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我说哪来那么大一股酸臭味儿呢。”赵茜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陆悠悠，下巴高高抬起，模样瞧着颇有些趾高气昂。
先前不敢和陆悠悠硬杠，是忌惮她讳莫如深的背景，如今查明白了，这个陆悠悠压根就没什么后台，赵茜当即便找回气势。
潜心默戏的陆悠悠压根没理会赵茜的蓄意挑衅，期间连个眼神都不曾回应对方。
陆悠悠今天的第一场戏，演的是朝华公主和男主洛赫舟的初遇，为了突出少女的灵动和娇俏，发髻做的很轻巧，造型师在装饰上用了珠花和流苏，这让她整个人看上去，飘逸中透着一丝灵动。
青绿色的襦裙把陆悠悠的皮肤衬得愈发白皙，妆容颜色虽清淡，却突出了眉眼的精致迤逦，额间的梨花花钿更是点睛之笔。
饶是赵茜抱着挑刺的心态去看，也不得不承认，陆悠悠这一身实在没得挑，可越是这样她就越不爽，恶意上涌，眼神愈加像猝了毒。
转念想起什么，赵茜脸上流露出一丝快意：“陆小姐果真是敬业，想来是刚从酒局上下来就赶着来片场了吧？要我说敬业虽好，但好歹也要注意个人形象啊，浑身上下带着味儿过来，一会儿过戏的时候薰到别人就不好了。”说罢还作势扇了扇鼻子，朝陆悠悠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赵茜话里有话的样子简直不要太明显，眼见对方上蹿下跳跟只猴儿似的求关注，陆悠悠终于舍得从剧本上挪开视线，漫不经心地瞥了赵茜一眼。
看来吴奎那边的消息是赵茜递的。
陆悠悠想起小说剧情中，原主在第一次饭局结束后，曾经在酒店大堂见过赵茜，当时原主急于避开旁人的视线，一心只想着快点离开那个鬼地方，现在想来赵茜怎么可能一早就那么巧出现在那里？
陆悠悠若有所思地拿起手机，很快就查到剧情中赵茜出现的那家酒店。
果然隶属赵氏旗下。
吴奎尚且不能让他好过，这个明显在其中掺了一手的赵茜，自然也没理由让她落着好。
小说剧情的设定将原主折磨的狼狈不堪，陆悠悠现在占据了原主的身份，自然要主动规避已知风险，赵茜这种人就跟苍蝇似的，威力虽然不大却足够恶心。
眼见陆悠悠拿起手机掩饰不语，赵茜觉得畅快极了，她陆悠悠不是一向目下无尘吗？假清高谁不会，吃了哑巴亏不还得咬碎了牙吞进肚子里？
这一刻边上的沐心语都没了存在感，赵茜甚至忘了她过来的初衷，是为了找沐心语的麻烦。
“陆小姐真不愧是好演员，这心态就是比我们一般人好，要是换了其他人有那样的遭遇，八成是不想活了。”似是而非的话令人浮想联翩，恶意几乎是扑面而来。
陆悠悠忍不住嗤笑出声：“什么那样的遭遇？”她盯着赵茜，神色有些迷惑：“能让人不想活下去的遭遇吗？”
陆悠悠蹙眉思索片刻才继续道：“那看来是糟透了，怎么？赵小姐亲历过这种可怕的事情吗？，竟然还能笑着泰然处之，你都不报警吗？”陆悠悠脸上的疑惑十分真诚。
“作为正常人，无论是亲历还是旁观了不平事，虽不能莽撞逞英雄，打个电话不难吧？”
说着不等赵茜反驳，陆悠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猫狗见同伴受欺负还能叫上两声，赵小姐却能将别人的惨痛遭遇当作谈资，你的处事当真不是我们一般人能企及。”
停顿片刻，陆悠悠像是才想起来，面上有些懊恼道：“我这比喻也不对，赵小姐连香氛的味道和垃圾的酸臭味都分不清，这鼻子估计是不太好？”说着，眼神还颇为关切地看了一眼对方的鼻子。
这话就差明着说她赵茜连狗都不如。
“你…”
“陆老师你现在方便吗？”
化妆室的门被人敲响，适时打断了赵茜即将脱口而出的谩骂，门口站着的年轻人恭敬地询问陆悠悠：“荀老师让我来请你过去对下戏，方便吗？”
影帝主动邀约自然没人会拒绝，况且对方态度还很真诚，陆悠悠含笑应道：“好，我这就过去。”
陆悠悠随着青年离开化妆室，路过赵茜身旁时，连个眼角都没施舍给对方，后者的脸色当即又难看了几分。
赵茜此刻心头的怒火无从发散，瞥见落后在旁正要出门的沐心语，当即找到了出气筒。
“没长眼睛吗？撞到人不知道道歉？”两人分明隔着一步之遥，赵茜却高高扬起手准备打向沐心语。
“我等会还要见荀煜。”一句话让赵茜的巴掌停滞在半空中，“你什么意思？”
沐心语露出人畜无害的标准笑容，并不回答她。
见状，赵茜想起上回，饰演女主的刘灵一个巴掌不仅没把沐心语打出剧组，反倒给了这女人接近荀煜的机会。
“好的很！今天过后，我看你有多少能耐能继续待着！”
