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买琴
自从江柚白在西郊百花宴上,与丞相宋秉辰对弈的事在京都内传扬开,江听雪出门总会被其他的世家公子小姐指指点点,说校尉府的女儿举止轻浮不知廉耻……近日江听雪连门都不敢出了。
这边正和苏姨娘抱怨着,那边下人就引着苏林氏进来,苏姨娘忙哄了江听雪几句,将她打发回房去了。
苏林氏欢欣雀跃朝屋内走来,扫了一圈屋内,见只有苏姨娘和几个下人在,脸上笑意散去,问:“怎么不见恪儿?”
苏姨娘眉头一皱,睨了一眼周遭的下人,苏林氏自知失礼,忙堆笑说道:“亏得我这个做姑母的大老远地来看望他们,怎么不见恪儿,也不见听雪?”
“姐姐不是上个月才来吗?今日怎么又得空来了?”苏姨娘给旁边的贴身婆子递了个眼色,婆子立即将屋内伺候的丫鬟遣散出去。
没了外人,苏姨娘的脸色立即垮下去,语气也不再和善,问:“今天又来做什么?”
苏林氏嗤笑一声,斜眼看向苏姨娘,道:“听妹妹这话里的意思,是不大想见我啊?”见苏姨娘板着脸不说话,苏林氏又道,“我这不是听说恪儿被抓了,心里挂念他的安危,才赶来看看嘛!”
“我看姐姐此行,不只是因为担心恪儿的安危吧?”苏姨娘转身坐下,目光冷冽,“说吧,又想要什么?”
苏林氏嘿嘿笑着,拎起茶壶倒了杯茶喝了,说道:“妹妹你也知道,我家里那个不争气的好赌,前几日又在赌坊输了银子,被人扣下了……”
苏姨娘腾地一下站起来,瞪着苏林氏,满腔的怒火刚要发作,见苏林氏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倒吸一口气生生忍住,问道:“你和姐夫就准备这么过一辈子,是吗?”
苏林氏撇了撇嘴,讽刺道:“我不像妹妹你这么好命,同一个兵痞子欢好,也能成为校尉府的宠妾,哪像我,偏偏挑了一个败家子,才四五年的功夫,就将家产全败光了。”
“你放心,我也不多要,就三百两,妹妹你若不肯给,我就去找妹夫要,”说罢,苏林氏作势起身朝外走去,苏姨娘慌忙冲上前拦住她,抽了抽嘴角,“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取。”
苏林氏得意地笑了笑,转身坐回去。
苏姨娘前脚从房里出来,后脚就见丫鬟小凌急匆匆跑来,凑在她耳边,将方才江柚白与苏林氏举止亲密交谈的事告诉苏姨娘,她顿时脸色大变,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急急唤来贴身的婆子,吩咐道:“派人去盯着老爷那边,他要是去见江柚白,即刻来禀报我!”
“是!”婆子急忙退下。
苏姨娘又吩咐小凌:“继续回去江柚白身边,帮我看牢她,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禀报我,我定有重赏。”
“是。”
小凌离开后,苏姨娘神情恍惚地回卧房取了银子回来,苏林氏一见她手里的银子立刻两眼放光扑过来,苏姨娘退后一步,将银子藏在身后,厉声问道:“我们的事,你可向别人吐露过半个字?”
苏林氏愣了楞,白了苏姨娘一眼,道:“胡说什么呢?麻溜的把银子给我。”见苏姨娘一脸严肃,苏林氏正色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这样来问我?”
苏姨娘:“今日你进府时,江柚白同你说了什么?”
“江柚白?”苏林氏回想片刻,“她不过是和我闲话家常了几句,并未说什么。”
苏姨娘狐疑地盯着她,又问:“闲话家常为何要避开府上的丫鬟?”
“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苏林氏没了耐性,“你莫是不想给我银子,故意拿这些说辞来敷衍我吧?”
“你……”苏姨娘话还没出口,外头婆子急匆匆跑来禀报,“姨娘,大小姐来了!”
江柚白进来时,看见苏姨娘神色紧张送苏林氏出去,江柚白同她们打了招呼,径自去房里等苏姨娘。
春末昼雨过后,院子里的杏花随风散了,枝头上添了不少嫩绿新叶,江柚白倚窗站着,晚风徐徐从脸上滑过,她浅浅笑着。
苏姨娘心神不宁,进来问:“你找我有事?”
江柚白睨了一眼小凌和苏姨娘身旁的婆子,缓缓道:“我想和姨娘说几句体己话,你们先下去吧!”
小凌顿了顿,抬头偷偷瞥了一眼苏姨娘,转身出去了,跟在苏姨娘身旁的婆子却似没听到一般,依然一动不动。
苏姨娘冷笑一声:“你和我有体己话要说?我莫不是听错了吧?”
江柚白淡淡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姨娘,想起先前小凌来禀报的事,苏姨娘给婆子递了一个眼神,婆子躬身退下。
苏姨娘:“现在没别人了,你可以说了。”
江柚白走到桌边坐下,盯着苏姨娘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她浑身不自在,低吼道:“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我想和你谈个交易,”江柚白一本正经说着,见苏姨娘不明所以,江柚白解释道,“想必姨娘已经知晓,父亲有意让我嫁入丞相府为妾,虽是妾,但好歹是让咱们江家同丞相府攀了亲。”
“那又如何?”苏姨娘冷眼看着江柚白。
“若我真的嫁入丞相府,与娘家人可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我特意来找姨娘讲和,”江柚白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请姨娘向父亲求个情,让父亲放了冬儿,毕竟冬儿自小在我身边服侍,过几日我去丞相府献艺,冬儿在身旁服侍,我自然能全力以赴。”
“若日后我真的嫁入丞相府,无论是听雪的婚事,又或是恪儿弟弟在朝中的仕途,想必丞相都是能帮上忙的。”
苏姨娘诧异地看着江柚白,问道:“你真是这样想的?”
