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杀之
【已修改】
两个帐篷,外加几套衣服。
姜南微不忍如意一个女孩子受冻,便让她一起进去休息。
慕寒渊则和明河主仆二人,守着火堆,烤吃剩下的鱼。
外头是清朗的风,帐篷里是密软的毯子,姜南微很快沉睡入梦。
待第二日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从帐篷里出来,篝火已经熄灭,慕寒渊和明河也不见了踪影。
姜南微连忙问如意:“他俩人呢?”
如意起得早,这会儿正在收拾柴火堆,闻言连忙道:
“王爷和明河侍卫打猎去了,他们说进了山,就要吃野味,才不枉走这一遭。王爷还说,殿下若是起得早,可以去旁边水瀑边的浅湾洗漱,那边的水源都是干净的。”
姜南微点了点头,起身走了过去。
待她洗漱完毕,慕寒渊也刚好与明河拎着野兔野鸡回来。
“咦,瞧着收获不少啊!”
姜南微没想到,俩人收获颇丰。
然而明河一听这话,却更得意道:
“这算什么?殿下,您怕是不知道,我家王爷百步穿杨,兔子野鸡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而且我们原是遇到了一头大野猪,但王爷说那野猪怀着崽儿,而且咱们四个人也吃不完,就给它放走了。”
姜南微抬眼看过来,正对上慕寒渊的眼睛。
二人四目相对之后,很快彼此避开。
昨夜说了那些话之后,两人之间距离更近了一些,再对面,却也多了几分羞赧。
明河拎着东西,冲如意使了个眼色:“走,咱俩处理食材去。”
“好好好。”
如意连忙跟着明河走了。
出门前云栀姐姐叮嘱过了,若有可能,一定要学会给殿下和王爷制造机会。
切不可愚忠,坏了殿下的终身大事。
在这一点上,如意贯彻的很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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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南微没想到这俩人跑的这么快,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和慕寒渊说什么。
还是慕寒渊主动道:“有劳殿下,帮我将脚边的柴火递一下。”
姜南微连忙照做,紧跟着,慕寒渊又极不见外的让姜南微一会儿做这个,一会儿做那个。
不多时,两人之间的尴尬,便烟消云散。
等明河和如意带着处理好的野味回来,姜南微已经坐在慕寒渊身边,说说笑笑了。
然而这样和谐的场面,并没有维系多久。
当野味烤到一半,随着扑棱声响起,又有信鸽飞来。
慕寒渊忙着烤肉,传书是姜南微看的。
只一眼,她便收起了笑容。
“出事了?”慕寒渊留意到她神色的变化,抬头问道。
姜南微望了过来:“长乐王去找了燕国。”
虽然昨日慕寒渊回来的时候,姜南微就已经知道,长乐王十有八九已经有了异心。
可真当这一日来的如此快,姜南微心中还是有些五味杂陈。
燕国那样残虐无道,长乐王就不曾想,引狼入室之后,姜国上下这么多百姓要怎么办吗?
通敌,叛国,迎敌入城。
这就是她的父皇一直舍不得铲除的兄弟,这就是坐享姜国百姓赋税供奉,到头来却要他们以命陪葬的长乐王。
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明河,慕寒渊起身走了过来。
“不管殿下想怎么做,臣都会鼎力支持。”
姜南微眼底蕴上一层寒意。
“既然王叔想让我和阿翊死,想让姜国百姓死,那我们,就先送他上路吧。”
姜南微揉碎手中传书。
她本是想做一个好人的。
可如今,只能先做一个恶人了。
—
彬州城。
皇帝的使臣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到来。
长乐王亲自出城迎接,身后是彬州府军,声势浩大,给足了天家使臣颜面,也表现出十足的威胁与震慑。
“长乐王如此看重,倒是让本使有些忐忑了。”
说话的人,乃是二十出头的少年儿郎,若是姜南微在此,定会发现,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沈家六郎,沈行昀。
而使臣身后随从打扮的人里,另有一个撕去胡须,便是沈家五郎,沈行舟。
沈家子嗣常年在边关,长乐王只在二人小时候,于宫宴上远远的看过一眼,这些年过去,如今哪怕这两人近在咫尺,他也半分认不出来。
“使臣不必忐忑,该忐忑的当是本王才是。”
长乐王面上含笑,却不达眼底,手里两颗檀木球更是转得飞快。
“使臣一路辛苦,城外灰多土大,昨儿个还闹了流寇的乱子,连本王的儿子都死在他们手中,安全起见,使臣先和本王一同进城吧。”
