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但是她的头太重了，嗓子也艰涩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握着他的手，然后意识昏沉地闭上了眼睛。
陆知寒已经起身，握着他手的人手指却突然蜷缩了一下：
她指腹伤口附近的血色已经被冲淡了，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准备离开的人终于停住了脚步。
盛柠不知道陆知寒走没走，昏迷时却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学时代。
因为换季感了冒的人缩在宿舍里和陆知寒打电话，絮絮叨叨地和他说宿舍楼感冒的有多少。
结果有暖气也一句话一个喷嚏，说了多久的话，就打了多长时间的哈欠，说到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问他她是不是太吵了。
毕竟陆知寒去图书馆是看书的，虽然戴着耳机也未必愿意听她说那么多话。
陆知寒却是道：“不会。”
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直接挂断电话和他短信聊的人没反应过来：“什么？”
陆知寒已经走到了图书馆五楼的楼梯间：“我出来了。”
盛柠抱着手机，还没回答，他就道：“我现在站的位置，外面有一片白玉兰。”
盛柠其实经常跑去图书馆找陆知寒，只是因为生病了才没有和他一起去，听到他这么说，突然就有点想坐起来：“真的？学校的玉兰开了？”
她有点小遗憾：“我都不知道。”
明明生病之前，她还天天经过那呢。
“大概是温度太低，没到开花的时候，”陆知寒鲜少用这么低缓的语气对她说话，盛柠耳根滚烫地缩回被子里，结果才握住手机，就煞风景的打了个喷嚏。
羞惭的人拿被子盖住自己，就在空气凝滞的黑暗空间里听见陆知寒道，“等你病好了，可以来看。”
后来她才知道，那时候有人说他们学校出现了聚集性流感，西南两个校区隔得最远，很可能成为第一批封锁限制通行的区域。
这个消息当然是谣言。
出现在他们学校的只是某种没有传染性的普通感冒，只是因为同时生病的同学太多，才导致误解产生。
她也没有因为生病而看不了玉兰花。
陆知寒也没有选择相信。
但他还是在那天走出了图书馆，告诉她，图书馆外有一片开得正好的玉兰。
后来她病好了，第一件事就是拉着陆知寒的手，去看了雨中没有凋零的玉兰。
后来她再也没有在下雨的时候任性地拉着他去树底下看那些微微绽开的花。
也始终没有想到，她会有需要牢牢握紧他的手，才能勉强让他留下来的这一天。
头终于不疼的人坐了起来。
陆知寒已经不在了，窗外朦胧的雨幕透进来几丝微凉，模糊的树影在风中摇摆，收回视线的人闭上眼睛，忽然想起，是啊。
江宁市是没有玉兰花的。
sq内。
身姿挺拔的男人坐在会议室内，身旁的叶执道：“筛查结果出来了，已经确认没有感染症状，预计两周后，所有人员都会从国外返回。”
主位上的人合上文件，嗓音冷静淡漠：“通知所有人，暂缓返回，在国外的一切费用公司负责。”
股东们对陆知寒的决定颇有微词。
本来就是常见病之一，传染性极低，治愈后传播的可能性也极其微弱，延期两周返回已经很人性化了，继续暂缓，就不担心耽误项目的进程吗？
陆知寒只是抬眸，瞬间，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众人下意识噤声。
表情不变的人抬手，叶执立刻反应过来：“我马上通知海外部。”
会议结束后，简单报告完这一周行程的叶执抬头道：“三院已经预约好了。”
手指覆在眉心的人抬眸，嗓音低缓：“上一次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和之前的检测结果相符，发生传染的可能性极低，”事实上如果真的存在传染性，他们也不可能顺利从聚集区返回，“项目结束后，公司也会对全体员工进行血液检测。”
“嗯。”
叶执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盛小姐似乎一直在试图联系您。”
眉眼冷淡的人表情不变，把文件放在桌面上，嗓音更冷静：“你只需要做好你该做的事。”
叶执只能应是，离开的时候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处理未看文件的人却听到了提示音，未处理的会话积累到了极限。
所有未接电话，却只来自一个人。
盛柠。
陆知寒低眸，还没放下手机，来电提示再度响了起来。
