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初入大道 第二章 谁尴尬啊
宁家的铁匠铺便在广场旁的主街上,前店后家、带个院子、算是作坊。
门楣上挂着一个横匾,上书店名“宁家铁匠铺”;左侧门框上挂着一块竖牌,上书“一日三件”,右侧门框上也挂着一块竖牌,上书“概不二价”。
铺面是十五年前从唐家租下的,手艺却是宁铁匠自家的,能这样写,便是对自家手艺的自信。
宁家铁匠铺平日里也不扰邻,过午才接生意,天黑就收工,不管是农具厨具,还是刀枪剑戟,每日就接三件生意。
一开始,自然无人捧场,可自从城守府从这里订制了三把宝剑,作为贡品送到京中之后,这里的生意便应接不暇了。
但“一日三件”就是“一日三件”;再到后来,“一日三件”在众人心中就成了“一日三剑”,不是打造宝刀宝剑,都不好意思上门口去排队。
唐柱跑到宁家铁匠铺的时候,门口围满了人,铺子里却空无一人。
毕竟,仙师在宁家后院谈正事,其他人不好唐突,吃瓜也是要有“瓜德”的,吃相不好太难看!
这却难不住唐柱,他一路小跑绕到后院围墙,熟溜地爬上墙旁边一棵歪脖树,跳进院子,居然落地无声。
只看他落地之后,右手捂嘴,左手翻脚掌,满脸涨红软软的靠向墙角的样子。
便知道,他是脚掌落地时让石子硌到了,疼的钻心,却不敢出声喊痛。
刚才赶得急,在剑屏上掉落的鞋子都没来得及捡拾,这一路没踩到破铁烂铜已经算是走运了。
堂屋内,仙师张重山正襟危坐在左手的官帽椅上,宁父陪坐在右侧下手,宁母正在二人身后准备茶水,宁戈规规矩矩地坐在两个老大人对面的小马扎上扮乖宝宝。
没办法,宁家规矩——小孩没人权,而且高脚的官帽椅也只有两把。
唐柱刚才跳下歪脖树的时候,仙师的神色略微动了一下,没有吭声!谈正事要紧,仙师的威严还不至于发到小屁孩身上。
所以,唐柱在一通龇牙咧嘴缓解疼痛后,也就悄悄摸摸地爬到了后窗下偷听。
只听得仙师朗声说道:“虽然仙凡有别,但玄月宫的规矩大约都是懂的,毕竟已经是赤霞城二十年来的谈资了。不过按规矩我还是再说一遍——仙剑认主便入门墙,弟子分三等,内门、外门和杂役弟子,凭资质和实力竞争,仙途缈缈机缘各异,筑基后方可回家探视。进入沃土次州的路也是明摆着的,就在城外小东山山腰“仙道”尽头的云雾起处。弟子凭宗门发放的破界符进入仙界,再凭寻踪盘指路游历,一符一人,无资质者入内恐遭不测……,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那张仙师可否带小儿一同前往?”宁母明显担忧的问道。
“你们有所不知,两界风俗各异。即便沃土次州修仙人家的子女,在拜入宗门前都要在界面内游历,为的就是了解些山川地貌、风土人情,民间疾苦,增长些知识见识,进而坚定道心,一心问道。所以,宗门在此界招收的弟子,也是必须自行找上宗门的,算是入门前的历练。话说回来,其实只要沿着‘仙道’一直走,不要偏离太远,也无甚危险。而且,宗门也为他备下历练时所需的基本物品,破界过去后就能使用,尔等尽可放心就是!”张仙师把话说得自信满满。
宁父连忙拱手,口中说着:“多谢张仙师指点,日后在宗门内还望仙师多提携小儿一二,目下仓促,改日当备薄礼奉上”。
那张仙师却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说:“我今日便要赶回宗门复命,就不久留了。宁道友可稍后再来,修仙虽好、却无岁月,多享几日亲情也是好的。不过,久留恐影响修为的精进,还是早日破界为好,切记、切记!”边说边环顾了室内三人一眼。
“我有不解,还请仙师解惑”坐在小马扎上的宁戈举手说道。见到张仙师给了个同意的眼神,他赶忙接着说道:“我是唐柱的伴当,能不能和他一起去?或者把这个机会让给他?”
屋外的唐柱听得宁戈这样说,心中大喜,连忙又用左手捂住了嘴,浑然不觉有什么异味和不妥。
屋内张仙师却是神色一凌,暗道:“来赤霞城这么多年,把修仙的机缘往出让的人,倒是头一次遇到。”
随即正色说道:“刚才我已言明,一符一人,无资质者进入颇为凶险,岂可儿戏。另外,你既入我宗门,自今日始我们便以道友相称了,却是当不得称仙师一说,你要记住!”
