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大夏国皇宫
往日热闹的昭阳殿已然不复从前，四下入目皆是素白，即便点着炭火也没多少暖意，廊外飞雪簌簌落个不停，整座宫殿被衬的越发苍凉寂静。
宫人神色悲戚目光凄惶，行动间愈加小心不敢闹出声响，大夏国长公主一朝薨逝，似乎也在一夕之间带走了这座王朝仅存的生气。
没了长公主在前头撑着，偌大的江山尽数落到幼帝身上，不过十岁的孩子，即便再早慧这会儿也没了主心骨，闹起脾气来没人拦得住，眼看要到起灵的时辰，愣是不肯叫人靠近长公主的棺椁。
群臣立于廊下，百官肩头均落了层积雪，却无人抬手掸去分毫，这场幼帝与朝臣间无声的僵持，场面一度陷入胶着。
内监总管急得在廊外来回踱步，心中暗暗向上天祈祷，求着国师能早些过来，眼下估计也只有这位的话管用了。
远远瞧见小内侍朝这边跑过来，内监总管匆匆上前迎了两步，嘴里一叠声问道：“怎么样了？国师可过来了？”
小内侍也不敢耽搁，气都没喘匀紧赶着回话：“没见着人，摘星阁那边一早不见了国师大人的踪影，这会儿也正找着呢。”
“哎哟！”老总管急得直拍脑门，“这都叫什么事！”这头正唉声叹气着，袖口被小内侍扯住，示意老总管看向长廊尽头。
远处有道颀长的身影踏着风雪而来，一袭白衣满身清贵，上挑的桃花眼丝毫不显轻浮，反倒因为此刻冷着脸，叫人越加不敢靠近。
离得近了，不等老总管等人上前行礼，男人抬手作罢，示意众人不必跟着，转身独自进了内殿。
“瞧着国师大人的身子是越发不好了，往后…”小内侍语带担忧，不等他说完，老总管一记警告的眼神将他后面的话全压了回去。
想起刚才那个照面，老总管也心惊的厉害，男人的脸半拢在狐裘里，苍白羸弱毫无血色。
大夏国已然失了长公主这个倚仗，若国师大人再撑不住，可就真的…
清冷肃穆的内殿充斥着烛火纸钱烧灼后的气味，无端叫人胸口憋闷，年幼的帝王趴伏在灵前的蒲团上，瘦小的身躯让人看了只觉不忍。
“都给朕滚出去！”
尚且稚嫩的声音中已然初具帝王气概，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一位贤明的君主，只是现在他还太小了。
“陛下还想待到什么时候？”
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幼帝瞬间卸去满身尖刺，僵着脖颈缓缓起身看向来人。
往日圆润的脸颊这几日消瘦了不少，双目通红面上还挂着清晰的泪痕，此刻面对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兄长，幼帝依旧紧抿双唇，迟迟不肯做出回应。
男人见状也没多余的动作，只出声劝道：“莫叫她走的不安心。”
“不安心才好！她都不要我了，我才不要她安心！”仿佛是触了某块逆鳞，幼帝赌气的话犹带着哭腔脱口而出。
“慎言！”
清冽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严厉，惊得对面的孩子一时忘了言语，直愣愣地看过来，眼里满是迷茫和哀伤。
男人缓下神情走近几步，俯身平视幼帝，同时抬手抚上他有些散乱的发顶，嘴里轻声唤道：“阿鸣。”
孩童强撑的盔甲散落一地，终是扑进男人怀里放声大哭，那个总是笑着教导他，护他百般周全的人，再也不会醒过来了，眼下这世上除了眼前这人，再没人会唤他的乳名。
年幼的孩子对于死亡已经有了清晰的认知，可他所处的位置，由不得他如寻常孩童般肆意宣泄。
“朝熙哥哥，我…我真的…好想阿姐。”怀里的孩子哭累了，抽噎着朝男人袒露心声，下一刻抑制不住的泪水又一次泅湿柳朝熙的前襟。
柳朝熙不动声色收紧掌心，推开试图赖在自己怀里的孩子，“听话，莫误了时辰。”
