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动机
莫非画眉姑娘的事,和老太太服用的汤药有关?
如若不然,这一切也未免太过凑巧了些!
她移开落在茶盅上的视线,扭头吩咐银针:“银针,你赶紧吩咐下去,凡是我们清泠居的人,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院子里专心做自己的份内事,一个都不许去插手或是打听老太太屋里的闲事!”
银针忙点了点头,应道:“县主放心,奴婢省得。”
直到用完晚饭,苏知珺才跟程言灏提到了画眉的事。
“远辰,听下人们说,画眉姑娘突然生了怪病被人送去庄子上住了。”
程言灏勾起唇角,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嗬,生了怪病?!”
他语调里的恨意和阴沉让人听了发颤。
苏知珺愣怔一瞬。
远辰这是怎么了?
他拉住她的手臂,顺势将她抱坐在了自已怀里。
他喜欢这么抱着她。
他轻轻啄了一下她的耳垂,低头凝视着依偎在怀里的她,瞳底漾起一抹义无反顾的神色,缓缓道:“兰宁,在老太太的汤药里多加了一剂雪雀的人是画眉。”
她惊愕万分,失声嚷了句:“是画眉?她不是已经伺候老太太多年了吗,怎会做这等糊涂事?”
“兰宁,画眉今年已经十八了。”
他的话让她有些发愣。
他低头吻了吻她额角,耐着性子解释道:“老太太年纪大了,没心思也没那精神头再调教新来的丫鬟伺候她了,她觉着在她身边已服侍她多年的杜鹃和画眉让她用得甚是顺手,所以打定了主意要她们服侍到她百年后。”
苏知珺沉默了下来。
老太太为了贪图方便,想要留下她身边那几个年岁已大的丫鬟直到她百年。
可如此一来,杜鹃姑娘和画眉姑娘就会错失最佳的嫁人年纪,待老太太逝世后再寻户人家出嫁,只怕也嫁不了什么好夫婿了。
“前些日子大夫来给老太太把脉的时候,说老太太身子骨强壮,再活上十几二十年也不在话下。”程言灏极冷地笑了笑,继续道,“大夫的这番话,就让画眉萌生出害老太太的心思了。
“老太太身子再硬朗,毕竟上了岁数了,哪里禁得住长期服用添加了过量雪雀的汤药,兴许只需过上两三个月的光景,老太太就能如画眉所愿两眼一闭了。”
他的声音冷下来,一贯温润如玉的眉宇间蕴着一股寒意:“画眉这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好,老太太平时服用的汤药里本身就有一味雪雀,就算老太太的过世让人起了疑心,也断不会怀疑到她的汤药身上。”
他垂眸望着被他圈入怀里的苏知珺。
怀里的人近在咫尺,圆润的唇带着淡淡的粉色,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吻到。
可他却见她恹恹的,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他低头吻了吻她额头:“怎么了?”
莫非她是被他说得这些话给吓到了?
兰宁,你难道不明白,就冲着画眉波及到了你,她便是留不得的。若是让画眉这种心存歹意的人继续待在程府,焉知明日她又会为了什么旁的缘故再次打起害人的念头。
苏知珺淡淡一笑,道:“我没什么事,只是觉得这世道对女人太过不公平。”
若女人也能如男人那般为自己的人生大事作主,兴许画眉就不会出此下策了。
或许,就连知瑶也不会对她下手了。
闻言,程言灏伸手搂紧依偎在他怀里的她。
两人安静地相拥在一起,皆没就此事再议论过只言片语。
隐月居。
何婉卿的母亲阮氏坐在炕上,将屋里的摆设细细打量了一番,才静下心来跟女儿聊起了话头:“卿儿,我有话要跟你说。”
何婉卿领会了她话里的意思,忙扭头屏退了屋里的下人,才开口道:“母亲有何话要跟女儿说?”
“卿儿,我原本总觉得你嫁给了程二爷当继室着实委屈了你,可今日看来,我觉着程二爷待你还算不错,是肯花些心思在你身上的。我既然已经把女儿嫁给了他,图得也不过是他待你好一些,把你当回事,只要他把你放在心上,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阮氏拿起帕子擦了擦额角,语重心长道:“卿儿,听我一句劝,你既然已嫁给了程二爷,那你就该在你的夫君身上多花些心思,女人一旦嫁了人,总得有个一男半女傍身才能在夫家过得安稳些。”
她留意着何婉卿的神色变化,轻声问道:“卿儿,我话里的意思你可明白?”