提起自己死去的儿子,长乐王语气平和,仿佛那是无关紧要的街边路人。
太反常了。
可越是反常,这彬州城,沈行昀就越要进。
此次作为特使出来,是祖父的安排。
原本他们是要前往姜周边界,带着原本留在肃州镇守的一部分沈家军,并入慕家军。
如今彬州出了事,朝廷需要人作为使臣前往,沈老将军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进宫求见皇帝,让他们两个出行。
一来是为着避人耳目,前往边关;
二来,也是因为姜南微救闻窈,杀姜燕行的计划,已经被暗卫送到了上都。
沈老将军和姜南微这个孙女往来不多,可身居高位善统筹全局的人,对于事态的把握,却有着绝对的一致和默契。
沈老将军很快就猜测到了姜南微想做什么。
所以此次让沈行昀等人前来,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也是为了接应姜南微。
也正因此,面对长乐王的邀请,沈行昀纵知前方是狼谭虎穴,却还是随之进了城。
世子爷的死,就像是一个征兆,让彬州人心惶惶。
流寇于他们而言,都是其次,毕竟彬州城外这么多年来,还从未过任何匪患流寇。
这是要变天了。
许多人都躲藏在家里,不肯露面。
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货郎和小贩,看到长乐王和天家使臣一路而来,也慌忙收拾东西赶紧让路。
整个彬州城,就像是一座死城。
一座山雨欲来时,萧瑟凄凉,看不到半分生机的萧索孤城。
不知哪里来的风,将棺材铺子的纸钱一下子卷到眼前。
迎接使臣进城的队伍,一下子如同送殡一般,惨惨戚戚。
“平时城里也这般冷清吗?”沈行昀问。
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觉察到。
“平时可不是这样。”长乐王望着那些飘飞的纸钱,笑道,“在本王的儿子,也就是世子被杀之后,才成了这样。”
“对于世子爷的死讯,本官也很悲伤和惋惜,但木已成舟,还请王爷节哀顺变,早日走出来才是。”
沈行昀的话里有提点,也有宽慰。
至于长乐王能听进去多少,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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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来到长乐王府。
白幡,白绸,白灯笼,混杂着飘飞的纸钱,以及源源不断的哭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使者大人请——”
长乐王笑眯眯,伸臂请沈行昀进府。
望着王府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府兵,沈行昀眯起眼。
“王爷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本官若是进府,只怕多有打扰,这便选一处客栈暂住吧。”
“何必舍近求远呢使者?”
长乐王依旧笑着,抬了抬手,那些府兵霎时上前,将沈行昀围了起来。
他身后的随从当即上前。
“王爷想做什么!”
“也不做什么。”
长乐王转着手中的木珠,“老话说得好,死者为大——使者来都来了,不进去给本王的儿子烧柱香,是否有些说不过去?更何况,使者此来,不就是为了替闻家讨个公道,要我儿给闻家一个交代么?”
问题是回答那护主的侍卫,但长乐王的目光,却半分也不曾从沈行昀身上移开。
“长胜,将退下。”
沈行昀挥了挥手,屏退侍从,“王爷说得对,本官的确得进去看看。有请王爷在前带路吧——”
长乐王府很大。
当初先帝虽然勒令三王出上都,但对于这些兄弟,却依旧存了仁慈与照顾之心,在封地之事上,不成有半分苛待。
雍州的土地最肥沃,肃州的百姓最质朴,彬州的地盘最大。
所以一座王府,一路走来,其规模与豪奢程度,竟比宫中还要贵气。
灵堂前,跪着满满当当披麻戴孝哭嚎的人。
沈行昀看了一眼,终于知道,为什么会在王府门口听到那样的哭声。
全都是被喊来为世子哭丧的王府下人。
“使者进去烧柱香吧。”
长乐王的口气不容商量。
已经走到这一步,沈行昀也没有后退的必要,闻言点了点头,走进灵堂。
放着世子姜燕行的棺材摆放在灵堂正中,旁边另有一群女人哭哭啼啼。
大多数是他的小妾。
最中间的妇人,约摸三四十岁的年纪,应当是长乐王妃。
瞧见长乐王带着一个陌生人进来,又见那人穿着官服,长乐王妃一下认出沈行昀便是此来彬州的使者。
“你就是朝廷派来的人?!”
