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超人
听到汽车场几个字, 林见鹿马上来了精神。
对于这家完全没有进步动力，几十年后也会继续生产老款货车的汽车厂，她是非常有偏见的。
林见鹿着急的追问：“汽车厂出什么事儿了？他们之前还不愿意跟你合作, 推三阻四来着。”
“难道是听到厂子里出成果了，突然想来分一杯羹？”她说着, 露出担忧的神情。
国家现在大力发展汽车行业, 如果真被人算计了，也不是不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顾文熙立刻安抚林见鹿：“鹿鹿别担心, 盛阳汽车厂厂长还没这么好的脑子, 能把注意架到我脑袋上出坏主意。”、
“不过他们做出来的事情对于上级领导来说，就很为难了。”顾时越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这事情还得从半年多之前，新进下达的政令说起。”话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
顾时越略微思考了叙述事情的角度后, 然后才重新开口：“大型国有企业, 不论哪一个厂子, 原来真正的一把手是党支部书记。”
“一切工作都是在党的领导下进行的。”
“但自从开始推行《工业经济责任制》的规章后，国家决定以经济建设为先导。”
“想法是好的, 但任何好的想法在落实后, 都会发生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
“这条政令在试点单位实行的时候一切还都很正常，比如我实习的首钢。但随着第二期继续向外推广试点和实施，令人意想不到的变化来了。”
“偏南地区的很多厂长比起党支部书记的脑筋更加灵活, 更具有经济建设发展的眼光。”
“加之《工业经济责任制》各种条例的推行和领导们为了经济建设的妥协, 最终结果演变成厂长决定企业真正发展方向。”
“——也就是说, 厂长取代党支部书记，成了厂子里的一把手。”
“如果只是寻常的权利变更，问题总归还是有办法和平解决的, 但现在同时还有利改税的政策在，大型国企可以认购股权了。”
“一旦能够认购到大型国企的股权，那么以后就可以把自己的利益和国企捆绑在一起，企业效益好，自己就能够同时获得巨大的经济财富，实现一夜暴富。”
顾文熙和林见鹿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得非常严肃。
顾文熙为了方便解释这件事情，再另外补充了一条消息：“国家为了这一次改革，甚至打开了贷款的通道。”
“在过去，从未有过个人向国家贷款的事情，而贷款条件宽松的不可思议，甚至不需要等价抵押品就可以。”
这不就是后来著名的“侵吞国家资产”的由来吗？
不是所有人都禁得起一夜暴富的诱惑而无动于衷的。
因为这项贷款政策，很多“有眼光”的人狠狠贷了一笔根本无力偿还的天下款项，直接用一部分钱行贿给一些国企工厂，然后工厂领导直接给厂子做出一本坏账，最终导致所谓的“破产清算”，然后，带着天价地皮的工厂就直接落入个人手里。
但后果如此眼中的祸端，在最初开展的时候，百姓却并不认可。
这时候的国民没人喜欢“借钱过日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贷款”完全是一项向下摊派的任务，都是各大厂子的党员们为了完成国家任务，强行付出的。
林见鹿听到“无抵押贷款”，脸上顿时没了笑容。
她紧张道：“这怎么能行！”
顾文熙苦笑着摇头，不讨论贷款对与错的问题，继续进行之前汽车厂争权的话题。
“汽车厂党支部书记和汽车厂厂长向来不和，几项政策再压下来，盛阳市汽车厂厂长直接对党支部书记动手了。”
“在更换新合同的时候，盛阳汽车厂厂长直接把书记给开除了。”
林见鹿脸上表情顿时被清空了。
她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想不到竟然能有这么骚气的操作！
“那可是党支部书记！汽车厂厂长胆子也太大了吧，说开除就给开除了？”
顾文熙左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遮掩住微微弯起嘴角流露的笑意：“更换成合同制的时候，以‘业务能力不合格’为理由操办的，因为书记真的不懂汽车制造业，结果这套手续流程走下来，居然有不少工人还夸他们厂长‘一视同仁。’”
“这叫什么一视同仁，分明是‘一刀切’和‘挟私报复’。”林见鹿顿时被智障到了。
顾文熙也是这么想，点头认可林见鹿的看法。
当他不得不强调：“在当时的情况下，没人发现哪儿不对劲，也是有特殊原因的。”
“毕竟，不能说做办公室的领导不懂就有合同，工厂里流汗的工人不懂就没合同。”
“特殊时期的操作有时候甚至谈不上对错，只看办事的人怎么对外宣传。”
林见鹿咬着嘴唇，生气地说：“汽车厂厂长耍这个小聪明成功了？他真缺德。”
顾文熙从口袋里抓了把糖，放在林见鹿手心，笑着说：“消消气。”
随即道：“我之前过去汽车厂的时候，没有看到汽车厂的党支部书记，也没想到他已经失业在家，还以为谈生意属于厂长的职责，书记不方便出面，或者书记又去省里开党会或者给党员上党课培训之类的，才没露面。”
“结果你也看见了，汽车厂厂长直接否了与我们合作，并且认为我的想法异想天开。”
