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明花谷,柳灿一行人进入后,那些在后面围追堵截他们的宋家军就没有再跟上来,他们也暂时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见此处安静的有些诡异,官兵持刀警惕的看着两侧崖壁,其中一人走到柳灿跟前悄声问,
“柳统领,这里的地形似乎对我们不利啊,万一敌人在崖壁上方射箭或滚石,我们,我们可没有一丝逃命的机会啊。”
柳灿此时正盘腿坐在一块儿石头上,他随手扯了朵黄花别在耳朵上,抬头望了望明花谷上方狭窄的天空,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了出来。
只见他此时神色凝重,将目光收回后低头看着腿上的长剑出神的说道,
“宋家军就是要将我们置于死地,所以才把我们往这明花谷里驱赶,你说他们阴损不阴损,明明在外面就可以把我们解决掉,非得把我们像赶羊似的给撵到这里,他们可真有闲情逸致。”
那官兵闻言,握着手中的刀紧了紧,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后,略显焦急的问柳灿,
“哎呀,那现在可怎么办?我们难道什么都不做,就坐在这里等死?等宋家军那伙儿人来把我们都灭了?”
“怎么,感到害怕了吗?”
“柳统领,您想听弟兄心里的实话吗?”
“快说,本统领就爱听实话。”
“嗯,实话就是,怕,怕的要死!您看我这手,现在直哆嗦呢!”
“嗯,那本统领也告诉你,我也怕。这天底下,没几人不怕死的。”
柳灿说着,随手又扯了一朵花,将那鲜红的花儿插到官兵被布条扎起的发髻上,用力拍拍他的肩膀让他振作起来,
“不过你放心,我柳灿今天就是豁出命去,也会给弟兄们杀出一条血路来的,相信我!”
见柳灿目光坚定而充满力量,那名官兵眼中瞬间盈满泪花,重重的点了点头,
“嗯!我和弟兄们都信您!”
这时,在四周警戒的官兵们也都聚集过来,他们亦是目光坚定的看着柳灿,异口同声的说,
“柳统领,我们大家都相信您,相信您一定能带我们杀出明花谷的。”
柳灿被这些官兵弟兄们强大的信任感动了,情不自禁的站起身举着长剑直指长空,高声喊道,
“对,我们一起杀出去,干死宋家军那群人。”
众人斗志昂扬,皆高声喊道,
“冲出明花谷,干死宋家军,冲出明花谷,干死宋家军。”
他们话音刚落,就见一人从入口处走进来,那人带着黑纱斗笠,身穿暗红色长衫,腰间束着一条绣金黑腰带,边走边拍手称赞道,
“好,说得好!请问石上之人可是都督府的侍卫统领——柳灿?”
柳灿闻言挑了挑眉,转身从石头上跳了下来缓步走向那人,在距离那人十多米远的地方停住,将手中的长剑往地上猛的一扎,双手扶着剑柄,微微扬了扬下巴向那人喊道,
“正是,我就是柳灿。阁下也报上名来吧。”
“呵!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宋家军梁文君是也。”
众官兵一听对方的大名,顿时人心慌慌,在绝对的武力差距面前,他们刚刚才昂扬起来的斗志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柳灿身边的官兵悄悄上前附在他耳畔说,
“他是梁文君啊,柳统领,那个武功极高的宋家军军师啊,碰到他我们今天怕真是要进鬼门关了。”
可柳灿闻言后仍旧面不改色的直视着梁文君,同时微微侧头对官兵小声说,
“慌什么!本统领不让你们死,你们谁都不能先死,你先退下,让本统领来会会他。”
那官兵犹豫了下往后一退,然后和其他兄弟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一时之间,二十几人瞬间一拥而上,迅速把柳灿围在中间,
“柳统领,我们信你,可我们也不是贪生怕死的怂包蛋,今日我们就是全折在这儿,也要让您活着出去。弟兄们,准备战斗!”
“是。”
谁知柳灿“啪”的一巴掌拍在那个官兵后脑勺上,瞪着他说,
“滚,你们不怕死,我柳灿就怕吗?”
