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几分真，几分假
车里空间狭小，男人凌厉的眸子近在咫尺。
凌渊看的仔细。
这句饱含质问的话一出口，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有理由相信，男人下一秒，绝对会将他丢回院校。
“我……”
凌渊咬着唇，低下头。有些不安的抠着指尖，恰到好处的隐藏着眼底来不及褪去的阴郁之色。
“假条是校医帮我开的。”
他依旧吞吞吐吐的说着，眼尾逐渐染上湿意，“我也不想请假……”
“可是，可是我好累。”
“我真的好累。”
凌渊抬手捂住眼睛转过身去，单薄的身子微微轻颤，哭音隐忍，脆弱的让人心疼。
于温言深吸了一口气，沉着脸下车，点了一支烟，颇为烦躁的抽着。
是他错估了凌渊的调节能力。
以为他可以在短时间里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并且可以应付大考带来的压力……
现在看来，他不仅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甚至深陷在梦魇里，就像在急诊室的那一晚，睡着了都在哭。
说到底，还是他关心的太少了。
于温言几口抽完了烟，深邃的眸子穿透夜色，显的幽暗而深远。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凌渊照顾好。]
[关于那些心思，只会在凌渊心里真正有我的时候，我才会付诸行动。]
[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于温言在心里默默道，唇角扯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当初只能看照片的约定，现在想来，并不是老凌多此一举，他是真怕他看上他的宝贝儿子。
可惜……
就算只是看了好多年的照片，他依旧还是……
于温言吹了会风，等身上的烟味散的差不多之后，回到了车上。
他没有再提凌渊请假的事。
发动车子，朝着他在燕京的一处住处开去。
“晚饭吃了吗？”
听见于温言问话，凌渊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目光一直看着窗外。
被夜色笼罩的城市，到处都闪烁着霓虹，花红柳绿的，车速稍快一些便看不清楚，像一副被泼了墨的油彩，所有颜色重合在一起，刺的他眼睛生疼。
世界为什么是彩色的？
凌渊舔了舔唇角，脑袋偏向一侧，靠着椅背，几乎半个身子都背对着于温言。
“于叔叔……”
“为什么太阳的温度，温暖不了一具尸体？”
母亲去世的时候，他试过。
那个男人去世的时候，他还想再试一次的，但是晚了……
凌渊看着车窗上倒映的“于温言”，炙热的视线一点一点，细细描摹他的轮廓。
或许还有机会。
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因为救人死了，他迟早也会和他一样。
他们都会死……
凌渊笑了，因为失眠熬的通红的眼睛笼着阴翳的光泽。
逃不掉的。
他们都逃不掉！
察觉到凌渊有些不对劲，于温言将车停靠在路边，熄了火，又把安全带都解开了，握住副驾上少年的胳膊，强行将他搂进怀里。
“小渊，都过去了。”
“没事了……”
“我会陪着你……”
“以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听见男人的承诺，凌渊阴戾的眸子不禁掀起一丝波澜。
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会丢下他吗？
他记住了。
凌渊合上眼睛，脑袋埋在于温言的颈窝蹭了蹭。
动作不大，空间也很小，所以男人轻微的闪躲动作很容易被发现。
凌渊心里的触动瞬时退去一半。
他怎么忘了，于温言之前说过，他会对他好，和他一见如故，全然都是因为他那个早已去世的侄子。
他是把他当成了他的侄子……
除此之外，他们之间没有半点情感牵绊。
凌渊眼中略带嘲讽，因为一个老男人患得患失，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没有出息了。
“于叔叔，谢谢你。”
“有你在真好……”
凌渊抿着唇，坐直身体，顿了顿，如于温言“所愿”继续道，“以后我会把你当做我的亲叔叔一样，尊敬你，孝顺你，也对你好！”
“……”
于温言眼色一沉。
尤其是听见“像亲叔叔一样”这几个字眼，心里泛起一阵窒闷。
是，他一开始表达的是这个意思。
往后少年对他若是一直没有想法，他也不会将自己的心思捅出来。
他们可以一直是没有血缘但胜过亲人的关系。
但……
听见这些话，他还是会觉得不太舒服。
于温言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
还是找个时间把手机里的照片处理一下，如果哪天被发现……
“于叔叔，你吃过晚饭了吗？”
凌渊见于温言不说话，也没察觉到气氛不太对，“晚上我其实没怎么吃，这会儿感觉到饿了。”
于温言抬手揉了揉凌渊的脑袋，“还没吃。”
“走吧，我们先去一趟超市。”
凌渊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他……还会做饭？
十五分钟后。
于温言领着凌渊一起进了超市。
“想吃什么就拿，不用问我。”
“嗯……”
凌渊乖巧的推着手推车走在于温言身侧，他其实不怎么吃零食，酸奶也不喜欢，偶尔逛一下超市，会买一些矿泉水和牛奶，或者来不及吃早饭可以用来填饱肚子的饼干。
转了一圈下来，结果什么都没拿。
推车里全是于温言购买的蔬菜和生鲜……
“我一般住在工作的地方，很少回家。”
“家里定期安排人来打扫，清洗，相对比较干净，就是没有吃的东西。”
于温言解释着，难得开火，吃的东西放太久一个是不新鲜，另一个是过期后扔掉太浪费。
“那于叔叔的家里……还住过别人吗？”
凌渊推着推车停了下来。
漆黑如墨的眸子静静的望着男人冷峻的面容。
让自己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别的意思。
于温言回望着凌渊，片刻后摇了摇头。
“没有。”
“我不会随便带人回家。”
“除非是我生命中最重要，最在意的人……”
“你是第一个。”
凌渊神色一怔，这样深情款款的话，从男人那双凉薄的唇唇倾吐出来，几分真几分假？
“于叔叔，也是我最重要，最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