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正式受洗之后,他成为了中年人的教子,开始着手帮古里斯做事。
莫里蒂家族主要进出口贸易,底子十分干净,上百年的传承让这个家族在这座相对独立的小岛上变成了比政府更加可靠的存在。
遍布整个西西里岛的产业全由这一个家族掌握,其中的复杂程度不言而喻。
古里斯本人是莫里蒂家族的第五代首领,他早年丧父,于一帮环狼伺虎的叔伯之中杀出一条血路保住祖宗家业,除了他自身手腕强硬杀伐果决之外,也全靠这个弟弟支持。
在那之后他几经风雨,终于让莫里蒂家族重新站稳脚跟。
只可惜他一双儿女俱先他而去,只留下一个孙女尚在襁褓,而库里这个弟弟却开始逐渐不安分起来,隐约有着想要取而代之的意思。
那天是古里斯独子霍尔曼的忌日,这个善良宽厚的年轻人在他二十三岁那年,死于一场意外。
据说那场交易本来应该是库里本人去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天他手下一个公司出现问题,他去出面解决,于是到场的人临时变成了小少爷,谁知他的轿车刹车失灵,当场死亡。
事后查出是一个不满于莫里蒂家垄断生意的小家族,野心不小想要脱离莫里蒂家族自己单干,原本只是想杀一个高层示威,没想到却捅了马蜂窝。
古里斯当天便对那个家族下达了绝杀令,断掉了一切进出口通道。
那段时间整个西西里岛的生意人全都风声鹤唳,生怕这雷霆一怒会降临到自己身上。
古里斯彻底统一了西西里岛的势力,但是已经死掉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然而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件事里面存在猫腻,古里斯尽管事后没再深究,但显然也是存了疑心的。
那一天古里斯出海,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想要在船上与库里摊牌。
季成泽就是在这时间上穿过来的,不早不晚,不偏不倚,就在霍尔曼的忌日,就在他海葬的位置,也难怪古里斯会对他另眼相看。
要不是他确信这个身体跟古里斯一点不像,而霍尔曼的尸体早被海里的鱼虾啃食得一干二净了,他差点自己都信了借尸还魂这一说。
但是也证明了季成泽当初的推测一点没错,他对这些人的思维方式了如指掌地就像是自己一样。
在那之后他花了三年的时间逐渐从一个小主管逐渐坐到与库里平起平坐的地步,其中困难,自不必细说。
在这期间,他手边也收拢了不少人,双胞胎保镖和助手顾楠都是这期间被他收入麾下的。
如今他羽翼渐丰,明里暗里处处有压库里一头的气势,这自然使得库里越发不安起来。
家族斗争向来弱肉强食,靠实力说话,很难说清这老头最后会把家族交给一个能干却来历不明的教子还是一个同样能干却心术不正的兄弟。
俩人如今之间的气氛便愈发剑拔弩张了起来,颇有些山雨欲来的味道。
而今天晚上,季成泽望了一眼窗外黑沉沉的天——就是给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对峙画上一个句号的日子了。
他慢悠悠地将书翻了一页。
这一页,依旧只写了一个字:power。
活着是件很容易的事,但是季成泽这个人,从来不会安稳的活,他是天生要站在最高处的人。
自古华山一条路,他会走的,只有那条被鲜血浸透的土壤中盛放的最娇艳的玫瑰所铺就的路。
半小时后,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在第三声响的时候接通,对方言简意赅:
“他绕了三条小路,十分钟前进了库里一个情妇的家里,现在还没出来。”
“good boy,我二十分钟后到。”
“先生,我觉得这事有蹊跷。”
“怎么说?”
“太顺利了,而且那里守卫的人数少的不可思议。”
“瓮中捉鳖?”