此时,站在不远处的梁文君从腰间取下长刀,指着柳灿笑着说,
“柳统领,你们的兄弟义气真让人感动,不如这样吧,我和你单独比试一番,我也不欺负你,若是六招之内你能用剑沾得我的衣服,我可以让你们全部安全离开,怎么样?”
“哈哈哈!你可说话算数?”
柳灿豪爽的大笑着,同时把插在地上的剑也拔了出来,挥剑直指梁文君,眼神霎时凌厉起来,
“那就来吧。”
然后对依旧挡在自己面前护着自己的官兵说,
“你们让开。”
官兵扭头看看柳灿,他们都知道梁文君武学造诣极高,即便是他们的柳统领,怕也难接上十招,担忧的说,
“柳统领?”
柳灿怒目圆睁,
“让开!”
“是。”
官兵无法,只能暂且退到他身后。
一阵风从山谷吹过,百花摇曳着动人的身姿,似乎在为即将能品尝到炙热的鲜血而兴奋不已。
二话不说,没有半点迟疑,柳灿提着长剑一个助跑,就与十米开外仍旧岿然不动的梁文君刀剑对上了。只是本该双手持刀的梁文君,此时只用右手拿着长刀就和柳灿打得有来有回,另一只手居然还背在身后,就连头上戴的斗笠都不曾摘去。在一旁观战的众官兵见此情形,都已心如死灰了。他们互相看看对方轻轻点点头,决定等一会儿柳统领败下阵来后,他们就不讲武德,一拥而上,拖住梁文君,让柳统领一人冲出去。
那边的二人在花丛中上下来回打斗,两件兵器时不时碰出一些火花,只见梁文君单手持刀,手腕翻转之间,刀锋流畅的划过柳灿的衣服,沾之即破,却不伤及肌肤,仿佛在逗耍一般。不仅如此,他此时仍旧微笑着和柳灿说话,且气息平稳,丝毫没有被打斗影响,
“柳统领,我这行云刀法可入得你眼?”
柳灿怎能受此大辱,狂吼一声,
“梁文君,你不要欺人太甚,看剑。”
说着,他飞身而起,借着右侧崖壁奋力一蹬,双手举剑向梁文君的左肩劈去。可在梁文君看来,柳灿的动作显得非常可笑,虽然自己刀在右手,可左边也并非防守的薄弱之处。只见梁文君脚下轻轻一点,微微侧身,起刀顺着柳灿剑锋所指往同一方向抵挡而去,让柳灿剑上的力道瞬间被化解,接着他反身抬脚一踹,柳灿飞扑在地,在花丛中滚了个跟头才用剑插在地上稳住身形。
梁文君收刀入鞘,不再与他相斗。
“柳统领,热身到此结束,我们该告别了。请诸位在这风水宝地,就此长眠吧。”
说完后潇洒的转身离去。
此时,柳灿及时拦住了想要上前围攻梁文君的众官兵,悄悄作出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而他们正上方的山谷两侧,已经站着手拿弓箭的宋家军众人。梁文君离开后,宋家军众人立马万箭齐发射向明花谷,谷中百花被打得散的散,折的折,可里面的人却没有发出抵抗的声响。
山谷上的于或察觉不对后,立马举起手让众人停止射箭,然后飞身下谷,查看一番后愤怒的大喊,
“可恶,我们失算了,被他们逃了。”
只见右侧石壁上赫然出现一个一人多高的缺口,只因平时被成团的花簇挡着,加上谷地光线不强,所以没被发现。
此时的明花谷东侧,顺着石壁上的口子逃出来的柳灿一众人正快速往云朗山下跑去。柳灿边跑边大笑着说,
“哈哈哈哈,梁文君,没想到老子跑出来了吧!这叫天无绝人之路,老天都给我留着后门呢!”
官兵也开心的问,
“柳统领,您怎么知道那里有个洞啊?”
只见柳灿一脸兴奋的说道,
“本统领那时和梁文君打斗,飞身踩到石壁上借力,就在踩上去的那一刻,本统领无意中扫到了下面花丛后似乎是空的,当时就判断花丛后一定有洞,但却不知是不是能通到外面,没想到天意不让我们死在那里,那个洞居然是通的。这回真是老天保佑啊!”
