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房间一片寂静，公冶明给自己倒了杯水，水杯旁洒落出了一片水渍。
他深吸一口气，然而吐息都有些颤抖。
就在白天，他们还和班武并肩作战。
然而短短几小时不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只剩一滩白骨了。
郁檀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白天比赛太累，再加上这个消息一冲击，郁檀脑子转的速度都慢了不少。约莫五分钟后她才反应过来，接着拿起光脑给江旌越发了个消息，把今天的事情说了。
今天赛场的种种都昭示着不寻常。
江旌越好像和联邦关系匪浅，如果调查的话，他应该会出些力的。
江旌越回的很快：[好，我知道了。赛场的直播在藤蔓系星兽缠住班武时就断了，画面没有传出来。]
过了两分钟，江旌越又发过来两条消息：
[联邦已经开始调查这件事，你不要管了，如果有人询问你赛场情况的话，你如是说就好。]
[不好说或是解释不清的就给我打视频，我去说。]
郁檀发了个好，就退出了聊天界面。
白时寒和季鹤游给她发了一堆消息，郁檀有些意外。白时寒是让她自己注意安全，然后给她按照地址寄了一盒向导素。季鹤游则是叽里呱啦地问她有没有事，成绩如何之类的。
像赛斯坦机甲大赛这种规模和赛制的比赛，选手在参赛前都会签署生死状，而每年因比赛或是星兽袭击死亡的选手也不计其数。
此外，从现在往上对于这件事的讨论程度以及大家的反应来看，赛场内部的具体情况是并没有泄露出去的。
比如说那一股来路不明的精神力，举办方只字未提。
因此班武的死只是在小范围内掀起一阵涟漪，并未荡出什么特别大的水花。
郁檀正在想，房间的门忽然被人敲响。
杨宣和公冶明齐刷刷地转头盯着门，郁檀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她走过去，透过猫眼看了看，门口是个派送员打扮的人。
白时寒给她寄的向导素到了。
郁檀收了东西，给白时寒发了个消息核对向导素没有问题后，撸起袖子就给自己来了一针。
清凉的感觉顿时扫清了身上的沉闷，郁檀直觉的浑身上下的淤塞全被一点一点地清除干净，从头顶一直清爽到脚底。
她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脸色也肉眼可见地红润了起来。
“明天是颁奖仪式，我们拿了第一，肯定是要去领奖的。”
郁檀看着主办方当时的时间表，说道：“颁奖仪式过后，去玩一个星期吧。”
公冶明和杨宣齐齐抬起头，神情有些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说出“玩一个星期吧”这种话。
郁檀挑挑眉：“怎么，不想玩？”
杨宣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公冶明咬了咬牙，狠心道：“行，玩一个星期。衣食住行我全都包，去哪玩你俩决定。”
郁檀振臂高呼：“不愧是公冶少爷，家大业大就是不一样。”
她反手租了最豪华的飞行器，又在星网上做着攻略：
“赛斯坦星边上有个b013号荒星，虽然是荒星，但是海洋很多，海鲜很好吃，四舍五入也是个小的度假星了。”
“从赛斯坦星到b013，一天就能到。”
郁檀美滋滋地往床上一栽：“龙虾螃蟹生鱼片，我来了！”
————
b013星。
蔚蓝的海洋一望无际，三人在一片沙滩上降落，郁檀一只脚刚刚迈出飞行器，忽然眉头一皱。
她转头问旁边的两人：“你们……有没有觉得又什么不对劲？”
杨宣摇头：“没啊大佬，你是觉得没人吗？b013虽然有一些原住民，但是这里这么大，我们碰不到他们也很正常。”
公冶明敏锐地察觉到郁檀的意思：“你感受到什么了吗？”
郁檀咬咬唇瓣：“说不上来，但是有点奇怪。”
她看着拍打在沙滩上的浪，叹了口气：“应该是我太敏感了，我们不能运气这么背吧，度个假都……”
她还没说完，忽然一道近五米高的巨浪袭来，紧接着，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忽然涌现出点点黑色，刚开始只是一点，然而很快，那点黑色迅速蔓延开来，密密麻麻的黑顷刻之间就覆盖了整个海洋。
“上机甲！加高度！快！”
郁檀大吼一声，三人迅速进了机甲爬升至空中。
眼前的一幕让三人都足足愣了数秒。
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此起彼伏，从海滩上看不出什么，然而升到空中，透过机甲，造成这场面的罪魁祸首便无所遁形。
是星兽，成千上万，数不尽的星兽。
郁檀心头警铃大作。
b013虽然是荒星，但是只是没有经过开化而已，上面是有原始民居住的。和刻意作为赛场的那片赛斯坦星土地不同，这颗星球上，是不应该出现星兽的。
然而现在不仅出现了，数量还这么多。
郁檀忽然想起之前c079的事情。
荒星，有原始民，被星兽袭击。
