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那天,穆小云起了个大早,让桃儿送走送早食的太监,拴好院门后,自己起床穿着里衣,扎了丸子头就到院中打太极锻炼身体。桃儿和李公公对此早见怪不怪了,打着哈欠到桌上吃饭。
没错,他们三人平时是同桌吃饭的,这在别的宫中是绝不可能的,一旦被发现,是要杀头的,不过他们这个院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穆小云又不和他们计较那么多,大家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在这大半年的相处中,他们二人发现,他们主子的身体似乎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弱,主子每天都规律的做着奇怪的动作,根据她的说法,这东西叫体操,能舒展筋骨、强健肌体。小李公公听了她的说法,倍感不屑,他们每天饭都吃不饱,估计再这样下去啊,就是每天做上一百遍这样的动作,身体也好不到哪里去。
穆小云自然明白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不过她感觉自己每天吃的挺饱的,至于在哪里吃的,她暂时不能告诉这二人。
御书房内,皇帝赵渊下早朝后批完奏折,时间已然到了晌午,见今日阳光明媚,他放下笔坐到窗前的软榻上品茶,嗅着悠悠茶香,他对贴身侍卫李保良说:
“黎华府总督穆尚民近日上书请辞,称病要告老还乡,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
“回皇上,卑职不敢妄言”。
“朕恕你无罪,说说你的看法”
“谢皇上。依卑职来看,穆总督请辞应该与半月前从黎华府地界上丢失的那批官制箭簇有关。虽然后来查清了,也追回了那批箭簇,明面上处决了劫道的山贼,但实际上据探子来报,当时劫走这批武器的人中,似乎有反贼宋家军的身影。想必穆总督也查到了些东西,但是他在乱世为官十几年,一直明哲保身,庸庸碌碌,无大功也无大过,如今天下安定,若要深究此事必定牵扯甚大,所以……”
“所以这个老狐狸想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早早脱身过安稳的日子”。
赵渊嘴角挑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凤眼微闭,语气平缓的说,
“朕会满足他这个愿望,但是现在”,
他眼睛猛然睁开,眼神中凌厉之色乍现,声音也冷下来,
“他要给朕守好黎华府,朕还需要他这只老猫把他地界上的老鼠给捉干净”。
赵渊起身放下茶杯,背着手走到书案前,看着案几上穆尚民的请辞奏章,冷笑着说,
“呵,他只为朕的天下付出了一年有余,就想享受无边的安稳,世上哪有这等好事?”
李保良听后,有些担忧的说,
“可是陛下,即便您不批准奏折,穆总督若还是抱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想法,必然会让反贼势力在黎华府的地界上滋长,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啊”。
“哼”
赵渊一甩袖袍,
“若非天下安定时间尚短,我朝中人才不足,朕必定要收拾了这老匹夫。为今之计就要想个法子,让他不得不行动起来,尽心尽力为朕做事”。
赵渊单手敲了下桌子,似乎想到什么,就叫来贴身大太监王安徳,
“陛下,您有何吩咐”。
“安徳,数月前的选秀中,朕记得黎华府总督的女儿也被选进来了吧”。
“正是,唤作穆小云,现在姝华宫居住”。
“为何平日不见她的牌子?”
“回陛下,穆贵人进宫不多时日就病了,太医也查不出缘由,只得嘱咐让好生安养,静观其变。因穆贵人暂时不能为皇上侍寝,所以奴才就斗胆将牌子给拿出去了”。
“病了?呵!李统领,你说有其父必有其女这句话是不是很应景”。
赵渊笑了,只是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寒意,接着说,
“去吧,看看这句话说的有没有道理”。
“是,卑职领命”。
正在院中浇花的穆小云穿着里衣,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哼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曲子,悠哉悠哉。屋子里,桃儿在秀手帕,小李公公在下象棋顺便和桃儿唠嗑,三人都没有发现屋顶上多了一个人。李保良悄声观察一番飞下屋顶,回到御书房内,将所见报告给赵渊。赵渊眉头微皱,眼神愈发阴狠起来,御书房内的温度霎时降至冰点,王公公和李统领感觉气氛不妙,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好一会儿,只听赵渊一字一句沉声说道,
“岂有此理,成何体统”!
