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庄重
清泠居。
下人将饭菜和碗筷摆上了饭桌后,程言灏就挥手命令下人退下。
程言灏端起碗筷,有些好奇地看了眼放在苏知珺面前的一盘鱼。
那盘鱼里满是鲜红的辣椒,光是闻到它的气味,就觉得辣得冲鼻。
程言灏默默看着用筷子从盘子里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的苏知珺,嘴角微翘,一双桃花眼透着若有似无的温柔。
她显然也觉得辣得受不了,每吃一口,嘴里就发出轻微的“嘶嘶嘶”声,可夹鱼肉的动作却一直没有停下。
程言灏感到心疼又好笑,忙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温声阻拦道:“兰宁,受不了就快别吃了。”
苏知珺却抬眸朝他望去,她的鼻尖红得不像话,眼底水汪汪的,面色也一片潮/红,比之往日更显娇弱。
她嘟了嘟嘴,语调里带着一丝鼻音,有点撒娇的味道:“可我就是觉得这鱼好吃,怎么吃都觉得不过瘾。”
话毕,她又用筷子夹起一快鱼肉塞到嘴里。
将口中的鱼肉吞下肚,她辣得面色绯红,赶紧舀了一口清汤喝下,这才自言自语道:“吃完这口我就绝对不吃了。”
程言灏打量了她片刻。
真是能耐了,这会儿兰宁都辣到直接憋出眼泪来了。
他不由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坐在他的身上,用指腹细细为她擦拭眼角处那抹将落未落的眼泪,随后又拿出他的汗巾递到她的鼻尖下,心里暗暗觉得好笑,道:“拧拧鼻涕。”
苏知珺拧了拧鼻子,抬眸冲他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
程言灏默默摇了摇头。
真是个让人不知道怎么疼她才好的小傻瓜!
他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笑着问她:“真有这么好吃,让你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也不舍得不吃?”
苏知珺点了点头,感叹道:“邢家的厨艺当真是好得没话说。”
程言灏嘴角噙笑地凝视着她,桃花眼里似有无限温柔缱绻:“那让我尝尝。”
苏知珺顺势将目光移到那盘鱼上,程言灏却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下一刻就猝不及防地擒住她那红彤彤的唇瓣。
不过一啄,他就被辣得呛到了鼻子,一连咳嗽了几下。
见状,苏知珺笑得浑身发颤,窝在程言灏的怀里坏笑道:“活该,谁让你作弄我!”
程言灏的面色瞬间黑了几分,不由分说地捧住她的脸颊,吻住了她的薄唇。
他又是吸/吮又是啃/噬,像是要一寸寸细细品尝她的滋味。
少顷,他低头凑到她的耳边,拖长了尾音,低低吐气道:“味道确实不错。”
他的嗓音极尽勾人,她的耳根不可抑制地泛起红来,那股热气搅得她浑身又酥又麻。
远辰怎么就连吃顿饭也尽想着作弄她?
用过晚饭后,苏知珺和程言灏回到了内室,跟他聊起了家事:“今日我喊了夏嬷嬷过来,向她打听了一下各位管家的事儿。”
程言灏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问道:“哦,那你听了之后怎么看?”
苏知珺垂头思忖了片刻,仰头看着他,眉眼弯弯,声音软软的:“母亲是个好性子的。”
程言灏刮了下她的鼻子,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额头:“你这小机灵鬼!”
他哪会领会不出来她话中的意思。
兰宁定是已然察觉出母亲虽已嫁入程家二十余年,却愣是没掌握到一丝半点的实权。
她虽看出母亲的懦弱和无能,却只是轻描淡写地推说母亲性子好。
看破而不说破,她定是为了顾全他的面子才会这么说。
他将下巴搭在她的发顶上,鼻息之间都是她身上传来的幽香。
他的兰宁年纪还这般小,却对他如此善解人意。
也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和柔情。
好想就这么一直抱着她不放。
苏知珺又倏然开口道:“远辰,这几日我还得见见几位管事,你帮我想想,我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才会显得庄重些?”
她眉头微蹙,模样很有几分苦恼:“靛蓝色、墨绿色还是蜜合色是不是会显得庄重些?可惜我连一件这种颜色的衣裳都没有,如今再去差人去做新衣裳,怕是也已经来不及了。”
苏知珺暗自懊悔。
她一向喜爱艳丽之色的衣裳,鲜少会穿颜色素净的衣裳,可若是不穿得素净些,召见管事们的时候,岂不是一眼就要被他们瞧出她年纪尚幼。
管事们又哪个不是乖滑的,倘若因看她年纪小而暗中给她使绊子,岂不是又凭空多一层麻烦?
光是防备大奶奶和老太太就已经够让人心烦了,哪还搁得住几位管事也跟着她们一起凑热闹。
程言灏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眼眸里的宠溺几乎快要溢出来:“明明一团孩子气,装什么庄重!”
