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怎么说呢。
陈谦觉得，自从那日他同慕晴相见之后，后续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脱离了他的掌控，一件比一件离奇。
原以为他从自己的马车里摔出去已经够离谱了，但随后他竟然坐进了那满是肉和菜的马车被拉进了王府。原以为这也已经够离谱了，但没想到还有比这更离谱的。
既然做了那慕世子的老师，陈谦总是要在上课之前，先跟这位小世子打好交道的，毕竟承担着为他开蒙的职责，总要先了解他一番才是。
早早的递了拜帖，慕晴直接回复说，他以后不需要再递名帖，想来王府随时来就可以。
倒是给了他出入王府的自由权限。
这恐怕是那些前仆后继的给她送礼的那群前朝大人们梦寐以求的权力了。
但是天塌下来，陈谦也想不到他到了王府之后，会是眼前这番景象。
那远远的朝着他飞奔而来的……是头白花花的活猪吧？
猛地睁大了眼睛，陈谦呼吸一窒，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先生小心！”
慕晴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陈谦已经被那只猪巨大的冲击力给撞到了地上，而那把他撞到地上的罪魁祸首，越过他时，还踩了他手一脚。
刚一坐起，一彪形大汉，拎着两板斧从他身前猛地追了过去，又给陈谦带来了另一层冲击。
他额间还覆着一块纱布，揭示着他本身就是个伤员的事实，头上的伤尚未恢复，他这就又负了伤。这一次的伤，陈谦只觉得比上次的还离谱。
红岩拴好马车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主子刚被郡主给扶起来，总觉得大概是世道变了，他家少爷怎么就成了这么个娇弱的美男子了呢？
“先生，您没事吧？”
他能说有事吗？
他的手指头疼啊！
他觉得自己的尾椎骨都要断了啊！
陈谦咳了两声，嘴角的笑眼看就要维持不住，“郡主……王府这是在……做什么？”
慕晴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额角，砸了咂嘴，“一只活猪不小心跑出来了，这正追着呢，您就正好进来了。”
“你给俺站住——！”洪晖的大嗓门传来，陈谦扶着腰往那边看过去，就见那彪形大汉跟柳愿两人，一个在前边拦，一个在后边追，却被这只疯起来四处逃窜的肥猪给耍了个团团转。
“红岩，”陈谦只觉得自己从未这么迷茫过，“你去帮帮忙吧。”
红岩也尚未从目瞪口呆的神色中回神，应完之后才意识到刚才陈谦是吩咐了什么，“啊？”
收到主子的威胁眼神，红岩立即回到，“好嘞。”，转身便加入了战局。
慕晴扶着陈谦，一脸的歉意，小脸此时皱成了一团。
“郡主安心，陈某暂时……没什么大碍。”这话他自己都不信，他的尾椎骨是真的疼啊——！
慕晴似乎也觉得眼前这个气若游离的家伙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可信度，扶着她的那只手久久没有从他胳膊下收回来。
“实在抱歉，先生，这种情况我也未曾预料到。”
“呵呵……”陈谦扫了眼那边人仰马翻的情况，干笑了两声，“看得出来。”
慕晴扶着陈谦，“先生这边请。”
“郡主能否告知这是……”话还没说完，陈谦就感觉到自己被慕晴揽腰给抱住，轻巧地往一旁跳了步，正巧躲开了那冲撞过来的那只猪。
陈谦不由得攥住了慕晴的胳膊，他长这么大还头一回被一女子这么揽抱着。
也不知是不是被那横冲直撞的肥猪吓的，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快了些。
只是那只猪似乎并不想放过他们，大概是之前撞到陈谦给了它成就感，这一次未碰到他们二人，让它有些不死心。
刨着前爪，一个猛子又往他们二人这个位置冲过来。
举着两板斧怕伤着他们的洪晖离着还有段距离，只能高声喊叫，“郡主小心！”
慕晴重复刚才的动作，揽着陈谦，这一回的速度更快，慕晴起身前还特意提醒，“陈大人抓紧！”
陈谦手不自觉地搭在了慕晴的肩上，他还真有点担心他一松手自己就掉下去了。
而参与进逮猪的红岩，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主子被郡主揽抱着，几乎贴在一起四处躲避的模样，一时间又怔在了原地。
这世道怎么就成这样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啊？！
