家主子，再辛苦我们也不怕。”
“好，随我来吧。”
“嗯。”
屋内，三个小丫头紧张的在帘子外张望，袁学闻将穆小云轻轻扶起，然后对外面招招手，让桃儿过去，对她说，
“你扶好，我来给她喂药。”
“好。”
袁学闻将药装进细竹管中，将管子轻轻抬起，把药顺进穆小云的嘴里，就这样一次次重复，终于在一刻钟后，让她将药全部喝下。
袁学闻观察片刻，见穆小云对汤药并无排斥反应，稍稍安下心来，见时间差不多了，他对桃儿说，
“我马上为穆嫔娘娘拔针，一会儿不管娘娘怎样难受，你都不要让她躺下，知道了吗？”
“嗯，桃儿一定不会让主子躺下的。”
“好。”
袁学闻说完后，集中注意力，虽然他内心非常紧张，但是胜在手法娴熟，三根针依次被他安全取下。
这时，本在昏迷中的穆小云痛苦□□一声，“哇”的一口黑血吐了出来，随即，她整个人像根软面条一样，身子往一边一歪就要躺下，桃儿见状立马将她身体板正，不多时，她又吐出几口黑血，人又昏死过去。
桃儿见状慌了神儿，连忙问袁学闻，
“太医，我家主子怎么了？怎么开始吐黑血了？”
“别慌，这是好事，她要是不吐黑血，才是麻烦。”
袁学闻说完，立马又给穆小云把了把脉，见她此时脉象异常，其中一脉间歇性急促且中断时间长，惊讶的点点头，
“是了是了，这才是穆嫔娘娘真实的脉象，果真有异。”
他高兴极了，连忙对桃儿说，
“你不用再担心了，我已找到病因，穆嫔娘娘有救了。”
“真的？太好了，袁太医，太好了。”
袁学闻此时也倍感欣慰，他笑着说，
“好好好，你们先将血迹清理干净，我回太医院告知其他前辈和同僚，再为穆嫔娘娘开出对症的良方。”
“嗯，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不谢，我先告辞了。”
说着，袁学闻出门披上蓑衣快步往太医院赶去。
屋外的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的，但依旧没有停下的迹象。
不多久，御书房和凤仪宫同时收到了太医院传去的好消息，说穆嫔娘娘的病因已经找到了，很快就能用药治疗，众太医还将会诊的过程和结论写成册子，分别呈递到皇上和皇后的手中。
御书房，赵渊看完太医院送来的册子，轻笑着摇摇头，
“这次她可真是受苦了。”
“陛下，穆嫔娘娘她……”
“暂时无虞。”
赵渊合上册子放到一边，看着面前地图上黎华府的方位，手指点在那里，有些期待的说，
“只是，不知这次能不能让朕的皇后有所行动，朕可真是等不及了。”
王安德虽不知皇上在谋划什么，但是他知道，穆嫔的性命应该是保住了，至于在这件事中，皇上和皇后分别扮演了什么角色，那就不是他能去探究的了。
凤仪宫，皇后看着册子上描述的有关穆嫔病情的文字，仿佛一把刀插在她的心口，痛极了。
平日清香的茶水如今在口中只觉苦涩，夏莲见皇后脸色并不好看，上前小心询问，
“皇后娘娘，您……”
她话还没说完，只见皇后将茶杯重重放在几案上，溅出的茶水打湿了册子。
夏莲有些震惊，在她印象里皇后娘娘从未真的动怒过，今日这般，看来……
“皇后娘娘请息怒，现下太医院已找到穆嫔病因，只需对症下药，穆嫔便性命无虞，还望您宽心。”
皇后摇摇头，语气中满是悔恨，
“是本宫太轻敌了，不曾想被偷梁换柱，竟伤她如此之深。”
“娘娘？您是说，我们为穆嫔准备的东西，被皇上替换了。”
“不，是本宫的错，是本宫的私心害了她。”
“那我们是否加快进程？”
“不可，暂时还要静待时机，否则将前功尽弃。”
说着，皇后站起身走到窗子边，看着花瓶中那朵被牡丹众星捧月护在中间的月季花，抬手轻轻抚摸着它鲜红的花瓣，眼中满是疼惜。
“唉，你受苦了，只是本宫只能接着走下去了。本宫别无选择，只希望你能再坚强一些，来面对接下来的种种。”
皇后语气虽温柔，可手上的动作却不尽然。
只见她眼中的疼惜之情消散，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嘴角此时竟还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芊芊玉手掠过花朵后毫不留情的将花瓣全部扯了下来，一片一片慢慢放入茶杯中，看着花瓣逐渐被茶水浸透，她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微笑着点点头，
“不过，这次也算是达到本宫的目的了，虽然过程被干扰，但陛下说的是对的，我们在这件事上，不过是殊途同归罢了。”
说着，皇宫从茶杯中轻轻拈起一片花瓣，放入口中，细嚼慢咽将其吃下。
看着杯中余下的花瓣，她语气温柔的说，
“今后你可以好好歇息了，很长时间都不会有人再去打扰你了。”
太医院，袁学闻将此间发生之事写在纸条上，托小太监捎带出宫，交给俞大人。
小太监应下了，将纸条揣进腰带，快步往太医院门外走，只是他刚出大门，就被人拦了下来，看见来人，小太监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小的，小的见过王总管。”
“拿出来吧。”
“是，是。”
小太监颤颤巍巍将纸条双手递上去，王安德接过后对他来说，
“回去就说信儿已经送出去了，知道了吗？”
“是，小的明白。”
黎华府，穆家书房中，站在窗户边的穆尚民突然叫道，
“哎呀，夫人，老爷我想到了，你说这么大的事，皇上他居然没处罚我，这不合常理啊，是不是咱们小云出事了？”
“啊？俞侍郎不是在京城吗？他可有给老爷来信？”
“没有，可是这才令老爷我感到不安。”
穆尚民低头细细一想，又将整件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随即眉头一皱，他抬起头表情严肃认真的对穆夫人说，
“不对，我们小云一定出事了。”
“哎呀，那可怎么办啊？”
猜测到女儿十有八九出事后，穆尚民反而显得十分镇定，没了先前的懦弱和慌乱，他快速理清思路，在心中大致有了一个计划后，边安抚夫人边说，
“夫人莫慌，请夫人速去把廉儿叫回来，就说我有要事要交给他办。”
“好，我这就去。”
穆夫人走后，穆尚民又到书桌前写了封信，随后叫来齐管家，小声对他说，
“老齐，把这封信送到衙门秦大人手上，记住，必须他本人亲自收下，千万不要经旁人之手，和他说本都督有要事相商，让他到老地点一叙。”
“是，小的去了。”
做完这些事后，穆尚民看着地图上京城的方向，目光深沉且坚定，仿佛变了一个人，只听他开口说道，
“小云，爹目前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希望你无论正在遭遇什么困境，都要坚强活着。永远记住爹的话，只有活着，才有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