话音落下,略微思忖片刻,赵渊对王公公说,
“把穆贵人牌子放进去,今晚送过来”。
“奴才遵旨”。
后宫内的道路上,三名太监步履匆匆的往姝华宫走,穿过三层宫门,到达了穆贵人居住的小院。此时院门微掩,为首之人示意其中一个小太监上前敲门,另一个小太监高声喊道,
“内侍总管张公公到——”
院内的三人,绣花的绣花,浇水的浇水,练字的练字,听见院门被敲响以及随之而来的喊声,都慌了神,他们平日里自由散漫惯了,一时之间什么准备都没有。三人一股脑把手上的东西随手一丢,着急忙慌的前去迎接。小李公公的反应是最快的,不忘调整好仪态,迅速开门,笑脸相迎,躬身行礼,
“小的李四重拜见张总管,您请进”。
“嗯。”
来的三人被让进院中。穆小云此时虽然衣衫不整,好歹把该穿的都穿上了,比平时随意的穿着强了百倍,对着张公公微微躬身,张公公示意身后的小太监把乘牌子的托盘拿到前面来,笑着对穆小云说,
“恭喜穆贵人,皇上今儿翻了您的牌子,还请穆贵人早些准备,一会儿就有人来接您到皇上的寝殿去”。
三人听了这话表情各不相同,小李公公突然目光炯炯、神采奕奕。桃儿感觉熬出头了,又有奔头儿了。穆小云面露疑惑和难色,想要叫住转身要走的张公公,却被小李公公用眼神阻止了。随即,李四重自己快速跟上去,到了门外,从袖子中掏出一个成色上等的玉镯呈给张公公,殷勤的说,
“早听闻张总管的名望,今日得见是小的福分,这是小的一点见面礼,还请您笑纳”。
“哟,眼力见儿不错,再说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回张总管,小的李四重”。
“李四重,嗯,咱家记下了”。
张公公神态怡然,扭着小腰带着两个小太监走了。小李公公见对方走远了,高兴的跑回到院子里,一蹦三尺高,兴奋的不能自已,和激动到落泪的桃儿抱成一团转圈圈,两人边蹦边小声喊着,
“太好了,太好了,好日子来了,终于来了”。
只有穆小云深深皱着眉头,心情低落,满腹疑问。心想:她的牌子明明早就被拿掉了,而且她一直都是病怏怏的,怎么会突然被翻了牌子?不能是皇上对她一见钟情吧?可是她几乎没怎么出过院门,哪有机会被皇帝看到?既然不是她的原因,那就是外朝的原因了,一定是父亲那儿出了什么问题,皇上才需要宠幸她以拉拢父亲。
“唉”。
穆小云长叹一口气,有气无力的做到石凳上,趴在桌子上发呆。父亲在她临行前语重心长的嘱咐她,让她不要卷入后宫是非中,明哲保身,只要好好活着就行,穆小云也想遵守父亲对她的嘱托,可一进宫门,哪里还由得她做主?就连父亲,这个经历过乱世风云的官场老手,也不能置身事外啊。
那两人兴奋过后,拉着垂头丧气的穆小云就往屋里去。她平时就没什么架子,人又好说话,这大半年处下来,感觉这二人已经不把自己当主子看待了。穆小云此事心烦意乱,没了主意,也就任他二人折腾了。二人使出浑身解数把她梳洗打扮一番,小李公公把之前从她那里索要的首饰统统拿出来,让桃儿给她都戴上去,还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
“主子,您可要好好表现,奴才可是把家底儿都拿出来了”。
穆小云听后,回过神儿来,眉头挑了挑说,
“什么家底儿,这不都是本小姐进宫时戴的吗?”
“哎呀,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奴才是小人,早前慢待您了,是奴才僭越了,还求您原谅奴才。奴才要是有更好的,一定给您拿出来,这、这不是手头紧,没有嘛”。
桃儿也接上话腔,
“还有桃儿,桃儿之前不懂事,桃儿给主子磕头认错了”。
说着,两人在地上跪着给她磕了一个响头,这个头磕的忒实在了,磕的穆小云心里一颤,生怕二人因兴奋失了分寸,磕的一命呜呼过去,那穆小云感觉自己就真的造孽了。二人脑门儿上很快浮起一个淡淡的红印。穆小云见他们都这副模样了,叹口气说,
“好啦好啦,都起来吧”。
这时穆小云才明白宫里的女人为什么都要拼命往上爬。在这深宫之中,没有地位,连身边伺候的人都压不住,只能任人欺侮,生活悲惨,也就她心态好点,性格又有些懦弱,加上父亲殷切嘱托,才勉强过的还算平稳。不过平时在宫中各处办事,没少被使绊子,气也没少受,主子都如此,跟着她的小李公公和桃儿自然在各处也过的不算好,时不时对她冷眼讥讽、有怨气也说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