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寂寞如雪
梨花如雪，雪色如海。
为谁开？
走近梨花的海洋，望着漫山遍野的雪色，丁小武忽然从内心生出一份寂寞。
这种感觉来的极为突然。
突然发现，心潮澎湃，满心激荡，最终却只为这一个寂寞。
寂寞的梨花，寂寞的春天，更有寂寞的自己。
这是一份独有的感觉，更是一种独有的气息。
丁小武驻足梨花前。
梨花纷纷，香气四溢，却为何经不住这寂寞的敲打，这空幽的侵袭？
丁小武实在无法理解。
为什么听不到一只虫鸣？
为什么不见一只鸟飞过？
这里明明春光灿烂，梨花争艳，本应万鸟相聚，百禽争欢，为何却不见一物，不闻一声？
这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剑神仙冢，难道只有寂寞，只有空幽？
漫步梨海石阶之上，丁小武思绪飘扬。
传闻剑神诸葛羽昔日一剑千里，逐杀东庭修皇，使东庭永不敢再犯长运，赢得当今三大帝国的尊崇与膜拜，事后却为何远离朝廷，独居这羽仙岗？
难道只是为了这一份寂寞？
若真如此，这一份寂寞，岂非正是剑神的道？
丁小武自嘲一笑。
若真如自己想的这么简单，这天下修行之人，岂非人人都成了剑神？
梨花有风舞落，一地如雪。
这寂寞，岂非也已如雪？
柳叶又落。
这已经是第三片柳叶，仍从眉间滑过。
滑过时有一丝火热。
丁小武望着掌心的三片柳叶，一作柔情，二作凄凉，三为火热。
接下来的，岂非是冰冷？
这寓意，代表的岂非正是春夏秋冬？
望着柳叶，丁小武只有苦笑。
自己虽然也从小饱读诗书，以剑神诸葛羽为榜样，但如此神来之笔，以自己的资历，又如何解得？
难道东去柳叶要让一个人感受到四片柳叶的存在，四种不同的气息，才会现身说法？
空幽静泌，只有这无奈的苦笑。
摇了摇头，依旧是独自向上。
何必管他？
我自寻仙，我自拜我的偶像，别的又与我何干？
仰望苍穹，那如剑的墓碑，似乎愈发近了。
天将黄昏，落日已坠西山边沿。
春风渐起。
这乍起的春风里，却带着萧萧的寒意。
寒意入肤，却吹乱了一尘不染的白衣。
白衣如雪，梨花如雪，这寂寞岂非更如雪？
雪一样的花海深处，为什么忽然之间多了一个头戴斗笠，一身青衣的客人？
这客人从何而来，几时坐在那石阶旁边的青石上？
丁小武突然就发现了这样一位一身青衣，头戴斗笠的客人。
斗笠压的很低，客人的容貌完全遮住了。
他坐在青石上，瘦削的身体在晚风中显的那么凄凉，但这样瘦弱凄凉的身体，为什么会给人一种萧杀之气？
东去柳叶？
丁小武脑海里立刻作出这样的判断。
晚风吹起地上的梨花，梨花飞旋，轻舞曼妙，却给人寂寞萧索的感觉。
繁华落尽，岂非只有萧索？
青衣的声音不但萧索，而且低沉：“你为何而来？
又为何不去？”
他独坐青石上，在晚风中孤独凄凉，似乎并没有动，更没有说话。
他的声音，却似已融入到这无限的萧索与寂寞中。
为何而来，又为何不去？
丁小武心神为之一颤。
这问题似已深入到他的灵魂，引发他内心中的共鸣。
十年练剑，辛酸而艰难，纵然略有小成，但在众同门之中，自己依旧是如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为了梦想，他苦苦坚持。
为了希望，他不远千里寻访仙踪。
既然到了，又为何要离去？
丁小武抱剑在胸，很认真的道：“为梦而来，尚无去意。
敢问足下，何故在此？
又何故有此一问？”
青衣久久不语。
少年有梦，梦在天涯，这岂非并无过错？
但今日今时，尤其是今夜，面对这怀梦少年，又如何？
青衣似乎叹了口气，依旧萧索的道：“但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岂非正是个好日子？
丁小武不解的望着青衣，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此一问。
青衣似乎沉思了许久，在这许久的沉思里，似乎显得更加落寞与萧索。
终于轻轻叹了口气，萧索的道：“原来你一无所知。
是谁让你今天过来，挑选二月二这个日子，到这里来朝梦？”
这又问的丁小武一头雾水。
没有人告诉自己挑今天这个日子到这里，这纯属偶然。
难道今天很特殊吗？
丁小武忽然想起初来的疑惑。
偌大的羽仙冢没有一个人，只有自己。
柳叶飞过，如春如秋如夏。
这的确有些余众不同。
丁小武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人这样告诉我，这纯属意外。
敢问足下，今天有何不同？”
青衣终于点了点头，长身而起，而且仰起了斗笠。
他的身子瘦削而长，他的眼睛饱满而明亮，只是他的神情，却写满了无限的萧索与凄凉。
这是一个经历了不知几许苍桑的中年男人。
他伸出一只手，这只手宽大而有力，筋脉突起，骨骼暴露。
手中却只有一片细细的柳叶。
柳叶青青，却泛出刺骨的冰寒。
他道：“今日是家师的二十周年忌日。
每一个忌日，羽仙冢封冢谢客，任何人不得踏入一步。
这个规矩已经二十年了，长运上下几乎人尽皆知，难道你不知道？”
丁小武忽然怔住。
他真的不知道，没有人告诉过他，在万剑门他也从来没有听说过。
剑神忌日，封冢谢客，难道剑神不是羽化飞仙，更上一层楼了么？
丁小武的神情一片茫然。
青衣盯视良久，手中柳叶终于缓缓收入掌中。
这少年并非说谎，家师忌日，自己又何故为难一个无知少年。
摆了摆手，青衣萧索的道：“回去吧。
柳叶四息未能集齐，我便不杀你，若再有心一步，柳叶如刀，便是你断魂之处。”
转身向上，落寞而去。
青衣飘飘，晚风相伴，却只有萧杀与冰寒。
丁小武的心更是一片冰寒。
梨花如雪，寂寞如雪，这冰寒岂非更如雪？
丁小武忽觉手中剑鞘微颤，竟隐隐有冲出之势。
剑身自鸣，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难道自己的剑，竟在此刻与自己心意相通？
因为不能相谒剑神足迹，心中痛苦，冰寒相连相惜？
正自诧异，却闻梨花深处一个女子声音道：“共鸣么？
这少年难不成还与这仙冢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