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第四幕:塌天
“咦?雨怎么停了?”
一个脸上长着滑稽八字胡的男人推开挖掘机驾驶室的门,把头探了出来,机械的前方堆满了游客们从地上挖出的土方,他满意地推了推眼镜,多利安·韦斯莱的声音从口中传出,他伸了伸懒腰,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换一幅面孔,他想起了魔法史课上曾经学到过的那位喜欢被火烧于是反复故意被麻瓜捕获的中世纪巫婆,不由得感叹道,“我应该在学校好好学变形术的。”
雨点落在这副他从麻瓜游客那“借”来的眼镜上,遮蔽了视野,周围浑浊的景象告诉他,这里已经没几个人排队了,多利安有些庆幸,又有些失望,“这么好的东西,他们的热情居然只维持了这么一会儿。”
他扒着上下门的扶手一跃而下,差点儿踩到了正在地上打滚的男人,多利安小心地避开他,将眼镜从脸上摘了下来,周围的景象终于完全地呈现在了他的眼中,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表情被惊骇之色占据:“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满目疮痍,游客们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园区的入口,大半的法国面孔神情痛苦地坐在一切能坐的地方,他们似乎刚刚经过了一场浩劫,还处在恢复期的惊恐之中,捂着额头,闪躲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着,多利安认得那种眼神,那是动物在寻找天敌的踪影时才会显露的软弱。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多利安再次重复刚刚的问题,但并没有人回答他,那位负责向游客介绍机械的法国工程师正靠在履带的装甲上,脸色同周围的许多人一样苍白,他一个健步冲到工程师旁边,扶住他的肩膀,将他的眼皮扒开,“喂,你没事吧?醒醒!”
工程师抬起眼睛,迷惘地望向多利安,他的八字胡从嘴唇上滑落,露出前一天就和工程师见过面的面容,工程师的瞳孔从涣散吃力地凝聚,聚焦在多利安那张熟悉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是你啊……先生,我们的项目只能体验一次的。”
“该死,这种时候还在乎这些事干嘛,这里怎么了?有什么人袭击了万博园吗?”
多利安用力地摇晃着工程师的肩膀,想要让他保持清醒,但这种粗暴的业余救援差点儿把伤者的脑浆晃散,就在工程师快要呕吐出来的时候,他终于提起了一点儿力气,按住了多利安的胳膊,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恐惧非常,用多利安预料不到的力气把他拉近到了面前,咬着牙,用最大的力气发出了最小的声音:“快跑,巴黎,混进了恶魔!快跑!”
“恶魔?”多利安顿时明白,这里的
“先生,我没有骗你,如果你有余力,就带着更多的人跑吧,”工程师推开多利安,厉声说道,“十七年前他们就来过这里,将我们的一切摧毁了!现在他们一定是又来了”
多利安被工程师突然爆发的力量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了水坑里,他茫然地望向四周,不少恢复精神的巴黎人正抓住身旁游客的手,向他们散布“恶魔”带来的焦虑。
“十七年前……是圣徒吗?”多利安的表情有些茫然,喃喃道,“不是说,法国的记忆注销办公室解决了所有的后续吗?”
“快跑!快跑!快跑!”