她怎能不多劝着些,适才她已暗中询问过卿儿身边的芙蕖,方知卿儿素日里一直待程二爷淡淡的,不甚热乎的样子,反倒每回碰巧遇见灏哥儿或是听到旁人提到灏哥儿,就立马提起了兴致。
卿儿怎的嫁人了还这般糊涂?
莫说她冷眼瞧着,觉得灏哥儿的眼里只有他娶的那位兰宁县主,哪怕灏哥儿心里真有卿儿那又如何,当初灏哥儿毕竟没有为了卿儿上门来提过亲,而卿儿如今也已嫁给了程二爷。
卿儿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生女儿,卿儿能不能在夫家立足,是顶顶要紧的一件事,她怎会任凭卿儿因痴恋灏哥儿而继续犯糊涂!
岂料何婉卿却对母亲阮氏的苦口婆心很是不以为然。
她自然也明白现如今她已嫁给了程二爷,可每每想到程大哥,她就一点没了讨夫君欢心的心思了。
此生,她的心里就只有程大哥一人,虽百般无奈地嫁给了程大哥的堂兄,可她的感情又怎能勉强得起来。
何止是她,程大哥应亦是如此。
程大哥和兰宁县主成亲至今已过去了好几个月,却依然没见兰宁县主怀有身孕,这分明只能意味着一件事——
程大哥心里定是半分不喜兰宁县主,不愿与她多亲热。
如若不然,兰宁县主又怎会迟迟怀不上孩子?
转眼到了五月中旬,恰逢程言灏母亲方氏的生辰之日。
如往年一样,程府照例宴请了所有亲朋好友。
苏知珺和众位女眷吃过了几道菜,她端起茶盅刚啜了两口,却突然有股十分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忍不住偏过头去,拿起帕子堪堪地挡住嘴,免得被同桌的其他人看到了影响胃口。
那恶心感搅得她十分难受,她忍不住干呕起来,立在身后的银针忙走上前来,用帕子为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一脸关切地低声问道:“县主,您这是怎么了?”
苏知珺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微微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间有点犯恶心,许是吃了太油腻的东西。”
坐在身侧的陆太太留意到了她和银针的动静,忙凑过头来问道:“兰宁县主,你这是哪里觉着不适?”
苏知珺但笑不语。
她何尝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的视线无意识地停留在自己的碗筷上。
她心一紧,倏然想到了她的前世。
中毒身亡前,她亦是在宴席上吃了顿饭后,就开始呕吐不止,随后则陷入了昏迷中直到逝世。
眼下还没传来谢将军受伤的消息,故而知瑶断没有道理提前对她下毒手。
难道她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莫非知瑶并非是害死她性命的凶手?
已确认是老太太身边的画眉姑娘在老太太的汤药里加了雪雀,那么一缕相思呢?
不是知瑶下的毒,又会是谁?
她的眸底顿时染上了些许不安。
坐在陆太太旁边的佟太太也跟着问东问西起来:“兰宁县主,莫要觉着我问得唐突,我瞧你眼下的情形倒不像是得病的样子,你近来月信来得可还准?”
被佟太太这么一提醒,苏知珺细细回想了一下,她这回小日子竟迟了有些个日子了。
陆太太和佟太太都已生儿育女,哪会不懂女人家家的这些事,待瞧见苏知珺脸上的神情,不待她出言答话,陆太太已笑着嚷道:“哎哟哟,月芸这回可该高兴坏了,灏哥儿这回多半是要当爹了!”
陆太太音量不算小,坐的位子又和方氏没隔开多远,方氏隐约听见她们这边的动静,忙循声朝她们望来。
接收到她的目光,陆太太笑得越发眉开眼笑,对着方氏招了招手。
待方氏来到跟前,陆太太忙笑吟吟道:“月芸,你赶快找个大夫过来瞧瞧吧,我看县主这回多半是有喜了。你瞧瞧你,多好的福气,今日可称得上是双喜临门了!”
方氏喜得慌了手脚,愣了半刻才扭头吩咐下人:“这里离静深堂最近,快快快,你们几个赶紧扶县主去我屋里歇息片刻。”
她转而又唤来身边伺候的另一个丫鬟,叮嘱道:“赶紧差外院哪个伶俐点的去找大夫过来,找那位刘大夫,对,刘大夫!”
叮嘱完丫鬟,她也没心思留下来吃饭喝酒了,急急忙忙跟在几个下人的后头径直去了静深堂。
早从陆太太大声嚷着苏知珺许是怀了身子了,坐在另一头的何婉卿就脸色突变,满心迫切地想要知道苏知珺是否真的怀了身孕,还是这一切只是陆太太一个人在瞎嚷嚷。
见苏知珺被几位丫鬟搀扶着去了静深堂,何婉卿也连忙起身离了席,快步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