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几阵干戈,鸾胶再续
“这不是三妹吗?怎么突然回来了?”曹若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云卿皱了眉,朝另一旁的人作揖:“给父亲请安。”
这不看还好,一仔细瞧才发现除了自己穿得比较素净,其他人都穿得很喜庆。
“起来吧。”曹定远淡淡地喝着茶,也不去看云卿,神『色』也是淡淡的。
“回来也好,你外公身体可还好?”老太太一如既往地慈祥,笑着询问。
云卿接过芍『药』递过来地汤婆子,入了席,“外公很好,只是这些日子总是进宫与陛下对弈。谢老夫人惦记。”
语气里也没有前些日子的傲娇,言语温顺,态度谦和,只是这一口一个老夫人地,听着曹定远心里十分不舒服。
“母亲,要儿子说,县主回来得正是时候,正好赶上大哥的好事,一家人聚在一起才和和美美。”曹向远腆着肚子站了起来。
云卿不解,所谓好事是指?
满面透红,一看便是饮酒过多。旁边的莫氏看着老夫人有些不悦,忙拉了拉他的衣襟。
“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还管起爷们的事,没规矩 。”曹向远一把挥开了莫氏的手,喃喃自语起来,话罢还拿起酒爵一饮而尽了。
老夫人忙吩咐着跟在他身边的人,扶着他下去醒酒。
不时,却正好对上云卿玩味的目光,老太太温和地道:“你父亲正值壮年,需要有一个细心的人照顾他的起居,这个家也需要有人管理。”
云卿微微一笑, 原来如此,合着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呢。
众人目不转睛地,又好像小心翼翼似地注视着云卿的一举一动。
云卿莞尔: “那真是一桩美事了,恭喜父亲。若事先知道,该给三娘准备份礼物才是。倒是失礼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三娘,真是没礼貌,父亲是娶妻,你得叫娘。”曹若姝气呼呼地,就是旁边曹绍均的脸『色』也不好看。
云卿笑而不语,但看着不仅曹若姝,就是其他人也才反应过来。
曹定远一个眼『色』就让曹若姝坐下了,憋屈得只得朝云卿横眉怒目。
“罗妈妈,吩咐传膳吧。”老太太话语落,芍『药』便收到云卿的示意,过去和老夫人耳语了几句。
今天的场面实在令人费解。
“你说什么,你要搬出去住?”曹定远听着云卿的话,大惊失『色』,竟拍案而起。
老太太手里的念珠也停了,不悦不解地看着云卿,等着她的解释。
“老夫人和父亲难道不知,云卿在上香地时候遭人追杀险些丧命?就是不只这般,先有叶氏下毒,后有人借丫鬟之死陷害于我。”
云卿有些后怕,言语黯淡地继续道:“父亲,我实在是怕了。看在母亲的份上,答应我这个请求吧!”
“不行。”曹定远斩钉截铁地说,话语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云卿,你可知你搬出去住,外面回会怎么传?到时候你父亲的面子往哪搁,曹家如何立足?”
老太太言之凿凿。
芍『药』在一旁,也是对于云卿的话大为震惊,听老太太和曹定远如此说了,暗暗拉了拉云卿。
见云卿依旧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老太太站了起来,把云卿拉到自己的身边。
眼神安抚了一下一边怒火朝天的曹定远,把念珠放到腕上,目光柔和:
“你去的什么佛音禅寺本就在荒郊野岭,遇到些土匪强盗也情有可原;叶氏的事,不提也罢,至于那个丫鬟的事——”
老夫人顿了顿,瞥了一眼曹定远:
“那丫鬟是你大姐的『奶』娘不小心推井里的,秦大人也已经收监。和你大姐没有关系,当日你父亲也是着急上火,你该谅解才是。”
云卿一直摆着标准的笑意,“祖母训导得是,父亲有人照顾我们做女儿的该高兴才是。之前是云卿不懂事,让父亲祖母困扰了。”
笑容明净,曹定远有意地端倪着盈盈笑意的云卿,看不出一丝有假的。
老太太听着云卿的言论,难得欣慰地笑了起来,“这才是了,合该如此才是大家闺秀的样子。”
云卿蜜汁微笑,他以为单这次的事,不是曹若玉或是曹若姝,倒忘了有李代桃僵的计谋。
不过,现在看来要搬出府去住,是不可能。
后来芍『药』才告诉云卿,父母在另府去是孝道中一大忌,更何况还是女儿家。
若真如此了,不仅云卿自己,就是曹家带我女儿和温家带我名声都会受到谴责。
老夫人多对于云卿今日地温顺态度十分满意,在她看来女儿家本就该有闺秀的样子。
云卿背后有温家,若是能借力一二,曹家恢复侯爵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打算着,老夫人便借口留下了曹定远和云卿,所谓让他们父女好好谈谈。
“你真的对于你姐和为父都没有怨怼之言?”曹定远注视着云卿的眸子,想要看出一丝破绽。
怨怼之言,怎会不呢!可是犯错的是你们,没必要和我自己过不去。
如果不能让你们由衷地知道自己的错,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无疑隔靴挠痒。
而所有的悔改和良心的只能你们自己承受,在这之前,她可以无条件地原谅。
“怨,怎么不怨。”云卿有些激动地走了过来直视着曹定远的眼睛。
曹定远面『色』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只是在听到云卿后面的话时,神『色』变幻莫测。
未语泪先流,眸子里的泪水翻转。
“我怨父亲,为什么我也是你的女儿,你的眼里却只有大姐二姐;为什么您爱的是才女娘,却又娶了叶氏和其他女人。”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泪水已经汩汩而出,只听得她低声地近乎委屈地说:“父亲,我怨。”
不是报复,不是仇恨,而是一个女儿的争风吃醋,怨的是自己的目光没有停在她身上。
曹定远呵,一个混迹朝堂,任礼部尚书多年的人,他会相信一面之词?