“是的。”
季成泽手指抵在太阳穴上,目光始终在书本上写的字母上徘徊,很快有了结论:
“那么,如果我进去之后一小时还没消息,你们带着手里的人的现金赶紧离开,尾巴断得越干净越好,避免正面冲突,我会活着跟你们汇合的。”
“先生——”
“记住,钱要带够,先生我可住不惯地下室。”
“……但是先生,您大概忘了当初在赌城一夜挥霍掉半座煤矿的事了,这样的消费水平,只怕不消半年您就会主动住地下室了。”
“……”
“还有在游艇俱乐部……”
“我知道了,我会勤俭节约的。”
“希望如此。”
“跑快点,我最多能撑两小时。”
“是。”
入夜之后的西西里岛有着最为温柔的海风,如同最甜蜜的情人的手,拂过脸庞的时候带了缱绻的爱意。
二十分钟后,季成泽到达了海边一处别墅。
下车的时候,古里斯的专属爱车64年古董甲壳虫也到了。
他很自然地迎了上去:“晚上好,父亲。”
“季,我的孩子,你这么晚了,让我来这么一个地方干什么?”年过半百的古里斯越发慈眉善目,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普通家庭里的长者一样温和。
掌握着大半个南太平洋航线走私进口生意的莫里蒂家族的当家,居然是个喜欢看八点档肥皂剧的老头儿。
但若是小瞧了老头眼里深藏不露的算计,那么你什么时候被丢进太平洋喂鲨鱼,都不会知道。
季成泽笑着伸出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
“自然是过来看一场好戏。”
进别墅的时候,他们正好听到一声枪响。
古里斯一个眼神,他身边的保镖瞬间四散开去,瞬间把别墅围成一座密不透风的孤岛。
刚进大厅,第一个看见的就是举着枪的库里,他手上的枪还冒着烟,显然刚刚这一枪是他放的。
就在他不远的地方,被库里手下反剪着双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正是逃亡了半月的安东尼。
而他们身边倒下的,是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金色的长发已经被鲜血浸染成了红色,正是库里的情妇。
他们显然被突如其来闯入的古里斯和季成泽吓了一跳。
库里目光里杀意一闪即逝,转身就要举枪射杀安东尼,被古里斯手下一个箭步冲上去缴获了枪支。
“兄长,你这大半夜的,突然闯到弟弟我的私宅,是要干什么?”库里脸上已然换上一副友善的笑意,仿佛刚刚举枪杀人的是另一个人。
“jeffery说今晚有好戏看,所以过来了。”古里斯顿了顿,环顾大堂一周,“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出悲剧。”
“是我的错,没有一开始跟父亲汇报剧目,今天演的这一出,叫祸起萧墙。”季成泽微微欠了欠身,道。
安东尼显然早就吓傻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至于表现的过于心虚,一边苦笑道:“季、季先生,首领,您、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季成泽把古里斯扶上沙发,路过倒在地上的女人时刻意避开了血泊。
等到古里斯坐上了沙发,他才慢悠悠开口:“父亲,您之前不是发现咱们手下的几个娱乐场所出现了违规交易吗?”
“不是已经证实是库里的手下费舍尔私自贩卖,他已经被你解决了不是吗?”古里斯轻咳一声,回道。
季成泽:“当然不是,解决费舍尔只是想让真正的幕后黑手掉以轻心,放跑安东尼则是想要放长线钓大鱼——您看,这鱼不是上钩了吗?”
古里斯:“哦?”
季成泽:“库里管理的几个公司在一年前出现了严重的亏损,他为了填补漏洞,也为了能在年底的家族会议上不至于落于我之下,便剑走偏锋开始私下贩卖未经海关申报的走私货。”
他顿了顿,冲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库里淡淡一笑:“毕竟如果在今年的家族会议上再输给我,这位大人将兑现去年夸下的海口——再让三分之一的生意给我。”
“那么——证据呢?”库里这时候开口了:“你既然用这么可怕的罪名指控我,应该有证据吧?”
季成泽走到安东尼身边,从他怀里摸出一管胰岛素注射笔,鼓捣了几下,从笔的笔芯里抽出一块芯片:“你经营赌场亏空的账单,制假贩假的流水,都被记录在这个芯片里。”
他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安东尼:“你不敢杀他自然也是因为投鼠忌器,而他在我的追杀下根本不敢随意露面,只有把东西随身携带,今天来见你,自然会把筹码带在身上,”
他踢了一脚安东尼:
“这家伙有糖尿病,会随身携带胰岛素,你们自然不会想到这关键的东西,就藏在这玩意里。”
安东尼这才从巨大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哭丧着脸开口:“boss,我真的只是遵从库里先生的指示办事,证据我也交了出来,求求您,求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季成泽一脚把人踢开:“你要的人证物证都有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库里先生?”
他转头看向库里:“——或者,您想走流程还是直接哭?”
半晌,库里笑了,开始鼓起掌来。
“jeffery啊jeffery,我从前知道你优秀,但是没想到你会这么优秀。”
季成泽眯着眼看过去,发现对方半点不见惊慌,也没有对他兄长的恐惧。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的背叛被发现的时候,会本能地远离那个自己背叛的人。
可是库里不仅没有下意识远离他的兄长,甚至下意识地靠近他。
——不对劲。季成泽敏锐的危机意识这么告诉他。
古里斯身边都是老头自己的亲信,这些人都是跟了老头子十年以上的旧部,绝对不会背叛他。
那么,就只剩一种可能——
下一秒,季成泽就看到古里斯身边的保镖掏出枪射杀了安东尼。
那胖子睁着大大的眼死不瞑目地望着季成泽,汩汩的血液从他身下流出,季成泽一时有些好奇这家伙的血液会不会真的是甜的。
再下一刻,他被人用枪抵住了腰眼。
季成泽默默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去摸枪,而是转身看向古里斯。
那老头依旧笑眯眯的,慈祥得如同一个圣诞老人。
他说:“对不起,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