慕晴轻踩着猪的后背，借他跳开了一下，躲开它又一轮的攻击。
“你把那两板斧放下，没看着它瞧见了更害怕了嘛。”慕晴朝着洪晖嚷了一声，眉间微蹙，气息擦过陈谦的脖颈，顺着让他的脊背也跟着抖了抖。
那只猪似乎将目标就放在他们二人身上了，慕晴一时间来了气，这一轮躲避的时候，轻踩着那猪的后背，直接带着陈谦飞上了屋顶。
冬日的青瓦上边有些湿滑，陈谦刚落地没站稳，往前踉跄了一下，被慕晴眼疾手快的接住，二人现下的举动落在屋檐下的人的眼里，极像是抱在了一起。
一直在提醒他们小心的林霜远远的瞧着，愣怔了半晌，更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陈谦脸色一红，急忙往后撤了一步，“在下唐突了。”
慕晴摆手毫不在意，“恐要委屈先生先在此待上一会儿了。”
看上去丝毫没有将刚才二人的亲密接触放在心上，只是在其飞身下去的时候，陈谦恍惚中似乎看到了她微躲闪的目光。
只是她动作实在是快，陈谦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见她已经稳稳地落在了地上，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局促只是他的幻觉。
那只猪还在四处逃窜着，慕晴飞身上前夺过了洪晖的两把板斧，瞧准目标，便将其中一只稳稳地扔到了那只猪眼前。
被飞来的利器吓到，那只猪急忙刹住，扭头就要往身后跑，慕晴又将另一只板斧丢了出去。
前后被吓了两次，那只猪前腿一软，摔到了地上。
柳愿瞧准时机，飞身上前，在那只猪匍匐着爬起来之前，拿着麻绳将其前腿捆了起来。整个院子这才不复刚才的鸡飞狗跳。
打了个死结，确定绑的结结实实的，这才舒了口气。
只是，慕晴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上去少有的阴暗，洪晖板斧都没去拾，直接跪到了慕晴眼前。
“俺犯了大罪，请郡主责罚！”
说着便磕了个响头，柳愿简直没眼看。
此时洪晖眼前哪有人啊！
磕完头直起身子来的洪晖似乎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抬眼时没在眼前看到一个人，呆愣在原地静默了好一阵。过了一会，才见慕晴揽抱着一抹白色的身影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总被她抱来抱去的，陈谦这一回倒是反而心安理得的被慕晴扶着走进了里屋，就见林霜急忙迎了过来，想来应该是刚才院中情况实在是混乱，慕晴怕他们母子伤着，便没让他们二人出门。
“见过王妃。”
“先生受惊了，今日意外，还请先生莫怪。”林霜急忙叫人去请了大夫，也扶着陈谦坐了下来。
刚才的混乱仿佛不曾存在，在此时慕晴不太好看的脸色下，这些个下属们没一个人敢出声。
洪晖跟着走进了厅内，却也低着头，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一般怯生生的一言不发。
而红岩有眼力见的过去想帮洪晖把那两板斧给拿给他，就见那地上的青石板被那两板斧深深的穿透，红岩一只手试了试，并不能将其□□，双手一起用力才将其从青石板的那条缝里拿了出来，瞧着那道深深的痕迹，红岩的眉尾不自觉地跳了跳。
慕晴除了面对陈谦的时候脸上能柔和些，此时看上去十分的可怕，让柳愿想起了凉州一役，骑兵将领判断失误未经批准便带着三百人误入圈套被俘，得知情况后慕晴的脸色就像是现在这般。
总之，定然有人要受罪了。
“跪下！”
慕晴转身坐到位置上，一拍桌子，果不其然如柳愿猜测一般，要开始问责了。
洪晖“扑腾”的一声就跪下了，趴下身子来久久不曾抬起头来，“请郡主责罚！”
慕晴只白了他一眼，便不在他身上停留。
“还不跪下？！”
慕晴的火气又升了些，目光稳稳地落到一旁的小世子身上。陈谦眼眉微挑，明了了今日这一系列事情的罪魁祸首。
跪着的洪晖缓缓地直起了身子，心中疑惑，要跪的不是他吗？
慕凡拽了拽林霜的衣角，也只是被她脸色铁青的母亲随意的甩开，“没听懂吗？！”
在两个“凶巴巴”的女人的“恐吓”下，慕凡带着点不情愿的跪到了慕晴眼前。
“谁允许你自己去厢房看它的？”
慕凡撅了撅嘴巴，“我自己去的。”
“那你告诉我，绑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给它放出来？”
慕凡眼眶微微有些红，眼看就要掉眼泪，“我以为它在屋里憋着难受。”
“所以你就放出来让我们一群人难受？”
慕凡“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震天响的调调，让慕晴一愣。