云卿不知道,只是在曹定远拿出帕子帮她擦泪的时候,她知道她赢了一半。
“曹家需要一个当家主母,为父这么做并不是背叛你母亲。你可懂?”
曹定远对于一直仿若刺猬,从未和自己亲近的云卿,突然『露』出的女儿情态和真实泪水。
他动容了,起码这一刻云卿的顺从和娇嗔,才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父亲。
而云卿是自己众多子女同样渴望父爱的一个,而不是时时刻刻需要提防的对手。
云卿泛着泪水,拥抱了曹定远。
“卿儿知道了,爹爹。”这样亲密的举动,让曹定远有一刻微怔,尤其是哪一声‘爹爹’。
曹定远眼睛里的防备,好像彻底瓦解成碎片,垂在广袖的手轻轻抚『摸』着云卿的长发。
此刻,就好像一个父亲在安慰一个撒娇的小女儿似的。
两人之间的隔阂在云卿带泪的笑容中逐渐瓦解,直到小厮过来请,曹定远也才发现他从没有这样一刻,觉得这个女儿厌恶。
“来人,好生送三小姐回『吟』岫居。”他看到云卿眼睛下的暗『色』,便同意她的要求了。
云卿一步三回头地出屋子,亲眼目睹着她和身边尚宫的身影,曹定远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旁边的小厮,刚想着说曹家要变天了,便看到自家老爷阴晴不定的神『色』。
准备说出口的奉承话,全都咽了下去,嘴巴闭得严严的。
“三小姐到府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常?”曹定远一边走一边问。
小厮不解,“回老爷,三小姐也以前没有什么变化啊。”
曹定远没有接口,只是神『色』不定,温述之的外孙女,他半信半疑。
只不过,那眼泪和神情,难道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能装出来,还惟妙惟肖一丝破绽也没有?
他的答案是否定的。
回『吟』岫居的路上,采蘩借口便把小厮打发走了。
“姑姑,为什么老爷听到小姐被追杀的事,什么反应也没有?”采蘩小声问着。
芍『药』不语,反朝着云卿,“县主,你要怎么做,奴婢会一直跟随。”
她对云卿的看法,原来一直都是错的,原以为自己的眼光不会错的。
今日看来,她还是太低估面前这个女子。
任意掌握一个人的心理和情绪,这位曹家三小姐,大梁的福嘉县主,她得重新认识了。
觉此,芍『药』的嘴角自然而然『露』出笑意。
云卿淡笑着,“采蘩,以后你是所有丫鬟之首,好好跟着姑姑学习。知道吗?”
采蘩只顾应着,对于她们牛头不对马嘴的一问一答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是她有一个念头,有些东西要开始改变了,而她绝不想给她的主子拖后腿。
夜风起,手里的汤婆子渐渐温度低了下去。
云卿的脑子里乍然想起,临上马车时的情景:
她大哥问:卿儿你开心吗?
云卿:我很害怕。
她大哥神『色』淡淡,接着问:你害怕吗?
云卿:我很确定。
温清苑笑了,少年春衫薄,看着天刚黑为黑的夜空中的黄昏晓,盎然笑着。
站在『吟』岫居阁楼上,抬头看了看隐约的星星,面『色』一晃如冰霜,衬得夜『色』清冷。
既然想要犯错,她乐得让你们一次次挫败,直到真心悔改。
对呵,她不喜欢物理攻击,心理层面让他们溃败,不是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