刚从战场上下来的工程师仿佛又回到了那座布满硝烟的绞肉机,来自未知的幢幢鬼影正呼啸着从四面八方向他靠近,它们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外貌,却将自己的同类——人,视为虫豸与玩物。
多利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时,他抬起胳膊,用身体挡住魔杖,抵住工程师的太阳穴,轻声念道:“摄神取念。”
他从没用过这种高难度的魔咒,只是面对一个麻瓜,即便是再困难的咒语也会变得简单,成功率只取决于施咒者的口语是否标准,他没有注意到,穿着龙皮夹克的阿不福思出现在自己身后,用手接住零星的雨滴,毫不避讳地送入口中。
“熟悉的味道。”
他双手插兜,站在多利安身后,等待着这位出现在麻瓜万博园的巫师。
乳白色的雾气被从工程师的太阳穴中拽出,他的灵魂在与记忆的撕扯中被迫回到了十七年前的那个下午,躲在阁楼中的自己抱着儿时最喜欢的火车玩具瑟瑟发抖,窗外是如巨乌贼般张牙舞爪的黑纱,它像是被厄运女神织就一般飞速扩张,渐渐挤满了街道、阻塞了天空、遮蔽了太阳,偌大的巴黎竟然根本无法容纳它魔鬼的身躯,阁楼的窗户被来自窗外的巨大压力挤压得吱吱作响,而他的所有希望都系在这一扇薄薄的窗户上,这种根本不该存在于世上的东西将巴黎中千千万万的人当作养料,以他们的血肉为食,以他们的恐惧为乐。
工程师蜷缩在履带的装甲旁,抱着不存在的火车头,像十七年前一样,抬起头向窗外的方向望去,他希望看到蓝天,甚至是乌云,甚至是电闪雷鸣,但他实在不想再看到那只黑色的怪物了。
目光向万博会的主会场——那座彩色的高塔望去,鲜亮的色彩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如果这个时候低头或者闭眼就好了,在未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工程师都这样懊悔地想道。
天空,碎裂了。
就像那扇岌岌可危的窗户一样,十
七年前的景象在这个瞬间与当下重合,在那座彩色的塔背后,原本一望无际的天空仿佛一张被装裱在镜框中的风景画一般,碎裂了,狰狞舞动的黑纱从它蛛网般的裂痕中挤了出来,紧接着,伴随着一声直冲心底的哀嚎,那根挤出裂缝的黑纱被齐刷刷地切断,但紧接着,黑色的血液从整齐的断面中涌出,工程师不知道它是不是血液,这股液体只在空气中停留了一瞬,便连带着被截断的黑纱一起,猛地爆开,成为一团不断翻卷扭曲的血雨,像天空的疮疤一样向着碎镜般的裂缝反击。
在某个瞬间,他看到了一只锋利的、干净的、银色的钢爪,如同疾风迅雷,将黑纱一切两段,他没有窥探到那个打败他梦魇的身影的全貌,只记得如星空般耀眼的银色,那一根根完美的锋利的羽毛连世界上最著名的宝剑都无法与之争锋。
……
“不错。”
和邓布利多与汤姆那变形术与诅咒间无休止的攻杀不同,纳尔逊与格林德沃的比斗更加凶险莫测,也不像寻常的巫师,两个人的身影在战场的每个位置辗转腾挪,每次出现的时间都不超过一瞬,往往是格林德沃的身影刚刚出现释放一道魔咒,纳尔逊的咒语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落脚点,只是这次攻击也难以奏效,纳尔逊的魔咒只是穿透了格林德沃的虚影,那短暂停留在视网膜上的幻视。
银色的战士紧握双拳,冲着格林德沃使出舍身一击,但他的攻击也只是穿透了格林德沃残像,并被紧随其后的一道黑光击中,变形出的人偶身形一滞,瞬间,密密麻麻的裂痕布满了它的身体,随着一声爆炸,这位无畏的战士做出了看似无谓的牺牲,无数大大小小的零件随着爆炸向四面八方飞去,回归了他一开始的模样。
格林德沃的夸赞声从四面八方飘来,他甚至有空鼓掌,一时间,天空中仿佛有十几个格林德沃一起送给纳尔逊掌声。
“你就像一块海绵,任何能够让你更有重量的东西都会被毫无保留的接纳。”
格林德沃的眼中透露出激赏,十几道鼓掌的身影在被蜉蝣、魔咒或是宝剑刺穿的同时,凌厉的反击也随之纷至沓来,它们并非同时释放,只是他的幻影移形与施法速度快到仿佛分身一般,让且战且退的纳尔逊疲于奔命,疲惫让他的感知变得迟钝,也让格林德沃的身影更加难以捉摸。
