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计谋
韩子良当即说出自己的计谋, 嘉平帝听完,沉思良久。
见蓝渭面色深沉,似是有话要说,嘉平帝道:“蓝爱卿以为丞相此计可行否?”
蓝渭道:“回陛下, 韩相国的计策妙哉神哉, 臣只是担心, 若这襄亲王最后耍了个滑头, 恐怕会大大危及陛下, 颠覆我大熙朝百年江山社稷。”
嘉平帝心中所忧者, 正是如此,见蓝渭直言道破,他将目光狠狠投向丞相韩子良。
韩子良心中早有应对, 跪地道:“陛下圣明, 如今叛军已然过江,其势汹汹难挡,威慑京都,而我朝中又无大将可堪重担。此计策虽有风险, 但只要我们多加防备,留有后招,到时候瓮中捉鳖,料那襄亲王再有能耐,也是插翅难飞。”
嘉平帝立时来了兴致,说道:“那你快说说, 如何多加防备,如何留有后招。”
韩子良却在这时,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蓝渭,然后才开始说出种种细致安排。蓝渭跪在一旁, 越听越觉心惊,仿佛被人置于炭火上烤炙,热汗冷汗涔涔直下。
半个时辰后,韩子良与蓝渭一前一后退出乾元殿。
此时正是日薄西山,红霞满天,两名手握重权的大臣身披霞光,默默步下高高的玉阶,站到殿前空旷的广场中。
韩子良回过头,缓缓对蓝渭作了一揖。
“值此危难之秋,陛下将自身安危与江山社稷一同交付与蓝大人,还望蓝大人不辞辛苦多加担待,切莫辜负圣上之信重。”
蓝渭脸上白一块青一块,心情错杂,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对韩子良默默点了点头。
官轿抬进富昌伯府二门,蓝渭一路脚步虚浮地来到书房,命人将自家夫人魏氏请过来。
魏夫人是定远侯独女,自小随父亲出入军营,乃是行伍出身。蓝渭与魏夫人成婚之后,见她性格坚毅,遇事总有决断,因此每每遇到难以抉择的大事,定会与她一同商量。
魏夫人进了书房,见蓝渭脸色不对,心知出了事,忙上前询问。
蓝渭因此事过于机密,怕引出岔子,便不敢将所有实情都告知,只对她道:“圣上命我去一趟前方军营,明日一早就动身。你现在立即派人去宁国公府把娉婷接回来,我有事要同她交代,另外彦俢回来了没,叫他收拾收拾明日与我一道去。”
魏夫人神色骤变,一句话也没多问,便立即安排人去宁国公府将蓝娉婷接回来。
事情安排好之后,魏夫人回到书房,只见蓝渭坐在椅子上,满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她不禁走上前,将手轻轻搭在蓝渭肩上,问道:“老爷,你总得告诉我,你这一去要多久?家中之事我该如何做准备?”
蓝渭有千言万语却偏偏什么都不能说,他握住魏夫人的手。
“阿嬿,咱们蓝家这回真正遇到坎儿了。我这趟如若能活着回来,蓝氏一族便能富贵无极,功勋盖过先祖;可若我……回不来,蓝家便要彻底败了,或许会落得个同昌平侯府、景家一样的下场。”
魏夫人大惊,立即道:“我这就回趟娘家,请我父亲即刻入宫,不管圣上给你安排了什么样的差事,都叫父亲一定帮你推掉。”
蓝渭站起身,一把拉住急急往门口走去的魏夫人。
“夫人!”他喊了一声,眼圈立时就红了,他无奈道:“不要去了,圣上已经重新任命了一位大将军,便是岳丈老大人。”
魏夫人霎时震惊,难以置信道:“可父亲他……他如今已经快八十岁了……走路都要拄拐杖,又如何能上战场带兵呢!”