江柚白盈盈笑着,道:“姨娘若不愿,我就去隔壁林姨娘的院子,”江柚白起身欲走,又转身意味深长地看着苏姨娘,“对了,姨娘你觉不觉得,恪儿的模样,长得挺随他姑姑的?”
“你……你究竟想说什么?”苏姨娘声音有些颤抖。
“也没什么,”江柚白抿唇继续说道,“我从前不爱拿捏别人的软肋,是因我觉得咱们生而为人,好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实在没必要再相互为难,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绝不手软。”
说这话时,江柚白老气横秋的语气让苏姨娘有些恍惚,眼前之人明明才十七岁,怎么就一副看尽世态炎凉的神色?
江柚白踏着步子走近些,低声道:“无论你信或不信,我已经知道了关于江恪身世的秘密,我如今敢对你说,自然是手握证据,之所以不去父亲跟前揭发你,是因为我觉得揭发了你,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话已至此,不知姨娘可愿与我合作?”
苏姨娘趄趔后退一步,木呐地点点头,失神道:“你给我三天时间,我定然会说服老爷放了冬儿。”
从苏姨娘房里出来,江柚白幽幽吐了口气,看着后院葱郁的绿树,眼尾湿润微红,明明很开心,却又很难过。
第二天,因为江校尉特意吩咐过俞管家,在丞相寿宴之前,不许江柚白随意离府,江校尉一大早去了军营后,江柚白假借琴弦断了去买新的琴弦,准备出一趟门,俞管家深知江柚白买琴弦的重要性,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就派了几个小厮随行跟着。
行至门口,遇到同样要出门的江听雪和江织玉,两人先是对着江柚白一通冷嘲热讽,将外人让她们受的气统统回报在江柚白身上,偏偏她跟个棉花似的,任她们如何辱骂,都是面不改色。
江听雪气不过,将江柚白推朝一边,抢了她的马车。
江柚白无心和她们多做纠缠,回头看向俞管家,道:“既然没有马车代步,买琴弦的事,我看今日就算了吧!”
“待父亲回来,还请俞管家做个见证,今日可不是我不愿练琴,实在是没法练,”言毕,江柚白淡定转身朝大门内走去。
江听雪得意地笑道:“那破琴你爱练不练,别想用父亲压我。”
见江听雪钻进马车里去了,江织玉犹豫片刻,默默从马车旁退回来,坐在马车里的江听雪见状,怒斥道:“你怕什么?”
江织玉朝马车里的江听雪福了福身,诺诺道:“二姐姐,你也下来吧,若是被父亲知道了,怕是会责怪你我!”
“你——”江听雪白了江织玉一眼,将头撇朝一边,依然端坐在马车里不肯下来。
俞管家走上前,小声劝慰道:“二小姐息怒,老爷早就吩咐了,近日府中上下都有不能干扰大小姐练琴,老奴劝二小姐还是下来吧,耽误了大小姐去买琴弦事小,若是误了日后大小姐去丞相府献艺,只怕是老爷会大怒。”
江听雪抬脚猛地剁了一脚马车,心里气不过,但也明白俞管家话里的意思,从马车上下来,经过江柚白身边时,忍不住嘲笑出声,道:“江柚白,你别得意,即便日后你真的嫁进丞相府,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妾室,没什么了不起的。”
“小小妾室……确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江柚白嘴角上扬,打从心底认同江听雪的话,江听雪见江柚白笑了,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嘲笑自己的母亲是个妾室。
一旁的江织玉拽了拽江听雪的袖子,小声提醒道:“二姐姐,你忘了,咱们的母亲就是……”‘妾室’两个字江织玉还没说出口,就被江听雪恶狠狠瞪了回去。
“你笑吧,你现在尽情地笑吧,等你给那个老头子做妾后,有你哭的时候,”江听雪狠狠剜了江柚白一眼,扯着江织玉回去了。
江柚白愣愣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心底深知江听雪说得对,所以绝不能认命去给宋秉辰做妾。
上了马车,径直去了琴坊挑选了备用的琴,又买了琴弦,随后吩咐小厮赶车去如意楼。
见小厮面露难色,江柚白说道:“我答应了五妹妹和六妹妹给她们带吃的回去,反正也是顺路,就去一趟如意楼吧!”
到了如意楼,江柚白攥着黑玉髓走进去,亲自让如意楼金掌柜准备了一些糕点打包回去,而后随手将黑玉髓打赏给金掌柜。
回去的路上,江柚白一直惴惴不安,诺大的京都城,愿意帮她的,没有几个,只求沈月山言而有信,见到黑玉髓时,能现身见她一面。
苏姨娘那边若是能说服江校尉放了冬儿,江柚白就要即刻带她离开京都这个是非之地,从此天高任鸟飞,早不管京都里这些凹糟事。
突然,马车匆忙停下,江柚白掀开车帘去看,三、四个足有半人高的木箱拦在路中间,周围涌出七八个手持刀斧的大汉,赶车的小厮和随行的几个小厮见状,撒腿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