盛柠没想到能打通，下意识开口：“陆知寒？”
电话那边的人把文件放下：“什么事？”
“我以为你回来了，”按着处理好的伤口的人声音很低，“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谈谈好不好？”
盛柠却没有等到陆知寒的回答。
她等到的是一阵笃笃的敲门声，和文件被风吹动的哗啦声。
盛柠不知道自己还在妄想些什么，闭了闭眼的人放开被掐住的掌心：“你先忙。”
陆知寒没说什么，要挂断的时候却听到她道：“等你忙完我们可以谈谈吗？”
她声音很哑：“不会很久。”
盛柠不知道陆知寒有没有听到她最后说的话，电话那头熟悉的机械音却已经在重复她听过数遍的提醒了。
握着手机的人就这样在提示音中坐了很久，才起身收拾东西准备洗漱。
等下楼的时候，才发现茶几上摆着那本她买回来的花卉指南，被风吹开的那一页，大片大片绽开，花瓣十分优雅的，正好是她学生时代常看到的花，玉兰。
陆知寒不喜欢玉兰，是她毕业之后才知道的。
那个时候她很喜欢柠檬草，因为小的时候，住的地方到处都郁郁葱葱地长着这种没有花朵，却也因此永不凋谢的青色草木。
所以格外地喜欢在柠檬草的海洋里徜徉的感觉。
后来到了燕大之后，她知道燕大的气候不适宜柠檬草生长，还遗憾了好久。
出去玩的时候，特地拉着陆知寒去某个植物园看了花盆里的柠檬草。
失去了汪洋肆意感觉的青草没有了她喜欢的朝气。
颇感遗憾的人只能在回去的路上，不断和他诉说柠檬草的神奇，试图描绘出一大片青色播撒的诗意。
还问他，他有没有什么喜欢的植物。
那个时候陆知寒的回答是：“没有。”
她不信：“你之前还说你喜欢玉兰！”
“没有特别喜欢，”他淡淡道，“只是常看到罢了。”
后来盛柠才意识到她的那句判断的确称得上是污蔑。
陆知寒不喜欢植物，他经常提到玉兰，仅仅是因为燕大校园里，正好生长着大片这种雪白的花。
不是因为他对它有什么偏爱，只是它刚好出现在了他视野里，让他不得不分神去注意靠近罢了。
就像她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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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柠最后还是找到能和陆知寒谈话的机会，却见到了那位负责和她洽谈橡树欢颜合作文创项目的何学姐本人。
气质温柔娴静，没有架子，和当年一模一样。
盛柠把咖啡端到学姐面前：“准备得有点匆忙，招待不周。”
“和我说话还这么客气，”端起咖啡的人语气亲和，“虽然没加上联系方式，但是之前在学校的时候，也相处过一段时间，你是什么性格，我难道不知道？就是婚礼请柬都不给我发一张，确实有点伤感情了。”
这是调侃了。
实习生目露好奇，盛柠没想过隐瞒，但也的确不想让同事知道，只能道：“有点仓促，就没办婚礼。”
“怎么会？”学姐有点讶然，又道：“不过婚礼确实累人，要是为了热闹一下确实没必要。”
她笑道：“不过，结婚不请我，可别怪接下来这段时间叨扰你了。”
这是答应合作了，比盛柠想象得要顺利，盛柠偷偷松了口气。
送学姐离开的时候，在学生时期就对她颇有照顾的学姐转头：“我跳槽之前，在国外待过一段时间，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开口。”
说完又想起什么，摇头无奈笑道：“是我想多了，sq都准备和新世界合作了，海外市场这边，还真轮不到我帮忙。”
听到新世界这三个字的盛柠却是手指收紧，想起拿错的文件，思绪纷乱，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勉强道：“学姐说笑了。”
何娴笑着摇头：“橡树到底是输出创意的文化公司，比不过sq，以后有了合作，也是我们仰仗你们。”
盛柠想说话，学姐却率先开口
“还有一句话，”当时没有机会带到，现在却必须说，学姐伸出手，“当年的事，多谢他高抬贵手。”
盛柠对当年发生的事不太清楚，思绪完全沉浸在新世界这三个字中的人没有心思去想别的，见状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握住她手的学姐道：“盛柠，你运气很好。”
盛柠也觉得自己运气很好，才能在学生时代遇到陆知寒那么惊艳的人，和他结婚。
可是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
她的运气，或许也只能到这里为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