众官兵闻言也都开心的大笑起来,他们此时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幸运感。可柳灿他们也只高兴了片刻,笑容就僵在嘴角了。因为一道红色的身影稳稳落在他们面前,那人手中的长刀横举,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然后冷冷的笑着嘲讽道,
“老天保佑吗?那我就让你们认清现实,看看老天还能不能再次保佑你们。”
与此同时,那些被耍了的宋家军也从后面追了上来,柳灿一行人顿时陷入前后夹击的局面。这下战局似乎彻底没有悬念了,简直成了宋家军单方面的屠杀。只一刻不到,柳灿这边几乎全灭,他自己也受了重伤,身上添了七八道骇人的刀伤,深可见骨,血流不止,此时他意识已经模糊,但还是拄着剑不肯倒下,散落的头发被满脸的汗水粘在脸上,他相信自己不会在这里倒下的,可模糊的视线里,除了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再看不到他想看的那个人,很快,他的瞳孔也开始涣散了。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鸣笛身,接着传来让他熟悉的一声吆喝,
“柳灿,你给老子挺住,你都督大人来了。”
柳灿听到这声吆喝声后,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从中蹦出一道夺目的精光,只见他嘴角此时微弱的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安心的闭上疲惫的眼睛倒下了。
不远处,钟桓骑马飞奔而来,勇武的冲在最前面,身后是醒来的石霍和三百云庆府的士兵,众人手持朴刀大声呼啸着冲杀而来,与宋家军五十多号人打在一起,战局朝着不利宋家军的局面在发展。
这时的东坡山坡上,仲括带着宋家军大队人马正在此处蹲点。傍晚的山风夹杂着一丝寒意吹来,提醒着他时间到了。
他抬头看看天色,见天光此时已经微微黯淡下来,便掐着指头算算时间,他知道曲锡使团马上就要从下面的山路上经过了,他们可以准备动手了。
一想到计划成功后能成功挑起曲锡和大荣两方的矛盾,甚至让双方开启战端,仲括微不可闻的阴险一笑,振臂一呼,
“弟兄们,曲锡使团马上就要经过了,准备行动。”
“是。”
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时候,于或手持带血的刀跑着从后面来到仲括面前,气喘吁吁的说,
“仲大哥,不好了,钟桓带着二三百士兵杀上来了,梁军师正和他们战在一处,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
仲括一听,又看了看山下已经能看见先头部队的曲锡使团,艰难的抉择着。只是很快,他便做出了决定,他们不能损失梁文君这个高手和智囊团,随即转身喊道,
“所有人听我令,收队前往明花谷方向,先去支援梁大哥。”
“是。”
这批宋家军一百来号人快速机动前进,很快从后面杀了上来,加入了战局,与钟桓带的部队打了起来。虽然宋家军不足二百人,但只梁文君一人,便可以一敌百,战局瞬间胶着起来。
钟桓眼见己方不占上风了,定睛瞄住了梁文君,大吼一声冲出一条路来,很快与梁文君交上手。可任钟桓战场经验再丰富,但在个人武功上,他与梁文君相比仍是稍逊一筹,打得明显有些吃力。
二人七十回合交手下来,钟桓已经有些力怠,可梁文君跟个没事儿人一样,除了斗笠被钟桓打掉,额头上也只是微微渗出些细汗。
梁文君见钟桓气息已乱,体力已明显下降,轻轻反转刀身,笑着说,
“钟都督,不如我们今天就在此做个了断。”
“了断什么?”
“我宋家军这两年来死在你刀下的二十三条人命!”
见梁文君杀气腾腾瞪着自己,钟桓一摊手,叹口气皱着眉头不解的说,
“这有什么可算的。他们占山为王,拉帮结派,抢劫城中大户,扰乱民间治安,甚至渗透我官府意图夺取本都督对云庆府的治权,本都督抓他们,天经地义,杀他们,那是为民除害。”
梁文君闻言愤怒的挥了挥手中的长刀,怒斥钟桓,
“一派胡言,你死心塌地为赵渊那个狗皇帝效命,可知他是个窃取我宋氏天下的小人,是反贼!”