顾文熙情不自禁摇头，无意识的展现了他对汽车厂厂长的看法。
“现在才过了几个月的功夫，我们跟发动机厂，以及一些另外招聘而来的高精尖技术人员合作，就突破了重要技术难关，实现了新的项目计划。”
“有工业基础的情况下，我们缺乏的是深入研究和精化、细化的钻研精神。”
顾文熙说到这里，往林见鹿身上瞥了一眼，在林见鹿越发微妙的眼神里，强调了真正导致问题爆发的点。
“我不用我父母的帮助，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不是他们的儿子。”
“在我来到盛阳城之后，大刀阔斧整合各个工厂资源，合并改组后，很多人的目光其实都集中在家电厂上，他们有的人希望我成功，总结一套成功的经验；也有一批人希望我就此失败，以此打击我父母的威望。”
“再加上我们厂子已经被运作成了试点单位。”
“种种条件因素共同作用下，我们上报实现新项目，开创新款车的研发项目，并且可以确定投入批量生产之后，引起了轩然大波。”
“上头能够与盛阳市汽车厂对接的领导，联系到书记后大发雷霆，质问他为什么身为汽车厂的书记没有做好本职工作，把这么好的一个项目让其他工厂给做出来了。”
“至此，盛阳市汽车厂党支部书记被厂长给夺权开除的事情才终于为人所知。”
顾文熙脸上的神情非常凝重。
他眉头拧出一个疙瘩，无奈又厌烦地对林见鹿说：“连我爸不久前都给我打电话询问这件事情，我到底知不知道内幕消息。”
“我爸知道我喜欢剑走偏锋，他嘴上问我‘知不知道’，心里是觉得我早就知道，才故意做这个项目，打算成功了直接踩着汽车上惊艳上层领导的。”
“我刚发现，原来在我爸眼里，我居然这么无所不能。”顾文熙脸上表情复杂得说不清楚是感谢他的大佬父亲看得起他，还是认为这件事情联想得可笑了。
“我父母虽然思维敏锐，有见微知著的本事，但他们向来不是喜欢乱猜的人。”
“……首都现在已经乱得像一锅即将顶开壶盖的沸水了。”
顾文熙提过这一句，又不肯再说京城的风向问题，主动道“总之，盛阳市汽车厂的党支部书记被厂长开除这件事已经成了新的的矛盾点，引起巨大争论。”
“一部分领导认为经济发展重要，但精神建设和党的纪律也不能随意放松；另一部分领导认为工厂的书记思想刻板，他们的存在不利于工厂发展经济。总而言之，我们家电厂和汽车厂目前都没有书记，发展结果也是两极分化，但都被加进这项讨论中，现在被顶在风口浪尖，一时半会下不来了。”
林见鹿听得简直头疼欲裂。
她以为这件事情只是盛阳市汽车厂厂长和书记的私人恩怨，没想到事情跟各项政策混在一起，居然弄出来偌大的声势，向一条巨浪，把所有人都卷进浪潮中被迫起舞。
林见鹿实在弄不懂这种政治问题，索性略过不提，直接提问：“那现在汽车厂的书记现在是回去继续做书记，还是继续失业呢？”
提起这个事情，顾文熙就更是哭笑不得了。
“他们书记是个退下来的老革命，觉悟特别高，之前受过好多次的表彰，在全国都是有名号的。”
“现在不是愿不愿意让老书记回汽车厂工作的事情，是人家主动说自己没有创造效益的本领，也确实不懂汽车制造，现在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给厂子添麻烦，他做别的也能养活自己，跑去沙漠化严重的区县植树造林去了！”
这世界上追求权欲的人都有弱点，但真正有崇高思想的人却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求。
有老书记做对比，盛阳汽车厂厂长耍手段的行为就显得越发面目可憎了。
林见鹿霎时憋不住笑了：“那汽车厂厂长不容人的事情，岂不是全国皆知？他除非有本事带着汽车厂不断技术攻关、创造出无人可敌的经济效益，否则这辈子是升迁无望了。”
顾文熙看着林见鹿眉眼弯弯的笑脸，对她全然无感的政治觉悟彻底拜服了。
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林见鹿的长发一把，郁闷道：“傻姑娘，你以为这是什么好事？”
“你不做汽车行业，都能看出来有这么个厂长，对汽车厂发展有百害而无一利，上头的领导们当然更加明白这个道理。”
“现在汽车厂的烂摊子眼瞅着就要压到我头上了。”
“就在我爸那通电话挂了没有五分钟之后，紧接着省里的领导就打进来，直接问我有没有能力再领导一个企业，共同发展、共同进步。”
顾文熙和林见鹿两人默默对视，都有些无语。
事情虽然是这个道理，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对劲的。
——顾文熙的家电厂跨行业开发房车，那是本事大；但他领了汽车厂之后，再公布这个消息，身上光芒就弱化了。
林见鹿小声询问：“那你不想接汽车厂吗？”
顾文熙摇头：“恰恰相反，我也认为自己身上光芒太盛不是好事，应该接下汽车厂。”
“滑头，难怪伯父怀疑你是超人！”林见鹿不禁被逗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顾文熙：他们都只关心效益，只有我担心geigei的效益不好。
哈哈哈，让我皮一下，这个梗太好玩了。
【这是周四的更新！回来太晚，我……咳咳，一时智障，写完就当发掉了，忘记更新了。】
宝宝们晚上来看我，周五是有正常更新的。
么么啾，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