苏知珺却撅了撅嘴,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埋怨道:“我不打扮得庄重些,别人就要看我年纪小欺负我了。”
她的嗓音又娇又甜,听着反倒像是在跟他撒娇。
他却伏在她耳畔低低笑了一声,声音沉懒又带着几分磁性:“哦,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欺负我们兰宁!”
苏知珺瞟了他一眼。
他居然还好意思问!
素日里不一向都是他在逗弄她吗?
她鼓起腮帮子,小声嘀咕道:“哪有什么别人,就属你最会欺负我!”
闻言,他竟紧紧搂住她的腰,下巴压在她的肩上大笑了起来。
片刻后,他收住笑,柔声提醒道:“兰宁,听我一句,打扮得庄重些也只能一开始唬住旁人。几位管事个个都是人精,要压住他们,光靠样子庄重是远远不够的,最要紧的还是要靠手段压制他们。
“不过你千万要记住一点,你别全面打击,抓其中一个对他们杀鸡儆猴一番,余下的那几个就都会老老实实不敢再造次了。至于抓哪个作为典型,你不妨先细细观察一下再做定夺。”
他揉了揉她的发丝,低下头静静地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神比夜空中的那轮弯月还要温柔:“兰宁,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苏知珺甜甜一笑,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啄了一下他的唇角,语带笑意道:“嗯,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事事为她考虑得这般周全,就怕她会遭到一丁点儿的委屈,她又怎会瞧不出来。
他这样做,远比世间千千万万句甜言蜜语更让她心动。
清泠居。
夏嬷嬷按着苏知珺的吩咐,领着回事处、司房和马房的管事来见了苏知珺。
待几位管事走出院门好一会儿了,夏嬷嬷细细打量苏知珺的脸色,恭敬地问了一句:“县主,您瞧着什么时候合适,见见另外几位管事呢?”
苏知珺极淡地一笑,道:“这事不急,待我觉得合适了,我自会吩咐你的。”
夏嬷嬷虽不甚明白她这番举动背后的意图,但她好歹在程家当了近二十年的差,在主子面前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说,她心里还是一清二楚的,见苏知珺如此说,她也就不再多言什么了。
又过去了几日,苏知珺倒像是忘了此事,迟迟未召唤另外三个管事。这边,掌管库房的聂管事坐不住了,去了烟雨苑。
大奶奶端坐在大炕上,掀起眼皮扫了眼聂管事,面色如常地听他回话。
“大奶奶,小的也不知县主是何用意,前几日她见了回事处、司房和马房的管事,跟他们说了好一番话后,小的原以为接下来县主总该见见厨房的邱管事、茶房的唐管事和小的我了。”
聂管事挠了挠头皮,不解道:“岂料之后的几日,清泠居那边就没了任何动静,小的为了稳妥些,还特意偷偷问过邱管事和唐管事,不止是小的我,就连邱管事和唐管事也没被县主唤去问话,您觉得这事古不古怪?”
聂管事眼巴巴地瞧着大奶奶,指望大奶奶能屈尊说几句让他能稍许放宽些心,不料大奶奶只是神色木然地“哦”了一声,便不再开口了。
聂管事不由感到几分忐忑不安。
屋里寂静无声。
好半晌后,大奶奶慢条斯理道:“你回去耐心等着吧,县主自会见你们几个的。”
聂管事虽满肚子的疑问,可大奶奶没叮嘱他任何话语就赶他走,他这个当下人的又能如何,也只能先乖乖回去静观其变了。
待聂管事退下后,大奶奶拿起茶盅呷了口热茶,将茶盅搁在炕桌上,扫了眼站在炕前的迎春,皮笑肉不笑地道:“没想到我这位三弟妹,看着年纪小小的,倒是个会玩心思的。”
迎春不解地看着大奶奶,低声问道:“大奶奶这话奴婢有些听不明白。”
大奶奶半眯着眼,默默打量着炕桌,开口道:“你适才也听到聂管事说的那番话了,三弟妹先是见了回事处、司房和马房三位管事,之后却突然像是忘了程家还有另外两位管家的样子,没再唤聂管事、邱管事和唐管事这三人去清泠居见她。”
她极淡地冷笑了一声:“她唯独漏了聂管事,邱管事和唐管事这三位管事,看着像是疏忽了,实则是故意而为之。这三位管事心里自然会想,为何见了另外三位管事却不见他们。待时日一长,若是个沉不住气的,便会迫不及待地四处找人打听消息或向旁人求助出个主意。”
大奶奶朝着屋门外努了努嘴,眸中的神色尽显鄙夷:“喏,不说旁人,方才掌管库房的聂管事不就巴巴地主动来我屋里向我讨个主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