看着乘兴而来，最终气急败坏摔门离去的赵茜，沐心语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看来她的动作得快一点了。
陆悠悠到的时候荀煜正在闭目休憩，助理过去轻声提醒后，对方才缓缓睁开眼睛。
“随便坐。”荀煜一边掐着自己的睛明穴，一边开口示意陆悠悠，态度瞧着很是随意。
“荀老师要对戏？”陆悠悠是有些疑惑的，小说中这男主对原主可从来没有好脸色，她也不认为是自己的魅力短时间内让对方为之折服，从而改变了态度。
荀煜没直接回答陆悠悠，转而示意助理先出去。
见他这样，陆悠悠心下也回过神，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荀煜不说话，陆悠悠也不开口，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安静。
荀煜倒也没让人等太久：“不是对戏，是我想向陆老师请教一些问题。”到了荀煜这个咖位，能被他称为老师的多为圈内前辈，现下对着陆悠悠这个十八线小透明，倒有些奇怪了。
“请教当不上，荀老师你问就是了。”
见陆悠悠回的敞亮，荀煜也没再浪费时间，他迟疑片刻，似乎是在想合适的措辞，陆悠悠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上次和你过戏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演技很自然，以至于我甚至察觉不到你有表演的成分。”
陆悠悠听出了荀煜夸奖背后的疑惑，笑着替他说下去：“你是想问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荀煜没否认，他的脸上带着些疑惑，眼底的求知欲根本藏不住，外人眼中高冷禁欲的荀影帝，没想到私下里还有两幅面孔。
小说中男主荀煜就是个热爱表演的人，他对艺术有追求，对自己更是要求严格，所以女主那股子追梦的劲儿，才能吸引到他。
倒也算同类相吸。
“我没什么技巧可分享，演的是什么身份就把自己当做什么人，摒弃一切自我，就是你看到的样子。”当然，演朝华公主能这么成功，归根究底是她本来就是长公主，那种气势和对细枝末节的拿捏，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这和用心揣度后刻意模仿还是有区别的。
只是这话不能告诉眼前的人，况且说了对方也未必会相信。
“摒弃一切自我吗？”荀煜下意识重复这句话，他一直知道自己有这个弊端，即便再入戏，始终带着荀煜这个人格的影子在，他的潜意识不允许自己放任自流。
细微的差别，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差距吗？
荀煜有些疑惑，可陆悠悠的样子明确告诉他，对方说的是实话，意识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荀煜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强者不会畏惧放下自我，因为足够自信自己能在出戏后重拾自我。”曾经有人同荀煜说过这些话，可他当时并不认同
轻易放下自我就是对自身的不自信，也是不够自我认同的表现，如今看来或许是他想错了？
现在的荀煜还很年轻，他还不到三十岁，演技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小说后期荀煜的演技在这个世界已然登峰造极，如果换做那时的荀煜，应该不会找人来请教演技了。
两人的对手戏十分顺利，都是一条过，事后荀煜回想起今天的新尝试，心下有些满意。
他在尝试按陆悠悠说的，彻底放弃荀煜这个人格的意识，将自己融入洛赫舟以后，确实比以往更顺畅了一些。
大监前面的导演和副导演也都看的十分顺心，陆悠悠和荀煜的对手戏太丝滑了，丝毫没有阻塞，不管是少年是惊鸿一瞥的初见，还是后期立场阻隔的割袍断义，双方的情绪都很到位，仿佛那就是从剧本中跑出来的朝华公主和洛赫舟。
“要火。”副导演一时激动，没忍住对着屏幕里的陆悠悠夸赞到。
导演没说话，但他的表情显然也是认同的。
中途休息的时候，荀煜下意识在片场搜索起陆悠悠的身影，结果却一无所获，难得遇到知己的些微兴奋感转瞬成了失落。
但很快他就略过这点不自在，重新看起了后续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