宁戈赶紧改口说:“谢谢道友指点,可唐柱也是有资质的,刚才他触动了仙剑的反应,才失手弹离剑屏。我离得近,是明显感觉到了。”
张仙师心道:“若是唐柱这小子去年来参赛,便没你什么事了,我也可以早一年回宗门交任务。”嘴上却说:“这便是机缘了,若是以前,我一次选拔两三个弟子也是有的,今年却只遗一剑一符,剑已然认了你,符便当然归你了。机缘啊!仙道便是如此,徒说无益,你就不必多让了。”
然后,取出一个土黄色的小皮袋、一张黄纸符箓递给宁戈,叮嘱其拿着路上用。
宁戈闻言,知道拗不过,赶紧接过一袋一符,谢过仙师,转手交给父亲收了。
土黄色的小袋就是储物袋了,袋上烙有一轮圆形的玄月标记,可惜整个赤霞城几乎没人见过月亮,仙师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黄纸符箓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破界符,相当于去修仙界的门票。据说价值极高,唐正辛苦三十年也没有收购到哪怕一张,要不他可能就直接破界去了沃土次州,也不用把希望往后代身上压。
最后,他又拿出一本小册子,指导着宁家三人填写捺印一番,算是必要的身份认证手续和免责声明。
诸事完毕,收拾停当,张仙师便告辞向门外走去,宁家三人赶紧陪着笑脸跟上。
当走过院子中间的打铁台时,他却轻轻地咦了一声,伸手拿起铁砧上的一个刀胚仔细掂量查看了一番,对宁父说道:“这刀胚含有少量铁精,难为你倒是能打得动,但是做凡刀却是可惜了。”
宁父赶紧说道:“这是前些年在山中收来的怪铁,挖到的山民说是天上落下的“天外飞铁”,我却不信,反倒害我打了几年。既非凡铁,不如就送予仙师,略表寸心”。
张仙师一听宁父如此上道,便也不客气答道:“非是贪你财物,刚好我能用上也是缘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宁父忙答:“正该如此,仙师不见外才好!”
张仙师便顺手收了刀胚,取出自己的飞剑,御剑向城东凌空而去,只留下一家三口在院中拱手作揖。
院外围着的瓜友,见得张仙师御剑飞走,仙风道骨,须发飞扬、衣带飘飘,又是一阵哗然!瓜已经吃完,众人也不好继续打搅主人,互相拱拱手,说几句吉利话,转身散了。
忽然,院内三人的身后传来“哎呀”一声!却是唐柱花着脸、揉着脑袋从墙角后面走了出来。
刚才偷听屋内的一番言语,把个唐柱的内心搅得五味杂陈,仿佛开了个酱菜铺。
先是宁戈的义气满满的辞让,又是力证他也有修仙资质的仗义执言,直接把个唐柱感动的热泪盈眶。
什么叫兄弟?这就是呀!修仙的机缘都能往出让!
接着又听到张仙师说,往年有多招弟子的情况,更是让唐柱以为自己还有仙缘,小心肝一阵扑通,巴不得倒头就拜!
忽然,又听得只遗一剑一符,剑已然认了宁戈,自己的仙缘算是绝了,又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楚。
心情一通过山车似的颠簸,倒是真把眼泪给逼了出来。靠着墙角捂着嘴,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
好不容易熬到张仙师御剑而去,腾出手来抹眼泪,却冷不丁被一个果子砸在头顶。也不知是偷听墙角的报应,还是歪脖树的报复。
再要捂嘴时,却是来不及了。
哎呀、哎呀!既然偷听被发现了,就乖乖的出来自首,这点光棍和自觉唐柱还是有的。
不过,院里倒也没人嘲笑他!
唐柱正想着怎么打招呼才不至于露出哭腔?
却听宁父笑着说:“原来是柱子,去把令尊请到这来,就说我有事和他商量,顺便把昨夜的留下的半坛子酒喝了!”
一脸尴尬的唐柱,闻言如蒙大赦,赶紧点头应道:“好嘞!宁叔,我这就去把我爹拽来。”然后一溜烟跑出门去。
唐柱其实不胖,就是壮实,只因有一个婴儿肥的童年,才在小伙伴间有了“死胖子”的花名,看来是要一胖误终身了。
望着消失在门外的“死胖子”,宁戈却是一脸拧巴,心中腹诽着:“这时候去请唐柱他爹,见面谁尴尬呀?”
“戈儿,别愣着,去把那只黄母鸡杀了,今天老爹给你露一手”
“唉”
“他爹,你要漏手绝活——黄焖鸡?日子不过啦?”
“不过啦!今儿个高兴,家里都出修仙人了!”
“那,我去摘菜!”
一场家宴,便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