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
ptalk南屿亚投分行。
奉清入职第一公司便接到了一个case, 分行经理elsa命她做了项目负责人。
奉清接过资料仔细确认了下,是一个投资类的风投项目,难度应该不大, 她没多想便接了。
elsa向她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听boss说你是mit的高材生, 本科学的金融,毕业的那篇论文进了nature,很受他的赞赏,我也看过,很不错。”她顿了顿, 温柔问:“那选风投是因为热爱吗?”
捏着手中的资料, 奉清如实回答:“不是, 只是为了生活。”我也是俗人一个。
elsa眼神沉了沉,她秘书走过来对她说了句什么,她突然脸色变得很难看, 看她的目光里也多了几分鄙夷, 尖刻道:“学历这么高, 不要做不出case,让人说你是金玉其外。”沉着脸, 她转身便走。
奉清被她这变脸的速度给惊到了, 一会夸奖, 一会又是嫌弃,前后态度差距也未免太大了。
抿唇笑笑, 奉清不在意, 开始仔细查阅手中资料。翻了半个小时才把资料翻完, 她大致了解到甲方的诉求。
甲方愿意花大价钱购买国内各小公司上市a股,不硬性要求增值,但绝对不能接受贬值。
奉清纳闷, 这样何必把钱拿到投资市场上来呢,不如借贷或者买基金更为稳妥啊。
股市存在便担风险,凡是进来的人在获得巨额收益的同时也必将承担着巨大的风险。
这点委托人难道不懂吗?为什么要把这样一大笔钱拿到风投市场来选择低效益的事呢?
奉清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按照甲方诉求在多如牛毛的股市中寻找一支斜率几近为零的股票。
同事柳莹莹见她愁眉苦脸地便凑过来看了眼她的资料单,惊讶开口:“你竟然接了周叶的委托?”
奉清一手滑动鼠标,仔细浏览股市数据界面,顺着她问了句:“呃,我的甲方怎么了?”
柳莹莹叹了口气,“清清,你是刚来投行不久吗?”
未及她回答,她便继续开口:“也是,你刚调来南屿,对周叶的事可能不清楚,他现在算得上我们投行的噩梦了。”
恰此时奉清捕捉到了市场中一支股票的一段极陡峭的数据涨幅,几乎呈直线上升,在一个小时内,自身市值便翻了十倍不止。
“有人故意在股市随意投钱,做空?”
“他随意投钱,做空股票,我们都很讨厌他这种不守规则的人!”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奉清头疼地看着电脑界面,一手抓着鼠标,突然感觉周叶打到合作账号卡上的那几千万都成了烫手的山芋。该如何抛出去,才能得善终呢。
“谢谢你莹莹,这事我会再继续仔细调查的。”松了鼠标,看着屏幕上不停跃动的数字,她想她得当面找甲方谈下了。
“周叶也是个怪人,出现至今,我们投行的人没有人见过他,他从来不露面,大家都传他可能是个见不得人的怪物。”柳莹莹补充道。
奉清问:“那平时他怎样和我们交流?”
柳莹莹:“email,和线上网络通话。”
“但是我们前组里接他case的人因为受不了他破坏规则打乱市场的玩法,自己辞职了。”
“你接case的时候应该找我们同事帮你看一下啊。”
“这次是我大意了。”奉清抬眼看向她,认真道:“谢谢你莹莹,我下次请你吃饭。”
“不过事已至此,接便接了,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退出股市界面,她总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这样粗暴地无规律地大量投钱做空市场,不是钱太多的人,根本不会这样玩命。
她疑惑着加上了周叶的微信,第一句话便开门见山地说了:[周先生,恕我直言,你这样的诉求,更适合将钱拿去买基金。]
[为什么选择投行?]