长乐王妃忽然站起来,一双眸子恨恨地盯着沈行昀。
“见过王妃。”沈行昀行了一礼,下一刻,长乐王妃疯了似的扑上来,伸手就要抓他的脸。
“你还我儿子命来!还我儿子命来!都是你们朝廷,都是你们害得!要不是你们,我儿怎么会死!怎么会死!你们这些挨千刀的,你们这些杀人凶手!”
沈行昀连连后退,不愿意与长乐王妃起争执。
可长乐王妃却如何能放过他?
皇帝山高路远,她无法找着算账,可使臣就在眼前,她要他为自己的儿子陪葬!
长乐王妃抽出府兵的佩剑,双手举起就在灵堂里追着沈行昀几人砍了起来。
原本正在哭嚎的下人们见此,也慌忙躲避,唯恐自己被误伤砍到。
一时之间,灵堂乱了起来。
可长乐王依旧挂着笑,不阻拦,不喝止,就那样看着,只让下人们退下,像是一个看热闹的人,由着沈行昀、沈行舟以及随从长胜三人,被王妃提剑追着跑。
“王爷!”
沈行昀看向长乐王,“这便是长乐王府的待客之道吗?这便是彬州对天家使臣,对陛下,对朝廷的态度吗!”
“态度?”
长乐王手中转着的珠子停了下来,他望着沈行昀,像是望着一个死人。
“你问我对朝廷,对陛下的态度?哈哈哈哈,态度!”
“先帝将本王赶出上都,让本王来彬州这偏远之处!他的女儿联合雍州削藩,摆了本王一道,断去本王臂膀!如今高位上的黄毛小儿,连本王唯一的儿子都不放过!在彬州城外,在本王面前,生生逼杀本王的儿子!”
“你说,你告诉我!这样的朝廷,我要报以什么样的态度?!”
沈行昀眼神一冷:“所以王爷这是要反?!”
“反了又如何!我儿已经死了!没了子嗣传承,我要这彬州有何用!我儿死了,他的儿子也必须死!我要闻家,要朝廷,要整个姜国为我儿陪葬!”
“至于你——”
长乐王陡然指向沈行昀。
“所谓的天家使臣,便替你的君主,好生在本王儿子的灵前,为他哭丧守灵,也好好看着,这姜家的天下,是如何在本王手中覆灭!”
事已至此,沈行昀不再躲避,一把夺过长乐王妃手中兵刃,反客为主,架在王妃脖子上。
“王爷这话说的,未免也太满了。当初三王世子进京,本是华阳大长公主谋逆在先,若彬州和雍州一样,表明态度,朝廷不会怀疑彬州的用心。”
“可你们彬州太聪明了——一直审时度势,不到双方分出胜负的最后一刻,不露面,不表态,若是当时胜出的是宁安王,彬州悄然排布的兵马,只怕早已跟在宁安王身后,攻打朝廷了。”
“说到底,是你们彬州有反意在先。朝廷原本想着削藩之后,就将此事平息,可也是你们彬州欲壑难填。”
“长乐王世子为了留在上都,欺哄闻二小姐,更不惜犯下欺君大罪,要让陛下赐婚。哪怕到了这份儿上,朝廷也没有对彬州动杀意。”
“可最后呢?朝廷如愿给姜燕行赐婚,他却因为闻家不认这个女儿,不惜刚出上都,就杀了闻二小姐。”
“如此种种,王爷难道依旧觉得是朝廷的错,你们彬州,就没有半分不是?!”
“《姜律》本就有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世子杀了人,一命偿一命,本就是情理之中,莫不是王爷觉得,你儿子的命,要比别家子嗣的命金贵不成?”
沈行昀虽是行伍出身,但自小通习诗书,论说起这其中的事情来,并不比文臣差。
可长乐王走到这一步,哪里还能听得进去这些?
“你说了很多,说得很好。可那又如何?本王的儿子死了——你说得对,一命偿一命,我儿为闻家那个祸水丧了命,你这么能说会道,不如就为我儿偿命,去地下好好陪陪他吧?”
说完这话,长乐王后退一步,他身后的府兵当即拔刀上前,冲着沈行昀等人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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