然而和c079不同的是，b013这里，是真的星兽。
海里的星兽上不来，郁檀三人暂时是安全的，郁檀看了眼沙滩上的飞行器，正准备趁着星兽没上岸前把飞行器开上来，忽然听到杨宣有些发颤的声音：
“这么多星兽，星球上的那些原住民呢？”
“他们……还活着吗？”
郁檀身子一僵。
公冶明的动作也一顿。
未开化的星球，意味着这里的科技水平极其低下，基本处于远古时期的农耕生存方式。
没有机甲，没有抵御星兽的武器，甚至可能连防御的战壕都没几座。
手无寸铁的普通人，面对星兽，生存概率是多少？
是零。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海里的星兽已经有数十只冲上了沙滩，郁檀不再犹豫，撂下一句话就朝着地面俯冲过去。
她说：“杨宣规划路线，公冶明给联邦和学校发消息。”
飞行器被星兽团团包围住，郁檀只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在战栗。她咬牙重进星兽堆，打开光炮就是一阵乱射。
星兽群短暂地出现了一个空缺，郁檀用最快地速度离开机甲钻进飞行器，刚刚关上门，飞行器地玻璃上就出现了星兽尖锐的獠牙。
尖齿和利爪在飞行器的铁皮上磨出刺耳的吱吱声，郁檀分不清是恐惧还是兴奋，她的指尖颤抖着，嘴角却扯出了个上扬的弧度。
源源不断的星兽覆盖在了飞行器上，天上的公冶明和杨宣看得触目惊心，公冶明举起光炮，光柱擦着飞行器穿过，轰出了短暂的一线空白。
郁檀抓住这线空白，猛加油门，飞行器冲开星兽，飞到天上。
她来不及换机甲，就问道：“怎么样？”
杨宣发了条路线：“从这条路线进树林，找找有没有幸存者。”
公冶明的声音则沉了许多：“我的通讯设备被切断了，信号发不出去，联系不到外界。”
信号被切断。
郁檀越听脸色越沉。
上一次，在c079，她驾驶机甲找到那只黑猩猩时，也是刚给江旌越发了个坐标信号就被切断了。
她说道：“试试离开b013，到天上看看，失去信号的范围应该不会太大，我们……”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公冶明打断：“那这颗星球上的原住民，怎么办？”
“我们去找信号，信号连接上，然后发出消息，再等待联邦的人过来，这一系列事情做完，需要多久。到时候，这颗星球上，除了星兽。”
公冶明一字一顿道：“还会有活物吗？”
“你想救他们？”
郁檀想都没想直接问道。
公冶明斩钉截铁：“是。我知道现在去可能赶不上，但是不救一定赶不上。”
“所以你打算把你的命也搭进去？”
“我考军校，学机甲，就是为了保卫联邦，保护他们。”
“就是为了把自己的命，搭在这种事情上。”
郁檀忽然想问他一个问题，然而现在不是好时机。
郁檀后槽牙咬得很紧，约莫两三秒的功夫，她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说：“好，我陪你去。”
“杨宣去找信号，给联邦和学校发消息。公冶明和我按照刚才的路线去找存活者。”
公冶明收了机甲，坐上飞行器。
飞行器飞得很快，高度也很低，公冶明聚精会神盯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不放过分毫的踪迹。
郁檀忽然问：“如果是你，面对班武那种情况，你会像他一样吗？”
公冶明毫不犹豫：“我会。”
郁檀歪歪脑袋：“所以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联邦人民的安危，第二是敖伦坦军校的荣誉，排在后面的，才是你自己的命？”
公冶明反问道：“你不是吗？”
他好像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郁檀会问出这样的话：“我生在联邦，受联邦庇护，考上军校的目的就是为了再为保护联邦出一份力，这是军人的天职。哪怕我现在并不是正式的军人，这也是我应该要做的。”
郁檀等他说完，才回答了他上一句话：“我不是。”
公冶明愣住了。
郁檀分了一分精力说话：“我并未受到联邦庇护，来敖伦坦军校也并非我职责所在。或许我现在对敖伦坦军校有感情，但是对于联邦，我只觉得与我无关。”
公冶明依然在仔细搜寻，然而拳头却攥得紧了些。
郁檀来军校前过的生活他大体知道些，那种生活质量，确实说不上被联邦庇护。
他顿了两秒，道：“但你还是活下来了，在联邦的防护线内，生在联邦，长在联邦，生命并没有被星兽所威胁。”
这话说完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合适，他刚想解释两句，就听到旁边女孩轻笑了一声。
“不是的，公冶明。我不是生在联邦，我也没有长在联邦，我人生前十几年能活下来，和联邦没有半点关系。”
“所以，要我为了一个对我并没有养育庇护之恩的，虚无缥缈的东西付出生命，公冶明，我会觉得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