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浮出水面
天上的星子似乎都知道出了不得了的大事，躲进了云层之中，万里无光。只余下不远处方家别庄的萤萤灯火，做着指引的方向。
紧闭的大门被敲得咚咚作响，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刺耳。
车丢了，人也死了好几个，余下的这些人只能摸着黑，来到这里复命。
前路未卜，不知生死。
大门上被打开一道方格，里头是别庄的管家，獐头鼠目地样子，看着他们带伤狼狈的模样，皱了眉。
领头人凑上前，十分急切地说道：“方管家，速带我去见杨道长！”
门吱呀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他们鱼贯而入。肖景被一个壮士扶着面色微白，路过方管家的时候，刻意留意了他一眼。
外面看着这个别庄没有什么特别的，进来之后，才发现。
亭台楼阁，琼楼玉宇，廊下挂的都是白玉灯，灯火通明，明亮又不失柔和。
柱子上都是游龙戏凤，栩栩如生地精雕细琢，窗格阑珊都用的是上等的料子。
这里的摆设建筑，可与禁宫别院相媲美了，哪里只是一个小吏能住得了的地方，果然有猫腻。
“不要乱瞧！”方管家注意到了肖景到处张望的眼神，呵斥了一声。
肖景乖乖低头，不多言，像极了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子。
“人手这般不够吗？什么人都带过来，杨道人发现之后，有你们好果子吃！”
方管家虽然只是别庄一个小小管家，但是日夜伺候着杨瑶，在杨瑶那边也说得上话，领头人不敢轻易得罪，只能小心翼翼地赔笑着，“上面查得严，人却是不够。管家见谅，见谅。”
“杨道长在书房等你。”方管家对着领头人说道，有瞧了几眼身后受伤的人，“剩下的自然有人带你们去其他地方。”
受伤的人都安排了房间请庄上的大夫来看伤，肖景也被分到了一间狭小的屋子和其他几位壮士同坐。等到让大夫看了伤势之后，他以对这种富丽堂皇的院子十分好奇的借口，一个人出了房间。
白壁萤灯，长长的连廊挂了有数十盏。
池塘芭蕉后，一处阴暗的角落，肖景走到那边，确定了四下无人，才拿出了短哨。
似黄鹂鸣叫的声音，响了三下。
两道黑影立马出现在了肖景的身边。
“国师。这是府上的线路图。”
“嗯，我去书房，一个时辰之后，按计划行动。”
“是。”
翩然轻跳，两个人影又消失不见。肖景看了两眼地图，悄悄地向着别庄的书房而去。
好在灯火通明，但是别庄伺候的下人极少。一路小心没有被发现踪迹，摸到了书房的檐下，里头杨瑶正在跟领头人说话。
“我告诉你！这批没了！就赶紧给我送下一批过来！耽误了我的实验，上头怪罪下来，你我都得罪不起！”
巨响声音传出来，似乎是打碎了什么东西。
“大人，人形的讹兔本就不多！这一批已经是好不容易凑齐的了。”领头人跪在地上，声音哀求痛苦，被杨瑶扔过来的砚台砸了脑袋，此刻鲜血直流。
杨瑶不听他的解释，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要人。
“你回去回禀方道人，上头要的是月底能看到成效！你们楼下面的东西，别以为我不清楚。是那些蝇头小利重要，还是他的命重要。如果分不清，就是问问他姐夫！”
室内沉寂了良久，除了杨瑶的粗喘声音，没有剩下的话传来。
肖景慢慢抬高蹲着的身体，想往上看一眼，突然里面领头人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声音带着苦涩和无奈，颤抖着。
“真的可以救我妻子的性命吗？”
“当然，这符文最初的来源就是星轨台。延命之法，也就只有星轨台那些废物，想着什么维护讹兔。我呸！道貌岸然。”
果不其然，肖月说的都是对的，他们真的是在拿讹兔的性命做试验，夺取讹兔的寿元为了延长自己的寿命。
火光从远处的一处仓库烧了起来，惊动了府上的众人。
看到火光的一刻，肖景就连忙躲了起来，杨瑶和领头人从屋内出来也就没有发现肖景的踪迹。
“那边”杨瑶眯着眼，观察了一下，然后瞬间暴怒，“我的实验屋子！赶紧去救火！”
没想到误打误撞，星轨台的探子竟然烧了杨瑶拿来作恶的场地。
时机稍纵即逝，肖景看着两人走远，意料之外的事情出现，空出来的书房，等待着肖景进入。
没有迟疑，肖景翻窗直接进入了屋子。
马车奔袭出了密林，准备好的新的马车正停在路边的茶坊前。四周空无一人，摇摆在夜风里的圆灯发出微弱的光亮。
“赶紧换车，别让他们追了上来。”沉白从马上翻身下来，指挥着其他人赶紧让车上的他们转移。
沉白上前打开车门，里头的情景让她傻了眼。
脑子里窄小的马车中应该是被捆绑着的年轻美貌的男女，此时现实在眼前的，都是皮毛暗沉，颇有瘦骨嶙峋感觉的几只兔子？
愣了一下，沉白就招呼着感觉将他们转移到另一辆宽大的马车之中。
抱在手里的感觉，说实话，一点儿都不好，不软，不柔。可见是受了多大的折磨。手指被轻轻舔舐了两下，沉白的耳边传来虚弱的声音，是一声，“谢谢大人。”
好在有先见之明，新备好的马车之内铺了十分软乎的垫子，现在他们兔形躺在里面会更加的舒服。
“放心，以后会好的。”沉白关上马车门的那一刻，对着里面十来只讹兔坚定地许诺着。
他们湿漉的眼神，充满着感激。
接下来的路，沉白就不能继续跟随下去了，她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马车扬尘远去，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系统甲：支线二任务发布~请找出前往讹兔家园的方式以及所在！】