看着聊界面,过了整整五分钟才进来两条条消息:
[我支付高昂的代理费,不是给你权力来质疑我的。]
[如果想解约,将文书发到我的邮箱,并自行赔偿违约费。]
周叶先生果然如传闻中一样,是个一点都不通情达理的人。
奉清看着那则消息许久,才一点一点敲下字回复:
[对不起周先生,是我逾越了,ptalk会对得起您的投资。]
打完这行字,她便退了微信。不知为何,这种聊方式,令她感到窒息,那种对面高高在上颐气指使的模样,令她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熟悉感。
手指滚动着鼠标上的滑轮,奉清看向窗台的绿植,已是十二月底,盆中的杂草都已枯萎完全,再寻不到一点生机。
……
12月29日,驰大厦。
临近傍晚市中心下了一场雨,夹着寒风,瑟冷无比。可金融中心却总是车来车往,川流不息的繁忙模样。
这个点快要到下班的时间,前来驰咨询的人也不那么多,前台几个年轻的女孩时不时说句打趣的话开玩笑,气氛也是一片欢乐。
雨水贴着玻璃窗飞入地上,路上行人撑伞行色匆匆地离去,都是些早下班的人,结束工作回家休息去了。
时针指向六点,公司大堂送走最后一位进来的人,保洁阿姨开始扫堂厅,众白领们也开始陆陆续续地下楼下班离去。
两位白领交头接耳。
“今城中片区停电,池总担心我们晚上回去太黑,今提前下班了。”
“今晚回去也不能懈怠啊,我想把资料再看几遍。”
“池总还在吗?”
“在呢,27楼还亮着呢,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样他会不会太累啊?”
“你操那心干嘛,这不是我们能管的,快回去吧,走。”
前台刘怡梦听完了她们的全程对话,心里多少也知道点的,公司里爱慕池总的员工,多不胜数。不过自从和安家二小姐和离之后,池总好像变了个人,一点不近女色,对公司的这些时时献殷勤的人都拒之门外,可是伤了好多姑娘的心。
而现在留在他身边的人也只就一个特助,徐莹月。平日里总裁在公司的起居都是她照料的。
要算最有可能成为驰总裁的妻子的人,估计也就只剩下她了。
正说着,大厅的门被人推开,红色细高跟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光洁的地板上映出女人婀娜的身影。
刘怡梦见她进来,连忙丢了手中活计迎上前去,微笑着开口:“哎呀,月月姐,这么晚还来公司呀?”
女人一袭红色长裙,外配了件黑色西装外套,栗色大波浪披散在身后,垂至柔软腰肢,盈盈一握。收了伞,她带进一身水汽。
女人手里提了个偌大的包装好的蛋糕,弯了弯红唇朝她笑笑:“今阿律生日。”
刘怡梦弯腰接过她手里的蛋糕,关切问:“月月姐冷不冷呀,我柜子里还有件毛衣,借你穿穿。”
徐莹月摇摇头,淡声回:“有暖气。”
四下下班的人见徐莹月回来了,都有礼貌地向她打招呼,谁都不想得罪这位,毕竟以后可是有很大几率会成为驰老板娘的。
等她们走远,又有人八卦。
“听说莹月和我们池总是高中同学,大学同学。当时他们俩一个校花一个校草,在学校都是公认的一对。”
“哇,那就是青梅竹马咯,也是,两人这么配,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关系会更进一步。”
“我看快了,你没看见莹月提着蛋糕上去吗,明显是给池总庆生啊。”
“池总生日?今?”
“他为什么从来不说啊?我们今什么都不做是不是有点冒犯啊。”
“我也有点怕,不过池总都让我们先下班了,应该没事吧,可能他不看重自己的生日,所以应该也不会在乎我们吧。”
“但愿如此。”女生想想又补充,“要不,我们在公司群里说一句祝池总生日快乐?”