“我就是觉得好玩！”
慕晴脸色稍微缓了一些，“你看看今日因为你一时的念头，多少人跟着受了罪，甚至还有人受了伤，可知错？！”
“对……对不起，我错了。”
小孩子抽噎着，一边小手抹着眼泪，一边道着歉。
“你该给谁道歉？”
慕凡起身往陈谦那边走了两步，眼泪却仍然止不住，“对……对不起，神……神仙哥哥，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让你受伤的，以……以后再不会了。”
被叫神仙哥哥的陈谦笑得温柔，也不去管这称呼的由来，将小孩子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拿出手帕来，轻柔的擦拭着他的眼泪，另一只手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
“世子觉得那猪被关的可怜对不对？”
小孩子不住的点头，眼泪却是停不下来，没有要收回去的迹象，陈谦也不恼，耐心的给他一点点擦着眼泪。
“那我还要表扬一下世子呢，因为世子有好生之德，这说明世子是个善良的孩子。”
慕凡眼睛睁得圆了些，“真的？”
“嗯，刚才世子也说了自己不是故意的啊。”
“可是，神仙哥哥受伤了，姑姑也说我做错了。”
“对，”陈谦继续道，“虽然世子是个善良的孩子，但这件事世子做的并不对，确实做错了。”
“因为世子还小，不能判断这些举动会不会造成不好的后果。所以在不知道是不是有危险的时候，一定要提前告诉一下大人，”慕凡不停的抽噎着，陈谦也不觉得烦，只是轻声的哄着。“有了这一次的教训，再有这样的情况的时候，世子就知道怎么做了。”
慕凡哭地弱了些，“那，要是没有大人呢？”
陈谦唇角的笑意扩大，“没有大人的话，世子想到今日的后果，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就会提前思考啊，提前设想一下世子做了这件事会不会引起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会不会伤害到自己，会不会伤害到别人，这样也能有效的规避掉许多风险。”
慕凡用力的将眼泪一抹，“我知道了。”
陈谦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瓜，“去跟母亲和姑姑说一说吧。”
“谢谢神仙哥哥。”慕凡扑到母亲怀里的时候，还不忘回头望一眼陈谦，心下对神仙哥哥的好感又升了几分。
“要叫先生。”
陈谦轻轻道，“以后，我便是世子的老师了。”
慕凡望向母亲，瞧见母亲轻轻的点头之后，才又道，“谢谢先生。”
慕凡被林霜抱着走出去的时候，眼神还留恋在陈谦身上，看样子在慕晴火气的映衬下，是被其柔和的魅力深深地给折服了。
慕晴再看向一旁一直跪着的洪晖，只见其怔愣的瞧着陈谦，眼中尽是崇拜，“干嘛呢，还不起来。”
“可俺……俺要是不把猪抗回来，也不会害这位神……这位先生受伤，请郡主责罚。”
慕晴摆手，“这事错不在你。”
“起来吧。”
洪晖眼里似乎还有些不情愿，但到底也是没有违抗命令乖乖的爬了起来。
转身向陈谦抱了一拳，巨大的身形压迫下，陈谦往椅背上靠了靠，刚进门时，这个身形从他眼前掠过带来的冲击感，他还没忘呢。
“今日害先生受伤，是洪晖的不是，若先生有何需要相帮的，尽管找俺便是！”
说着拎过红岩递过来的那两板斧，转身出了门外。
柳愿见状也跟着追了出去。
正好大夫来了，陈谦又一次的同王府的大夫碰了面，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上一句有缘。
“几日前刚见过大人，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
陈谦勾了抹虚弱的笑，“劳您记挂，大抵是缘分吧。”
“大人还是要注意着些，老身并不想同病人有缘分。”
慕晴听着也勾唇笑开，“是王府照顾不周，齐大夫就别暗示我了。”
“老身不敢。”
陈谦垂眸笑得极好看，惹了慕晴的注意，“先生笑什么？”
“郡主身边的人侠肝义胆，行事磊落，郡主素日里想来应该有不少的乐趣。”
慕晴想起那一个个鸡飞狗跳的情况，嫌弃地摆手，“乐趣不知道，麻烦确实是不少。”
“郡主莫要上火，就算是有麻烦也不该动怒，急火攻心，对你的身体并不好。”
齐大夫适时的开口。
这不，还有一直在身边唠叨地。
慕晴指了指他，同陈谦示意，“各种麻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