蓝渭道:“圣旨已经下了,我明日便是要随同岳丈老大人一道去军营。”
魏夫人本想问蓝渭此去军营是做什么,但她是个聪明人,见蓝渭那副什么也不敢说得神情,似乎猜到了什么。
“陈明楷呢?他可还是监军?”她问道。
蓝渭笑了笑,他的夫人果然聪明玲珑,他低声道:“圣上下诏陈明楷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封卫国公,任五军大都督,总督军务,兼行监军之权,并特赐便宜行事之权。”
魏夫人是武将之女,深知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原来她的父亲定远侯只是空挂大将军之名,实际坐镇指挥,统帅大军的却是皇帝新封地卫国公陈明楷。
魏夫人摇了摇头,咬着牙低声感慨道:“好一个卫国公,大都督……往后咱家就要出一位一品诰命夫人了……”
蓝渭听见这话,立时眉头一皱,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住了她。
数日后,蓝渭携长子蓝彦俢一起随同新任大将军定远侯魏敬尧奔赴朝廷军大营。
魏敬尧出身寒门,乃是前朝名将,有勇有谋,立下战功赫赫,深得先帝器重,因而得以封侯。而今岁月更迭,魏敬尧已年近八十,致仕多年,早已不掌兵。
军中将士见新任大将军虽精神矍铄,但白发苍苍,言语混沌,更兼身瘦如柴,腿脚行走不便,因此对他还能否像从前一样带兵打仗充满怀疑。
而魏敬尧却不觉自己年迈无用,反而因为重新得到新帝倚重,而斗志满满,信心十足。
魏敬尧赴军中到任之日,朝廷破例大大晋封陈明楷的圣旨同时传到。
军中诸将虽是武夫,但听完圣旨对嘉平帝将用兵大权独予陈明楷,而将大将军空名挂予魏敬尧之用意也是各个心知肚明。
明里暗里兵权都已经交到陈明楷手中,年纪轻轻,功勋在身,兵权在握,可谓显赫一时,位极人臣,可他却异常平静。
蓝渭多年宦海沉浮,尚不能做到如此这般冷静沉着,见陈明楷接到圣旨后神色淡然,举止如常,对这个女婿更是赞赏不已。
夜幕深沉,营帐内灯火昏黄。
翁婿二人单独相见时,蓝渭才将嘉平帝的密诏和韩子良所献计谋一齐说与陈明楷。
陈明楷仍是那般沉着,听完只是点了点头道:“岳丈大人辛苦,圣上的筹谋我知晓了。”
蓝渭惊疑道:“此事非同小可,一旦败了,不论是宁国公府还是我富昌伯府,那都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你就没有别的问题么?”
陈明楷道:“敢问岳丈大人,此计谋魏老将军可知晓?”
蓝渭摇头道:“陛下并不让老将军知晓,之所以派他来,也只是挂个名,好助你稳住军心而已。”
陈明楷眉头微皱,说道:“这就难了,魏老将军毕竟是圣上亲封的三军统帅,他若执意带兵出战,我是无论如何阻止不了的。”
蓝渭道:“我之前也这般担忧,可韩相国说老将军年老体衰,即便出征,也绝对撑不了多久。到时他病倒了,你就再没有顾忌了。”
陈明楷嘴角轻轻勾起,低声道:“希望如此吧。”
三日后,老将军魏敬尧趁着谢伯恩的军队大胜之后必生骄气,在崇明山巧布疑兵,引得谢伯恩和燕夷吾率军亲征,深陷迷阵中。
这一战,魏敬尧以奇兵制胜,而谢伯恩和燕夷吾因轻敌而大败,若不是宋仝及时带宋家军赶到,不顾生死,拼杀血战,将朝廷军打退,后果将不堪设想。
虽然没有擒杀谢伯恩和燕夷吾,但能将这两个起兵背叛朝廷的藩王打得落荒而逃,于朝廷军将士而言已是难得的胜利。
老将军魏敬尧用实实在在的战绩为自己在十万军中树立起强大的威信。
见老岳丈初战便得此大胜,蓝渭暗暗叫苦,可偏偏他的长子蓝彦俢也随同在此战中立下战功。
蓝渭实在坐不住了,连夜去找陈明楷。
“再这么下去,圣上交代的事就办不下去了,你快想想法子吧?”蓝渭对陈明楷道。
陈明楷却不正面回答他,反而对他道:“军中的事务不是一日两日可以厘清的,岳丈大人还是赶紧回颍州,按陛下交代的,去后方督办粮草军饷吧,这才是真正的急务。”
蓝渭也知自己在军中帮不上什么忙,犹疑道:“可我走了,你这里怎么办?我那老岳丈可固执得很哪。”
陈明楷道:“我自有办法。”
次日,蓝渭便离开了军营,走之前叮嘱蓝彦俢,叫他凡事都听从陈明楷,莫要再随外祖父魏老将军草率行事。
蓝渭离去不到半日,魏老将军便再次点将出征,要夜袭敌将宋仝的营地。
不同于上一次的奇谋,这一次众将听了都觉得此计不妥,因为那宋仝历来用兵不按常规,且他驻军之处易守难攻,若要夜袭,道路险恶,定难取胜。
可魏老将军却拿定了主意,执意要率军亲征。
众将找到陈明楷,可不等陈明楷放下手中的事务前去劝上一劝,那魏老将军等得不耐烦已经带兵出了军营。
陈明楷为防魏老将军出意外,随即带大军跟上。
魏老将军夜袭敌营之策是临时起意,可那宋仝却有如神助,竟然早有埋伏。
陈明楷带兵急急赶到时,魏老将军正不巧左臂中了一箭,身边的兵士所剩无几,就连蓝彦俢也差点被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