“别吧,我害怕。”
……
进了电梯,徐莹月听见那俩人的对话,弯唇笑了笑。这么多个月的陪伴,他身边的女人来了又走,曾以为最喜欢最深爱的妻子奉清,不也是离婚了吗,兜兜转转,他的身边只剩下她。公司人也大都心照不宣地把她当成驰未来的女主人。
曾经深爱,曾经拥有有什么用?奉清再也斗不过她,她才是未来最有资格成为池律妻子的人。那么骄傲的奉清,父亲成为阶下囚的奉清,跌落云端的奉清,还不是输了,输在她手里。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刘怡梦把蛋糕递回她手里,连带着夸了一句:“月月姐,你今真漂亮。”
徐莹月拨弄了下锁骨的项链,扬起唇角笑笑:“我家多了条施华洛世奇的项链,明来拿吧。”
刘怡梦受宠若惊,趁她出去的时候贴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徐莹月听后,眼角上扬,眼里盛满了笑意。
她说:“月月姐,今晚你一定可以拿下池总。”
·
徐莹月提着蛋糕进了二十七楼,入目是一片白,极简洁的装修风格,一条长走廊,走廊两边是整面的玻璃落地窗,一眼望过去,川流不息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建筑,南屿的繁华尽收眼底。
健身房,游泳池,图书馆,资料书……27层都有设立。独配单线电梯,只有经过允许的人才能上到二十七楼。
走过走廊,尽头是几间单间和一个客厅,客厅左边便是池律的办公场所。
临着最繁华的金融圈,权势金钱尽入囊中。
徐莹月平时暂时的办公场所在客厅右侧的一个小单间里,有座机内线,方便随时收指令行事。
不过他平常几乎不叫她,因此她也就闲着在这间小单间里打游戏追剧,都没人管。
偶尔会在小客厅里看见池律,他惯喝一杯黑咖啡,捧着书读,她也只是安静地在旁看着不敢打扰。
愈加走近脚步便放得愈加轻,徐莹月掏出口红补了补,走到小客厅门前,拉开玻璃进去,放下蛋糕。
深吸一口气,她走到池律办公室去,正准备敲门,手碰了门一下,却发现门已经开了。
被风一吹,缝隙越来越大,至能看见屋内全部光景。
季秋和他都在。
围在电脑前,似在谈工作上的事。
季秋:“那个空壳公司我查过,原始注资人有两位。”
“还有b市发现的仪器批号和十多年前云城的那批仪器是同一个编号。”
池律衬衫袖口挽上,带着一副平光眼镜,侧脸对着他,在看资料。
徐莹月听见他淡淡问了句:“翻案有几层把握?”
不知怎的她就想到了奉清,那个女人被法院没收所有家产,父亲锒铛入狱,奉氏在南屿声名狼藉,人人喊打,她应该没有脸再回来了吧。可是翻案二字就像一根刺刺在她心上,她害怕害怕奉清如果又重回到以前那种地位,那她拿什么去和她斗?
“砰……”的一声,高跟鞋没站稳崴了一脚,脚踝磕在门栏上,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她没听见季秋的回答,只听见了冷冷一声,话里像含了冰渣子,刺得她鲜血淋漓。
“谁让你来这的?”
“我没教过你偷听吧?”
抑制住心底的恐惧,徐莹月尽力摆出一个微笑,轻柔道:“对不起,阿律,我不是有意偷听的。”似掩饰,她极力微笑:“我也没听见什么。”
“……只是今你生日。”
池律揉了揉眉心,反手扣下电脑屏幕,站起身来低头看她,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徐莹月,不要让我听见什么不该听的,不然,不要怪我不顾高中情谊。”他特意加重了高中这两个字,眼神冷得像一把刀。
徐莹月脚一软,靠扶着门框,心虚地移开眼睛,不敢再看他。低低地回了声:“我知道的。”
她那些称之为要挟的事,随着奉清与他再无瓜葛,好像也变得一文不值。
她还能留在这里,是全凭了他的善心。
季秋见她这样有点不忍心,提醒她道:“莹月,别在工作时打扰池总。”
“你还记着老大的生日,有心了。”他轻轻道,“出去吧。”
徐莹月抬头艰涩地看了池律一眼,男人背对着她,白衬衣黑西裤,英俊而沉默。
心里一酸,她知他这沉默是代表他生气了,嘴唇缓慢动了动,她轻轻开口:“生日快乐。”
转身便踩着高跟鞋无力地走了出去。
……
等她走后,季秋才试探性地问:“律哥,刚刚是不是对她狠了点?”
“她应该来这不久,没听到什么吧。”
这几个月,徐莹月照顾他也是尽心尽力,除却爱在下面员工面前炫耀,也没什么大的过错,他哥这样,着实绝情了点。
“不要提她了。”他拿起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穿上,一丝不苟地从下往上系纽扣,“去查一下,那个人的资金流向。”顿了顿,他继续开口:“尽量收集证据。”
“好的,哥。”他挠了挠头,有些犹豫:“真要告?”
池律看了看手腕的机械腕表,时针指向7,还很早,“出去吃饭?”他跳过了他的问题。
“行。”季秋想起徐莹月,问:“律哥,你真今生日?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啊,我们帮你庆祝一下啊。”
“要不要回去看看伯母啊?”他试探性提问。
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池律从抽屉盒里取出了一包烟,抽了支点上,淡淡开口:“没过过,不重要。”语气轻飘飘的,好似不是在说他自己的事一样。
吐出一口烟,池律想到他母亲,心底有愧疚,语气却也只是冷淡:“她不需要我去看。”
她已经有新家庭了,他现在去算什么呢,一个外人罢了。
季秋听着他哥这话,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闷闷地回了句:“那我陪你去喝酒?”