见梁文君口出狂言骂自己尊敬的皇帝陛下,钟桓脾气也上来了,更加愤怒的说道,
“谈何窃取,你效忠的宋家王朝气数已尽。你们也不睁眼看过百姓过的都是什么日子?那些王公官员只知夜夜笙歌,犬马声色,甚至为求取一时和平,将西部的天仓府、阑罗府割让给大宛国。天灾来了不想着救济百姓反而加重赋税,短短两年时间就把整个天下搞的乌烟瘴气,让黎民百姓陷入长达十五年的乱世。天可怜见,我皇帝陛下取而代之正是天意。梁文君,你是个聪明人,认清现实吧。”
梁文君是真的被惹恼了,挥起长刀直指钟桓,眼神凶狠好似要吃人一般,
“钟桓,你信口雌黄,居然敢诋毁我宋氏王朝。既然你执迷不悟,我绝不能放过你。今日,我梁文君就要替天行道,为我宋家军枉死在你刀下的兄弟报仇,看刀。”
说着,梁文君双手挥刀冲了上去,与钟桓又战在了一起。只是这次打斗,钟桓明显更加力不从心,因为梁文君杀心已起,誓要取他性命,刀刀直取要害,手腕翻转之间刀锋更显狠厉之气。
短短二十招过后,钟桓已身负五处刀伤,身上出现大块殷红的血迹,他喘息的更厉害了,汗水“啪嗒啪嗒”的顺着脸颊往下流淌。
“钟桓,今日能死在我梁文君的手下,你也算无憾了。最后一刀,上路吧!”
梁文君说完后飞身而起,气势汹汹,长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泠冽的寒光,直冲钟桓命门而去。
生死攸关之刻,突然,天上竟下起花瓣雨,阵阵花香随风而来,轻轻掠过刀光剑影、满是血腥味的战场。此时,一股巨大的力道从梁文君斜上方冲了过来,梁文君不得不收住刀势,反身抵挡这股力道。这时,他也看清了来人和那人用的兵器,厉声问道,
“你是何人?”
只听钟桓在一旁大喜的喊道,
“夫人!”
梁文君一皱眉,
“夫人?你是钟桓的夫人?”
“正是妾身!梁公子,请停手吧。”
说着,手上花伞一挥,破开了梁文君凌厉的刀气,然后稳稳降落在地。钟夫人微笑着说,
“梁公子,曲锡使团已经过了云朗山,出了我云庆府的地界了,你们的计划失败了,请收手吧。还有,妾身不得不提醒您,我云庆大军也已经到山脚下了。”
梁文君此时怒不可遏,
“哼,休想!今日管他什么使团,我便只要取钟桓性命。”
随即对正在交战的宋家军喊道,
“宋家军听令,放!”
“是。”
只见宋家军众人快速抽身离开战场,将身上带的火药制成的黑色丸状物丢出去,云庆府士兵这边也早有准备,在宋家军抽身之时,他们也快速有序的退到了安全距离外,摆出盾阵。只听盾牌外爆炸声阵阵响起,烟雾带着硫磺味弥漫开来,钟桓这边没有人因炸燃而受伤。
论起这个,功劳还要算在石霍身上,因为他在草丛苏醒后,就急急忙忙下山去找援军,在半山腰接应上钟桓的时候,就告知了钟桓宋家军身上可能带着火药,钟桓略微沉思片刻后想出了应对之策,提前和自己的士兵们交代好,所以他们这边才能迅速应对而毫发无伤。
梁文君见爆炸未达到预期效果,随即指挥宋家军众人趁着烟雾迅速撤退,临走时还不忘对身后之人喊话,
“钟桓,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宋家军早晚有一天要向你讨债。”
钟桓豪爽一笑,沉声应道,
“本都督等着,到那时,本都督绝不会让你们再全身而退。”
山风吹来,烟雾很快散去,石霍指挥众人将爆炸产生的火星扑灭,以免引起山火。
钟桓在夫人的搀扶下,走到已经不省人事的柳灿身边,蹲下身子小心探了探他脖子上的动脉,只见他脉象虽然微弱但是还有得救,钟桓顿时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拍了拍柳灿的脸蛋大笑着说,
“喂,柳灿,醒来后记得谢谢本都督救了你一命,还有,把这个人情也给本都督记到你那个小本子上,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