任务本就在计划之中，沉白没有任何惊讶，仿佛像是没有听到系统的声音一般，面如如常，她转身对着身边留下来的几位说道。
“前路有人护送，事情暂且告一段落。你们也先走吧。”
剩下的人不便带着他们前去，沉白接下来的想去的地方是方家别庄，不出意外的话，肖景应该是跟着那群人去了那边。
与他们分别之后，沉白扬鞭策马去往方家别庄。
杨瑶他们到了起火的地方，这一处的火势刚刚扑灭，另一处又燃了起来，接二连三的起火点，庄内人手不足，根本无法控制庄内火势。
不好！杨瑶暗叫一声，连这处的屋子都没来得及瞧一眼，连忙回转到书房。
已经晚了，书房也着火了。
“完了这下真的完了。”杨瑶滑坐在地上，看着熊熊火光，喃喃自语。
火光璀璨，照在他苍白无血色的脸上，眼里是死一般的无望，心仿佛堕入了无尽冰潭之中，冷得绝望。
从发现别庄四处起火，他就猜到了，肯定是有人进来了，所以才连忙回转书房，毕竟书房里面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如今，书房的这一场火，彻底将他内心唯一的一点儿侥幸扼杀。
杨瑶的模样，让跟着赶来的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似乎不同寻常。
【系统乙：支线二完成。】
远处山坡，肖景身后站在八九个人，都是今日随他而来的星轨台探子。
“国师，为什么要放过他们？”探子不解，放火不杀人，也不报官，这等于他们没有收到应有的惩罚。
肖景笑笑，手上一个沉甸甸的匣子，是从杨瑶的书房里面拿出来的，里面是杨瑶和海幻寺季寺卿，还有刘相国的来往书信。
“这些可扳不到幕后真凶，打草惊蛇，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有更大的动静出来。”
底下火光冲天，在这寂寂深夜里面，显得格外的瞩目。夜风微微，上下两批人，不同的心境，不同的立场。
这一局，肖景拿捏到了对手的死穴。
马蹄声阵阵而起，肖景回头，看见沉白跃马而来的身影，瞪大了眼睛，他实在没有想到沉白会过来。
得亏了火光，沉白才在黑夜之中看到了山坡上的肖景一行人。
“肖景！”
距离近了，沉白弃马奔跑过来，脸上是焦急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事情办好了？”
肖景看着她翻身下马，阻止了其他人跟来，自己也跑向了沉白。
一时没刹住脚，沉白跑过了几步，被肖景拉住了手腕，又拉了回来。
急促的喘息，话无法说出口，只能点头示意他，自己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鬓发散乱，呼吸喘喘，额头和鼻尖都有着奔袭之后的汗珠。
知道她要问什么，肖景把她离开星轨台之后收到的消息，以及向肖月打听出来的符文相关，还有别庄里的事情一一道明。
“你——”肖景张嘴，又摇摇头，从怀里拿出手帕，递到她的面前。
两个人身上的事情都已经暂时性的完结，沿着山坡慢慢向下走，缰绳被肖景牵在手里。
他们俩彻底离开了山坡，星轨台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认识沉白，知道她是国师契约的那只讹兔。
“国师想必有事情需要同她讲吧。”其中一位挠挠头，不太肯定的开口。
现在已经没有他们什么事情了，国师那边也用不到他们了，几个人一合计，干脆就散了。
沙沙的树叶摩擦声音，月亮个星星探出了云层，银光斑斑落在地上，一马两人，月夜幽深。
“喂。你再说一次吧。”沉白歪了头，看着他。
肖景嘴角勾着，脸上面露疑色，“说什么？”
沉白挠挠自己的手心，停了脚步，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两个人都停了下来，四下无人，身后牵着的马，用马蹄刨了刨地，扬起了细微的风尘。
“我喜欢你。”
“我赢了你。”
“嗯，你赢了。”
喜欢这种事情，谁先出口，谁就输了。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比了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肖景正大光明地说出来，自己输了。
沉白的心里十分畅快。双手背在身后，大跨步向前走，将肖景甩在身后，步伐轻快。跟在她身后的肖景摇摇头，轻笑出来，有时候觉得，沉白真的像是个孩子。
“我也是。”
前方快了他两步的沉白，望着天上的明星，忽然出声，而后一边走一会回头，眼神肯定，“我也喜欢你。”
肖景丝毫不显得意外，快步走上前跟她并行。
“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只不过沉白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他也乐意陪同她慢慢敞开自己的心扉，认真地看待这段两情相悦。
“我们回去吧。天快要亮了。”
翻身上门，肖景弯腰向沉白伸出一只手。
两手紧握之下，一个用力，沉白已经被他怀抱在身前。
“驾！”
身体随着马儿的跑动，有节奏的起伏着。
沉白打了个哈欠，将头枕靠在肖景的胸口，“到了也不要叫我，我好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