与他相比,纳尔逊的应对就没有那么泰然了,十几道光束在空中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毫不留情地将被包裹在其中的纳尔逊封锁得动弹不得,这些光束在结成网的瞬间绽开各色的光芒,没有一道超过普通巫师认知的魔法,可却在格林德沃的搭配下,爆发出比那些威力强大的魔咒更加有效的杀伤。
静,极致的静。
各色的光芒融合在一起,变成纯粹的白色,在遮天蔽日的伏地蝠中显得尤为刺眼,一团白色的巨大光球绽放出超过阳光的刺目炫光,它的魔力似乎连声音都吞噬了,让身处其中的纳尔逊更加危险。
汤姆并没有在意纳尔逊的安慰,不光是因为一手教导他的邓布利多几乎了解他所有的魔法与习惯,更因为他对纳尔逊坚韧与坚定的信任,他毫不担心。
光球猛地膨胀,让巴黎的上空瞬间变白,但在人们注意到这里之前,它即刻收缩,带着那张隐没在光中的渔网,想要将顽皮的纳尔逊捕捉起来。
“噔——”
弦断了一般清脆的爆鸣,格林德沃挑了挑眉毛,露出意外的表情,只见一只白到几乎与光球融为一体的猫从必输的束缚中挣脱开来,它仿佛漫步在林间,闲庭信步地踩着一根根魔力的丝线,在被踩到的魔咒即将爆发时,他已经跃到另一边,硬生生地在绝地中找到了一条出路,白猫四肢舒展,逃出桎梏,跃向空中。
但纳尔逊根本来不及庆祝,也没有庆祝的心情,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出现在伏地蝠包裹的战场中的一处刁钻角落,双手紧握魔杖,向前用力一送。
格林德沃也站在这个刁钻的角度窥伺战局,他扭过头,余光看到纳尔逊黑胡桃木魔杖的表面被一块块飞速聚合的零件包裹,在它真正接触到格林德沃的瞬间,纤细的魔杖已经变成了一柄锋利无匹的指针宝剑,冲着格林德沃后腰的薄弱点狠狠刺去。
格林德沃轻轻挥动魔杖,准备幻影移形离开,但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施展出幻影移形,他的目光注意到了几个漂浮在空中的银色小玩意儿,那是被他击碎的战士留下的碎片,它们向四面八方落去,以自己的牺牲换来了纳尔逊的网罗。
霎那间,锋利的宝剑穿透了格林德沃的身体。
他转动脖子,扭过头,微笑着看向表情凝重的纳尔逊,“没错,为了胜利,任何手段都应该被采用,你已经迈上了成为伟大者的第一步,纳尔逊,这一招叫做肾击,是吗?”
纳尔逊仿佛刚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不知是被雨还是汗水搞得湿透,他喘着粗气,根本没有和格林德沃闲谈的力气。
在他的眼中,复杂的战场被更加复杂的线条覆盖,无数的人影站在战场的四周,这是他与亚历山大一起得到的,格林德沃可能出现的位置,此刻这些虚影一个个缓缓消失,回到眼前这个真正的格林德沃身上,他将预言与亚历山大
的算力结合,创造出这种能够在战斗中几乎预知未来的魔法,在面对许多强敌甚至在伊法魔尼山下观看邓布利多与格林德沃决斗时都取得了不小的成果,但他现在明白了,格林德沃还能做到更快,更强,他不像那些声名赫赫的黑巫师,除了厉火的运用外几乎看不到什么生僻的魔法,但就是这种极致的速度,甚至能够让先知的视野变得浑浊一片。
好在,他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助力,正如格林德沃所说,他被肾击了。
与两人之间的平静相反,空中的银隼正和伏地蝠进行着一场残酷的鏖战,它鲜亮的外壳已经变得伤痕累累,但眼中燃烧的火焰却膨胀得愈发炽热了,而不可一世的伏地蝠也用四处散落的断指残骸宣告着它正在走向落败,在堆积成山的蜉蝣残骸中,它们仿佛两只来自神话的猛兽,以命相搏。
“你相信吗?从伏地蝠出现后,我压根没有收手。”格林德沃轻笑道,“我相信你会变得不凡,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原来先知也会看走眼。”
纳尔逊没有说话,他把最后一丝魔力注入剑柄中,在魔杖的催发下,剑身突破防御与阻碍,吃力地旋转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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