“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收拾赵皓枫那小子。”季秋开玩笑。
“嗯。”熄了烟,扔了打火机,他转身出了门,季秋连忙跟上去。
-
-清清小师妹,好久不见。
一则新的好友申请跳了出来,奉清点进去看到的是师兄熟悉的头像,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里,有一枚银色的小小的探测器。
她点了同意,斟酌着第一句话该如何认错。她上个微信号已经弃用了,里面的人也一并失了联系,算是单方面删除好友。
还没发出道歉的话,师兄就发来了一句:
[见一面?]
奉清打字:[好的,我在南屿]还没发出去,钟隐就发来了见面地址,是家酒吧,在金融圈那个方向,离她家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
她有些诧异,师兄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回南屿的。却也回了:[好的师兄。]
[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钟隐很快回:[现在就出门吧,我在酒吧等你。]
她今晚上刚好下班得早,师兄怎么这么巧就知道她有空呢。
出门搭地铁,下了地铁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了。
在广场附近转了快十几分钟才找到导航里的那家酒吧,酒吧名字也很物理,叫零度,牌匾前面用小字刻了两个绝对上去。所以是“绝对零度”。
物理学和现代科技均达不到的绝对零度。
对他们这些曾有过科研经历的人来说,这四个字就像一个梦,一个无论如何努力也达不到的梦。
她走进了那个“梦”,吧台小哥看见她很热情,问她要卡座还是包厢。
奉清摇了摇头,“我找人。”
说着手机进了消息。
[右侧第五个位置。]
她走了过去,看见钟隐坐在靠里的座位上,一件简单的白色运动服也穿得很有型,他戴着银色眼镜,斯文干净,跟着酒吧里的氛围一点也不搭。
“清清,好久不见。”钟隐温和开口。
奉清撩了撩毛衣裙弯腰坐到他的对面,“师兄,好久不见。”半年多了,回想起在研究所那段日子,仍然像做梦一样。
虽然累,对于她来说却很美好。
“师兄今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钟隐开门见山:“是研究方面的事。”
心里一颤,科研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她再也无法继续的热爱,是她这辈子的遗憾。
就凭着这个,她都该恨池律,很久很久。
掩饰自己的难过,奉清低低回:“我现在已经不做这方面的研究了,”抬头勉强笑笑,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欢快一点:“我现在转投行啦。”
钟隐看着她逞强的模样,心里也难受,轻轻开口:“研究所接了火星探测器的研究项目,我们现在面对的困难很多,所里也很缺人。”
“所以,我们都很希望你能回来。”钟隐给她倒了一杯果酒,温柔道:“清清,你看怎么样?”
捏紧手指,奉清垂了头,有些丧气地开口:“我是罪犯的女儿,我还公开接受过庭审。”
“我没有资格回来了。”
钟隐:“你有。”
“清清,还记得你上个项目吗,月球探测器。”钟隐问她。
奉清点了点头,有点不明所以。
“这个项目参与了这期的科技奖评比,得奖了,你们项目组的人都会有证书,证书保存在铭和研究所,你是一名优秀的科研人员。”
“有这个证书和我师弟的推荐,你能回来的。”钟隐看她的眼里光彩奕奕。
奉清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表面平静,内心却颤抖得快要发疯,她日思夜想的研究所,她能回去了。
眼睛渐渐红了,奉清看着玻璃杯里不停冒气泡的果酒,一颗心也像冒着泡泡一样,她很想立刻就答应他,可是想了想,她谨慎回:“请再给我一点时间考虑,可以吗师兄。”
毕竟她现在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不愁吃喝的大小姐了。她肩上有了责任,她得照顾母亲,依靠薪水来维持生活。
还能任性吗?
钟隐见她松口便很开心了,温和开口:“好,清清不着急,项目二月份开工,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思考。”
奉清心安下课,低头抿了口果酒。
还未抬头,就听见场内响起了一阵小范围的惊呼声。
奉清抬头,往声音来处看去,她以为是有什么乐队要演唱。
却发现,明明暗暗的光影中,从门口走进来的那一人。
一身纯黑西装,长腿修长,一手半插在兜里,领口扣子松了两颗,看得见锁骨,瘦削性感。
而那张脸,在晦暗的灯影里,似乎更显英俊深刻。
调匙一松,“咚”清脆一声砸在玻璃杯杯壁上,奉清握住指尖,感觉自己心跳停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