一刻钟后，见柳朝熙牵着幼帝出现在人前，众人皆松了口气，年纪再小，身为帝王，终究还是要懂得以大局为重。
长街素缟，沿途设路祭者比比皆是，长公主灵柩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哀恸之声，百姓自发跟在队伍后头，只为多送一送这位曾力挽狂澜的长公主殿下。
若说起大夏国子民最为遗憾的事，莫过于长公主殿下没能生为男子，上天不佑大夏国，即便不是男子，若让长公主殿下康健些也好啊。
可惜终究是天妒红颜，大夏国的气数怕是快要走到尽头了。
柳朝熙牵着幼帝缓步走在最前头，许是上天垂怜，扶灵队伍行至城门口时，接连阴沉了几天的天空放了晴，一时云消雪霁，人群议论纷纷，都道是长公主德行上佳，才会如此得上天偏爱。
眼看棺椁就要出城，一道白光自天际落下，众人适应光线后再次抬头看去，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面天幕，大夏国的长公主殿下，活生生立在了半空中。
“殿…殿下！快看！是长公主殿下！”
“真的是公主殿下！”
“快看！你们快看呐！咱们的公主殿下这是飞升成仙了！”
……
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出声，犹如沸水入油锅，瞬间便向四周炸开，喧闹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早已匍匐在地对着神迹行参拜大礼。
“朝熙哥哥你快看！真的是长姐！”幼帝用力拽着柳朝熙的袖子，嘴里还不住地对着空中的身影大喊，试图引起对方的注意。
柳朝熙远比众人更早认出空中的那道倩影，纵使他再博学多识，此刻也有些怔忪。
真的是她。
片场内，众人皆是一副屏息凝神的姿态，谁也没想到，由一向风评欠佳的陆悠悠饰演的朝华公主，仅用了几步路的功夫，就让大家入了戏，举手投足间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向他们诠释着什么叫天潢贵胄。
伴随着器皿落地发出刺耳的响声，场景顺利过渡到朝华公主和女主的对手戏。
由当红小花饰演的女主吴双儿是个刚进宫的新人，先前因为同行宫女的失误，两人耽搁了当值的时间，紧赶慢赶不曾想还是撞上了朝华公主。
“大胆！你们是哪个宫的宫人？可知冲撞公主该当何罪？”随着身旁女官的斥责，女主吴双儿和沐心语饰演的宫女齐齐跪下，嘴里不住自省讨饶。
陆悠悠此刻有些游离于状况外，就在刚才，沐心语手中器皿落地的瞬间，她眼前随即闪过一道白光，之后一块透明的屏幕便出现在了面前，透过这块奇异的屏幕，此刻她正以一种俯视的角度看着她的大夏国子民。
得益于当了多年摄政长公主的经验，陆悠悠才没有露出过多的异样，刚才那一瞬的惊诧，落到旁人眼里倒成了她演技精湛，将被宫人冲撞这一幕演的活灵活现。
【这两人怎地如此冒失？竟敢冲撞公主殿下！】
【哎你们看，这天宫果真不同凡响，烛火都比凡间亮堂。】
【你懂什么，瞧见那圆滚滚的大珠子没？那八成就是东海龙王宫里的夜明珠！凡间的烛火如何比得上？】
……
看着屏幕左下方不断出现的文字，再对照屏幕里大家望向空中的举动，陆悠悠一时有些难以置信。
她和大夏国的百姓，不仅能相互看见对方所在的世界，自己还能通过屏幕获悉大家都说了什么？
难不成双方还能透过这块神秘的屏幕进行沟通？
短短一段时间，身旁的女官已经说完了自己的台词，陆悠悠凭借过人的心性，强行压下心中的惊异，目光淡淡看向眼前的两人。
“既犯了错便按宫规处置吧。”说罢接过宫女递过来的帕子，轻轻将手背的酒水擦去，自始至终都没再理会地上跪着的两人。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公主说的话吗？还不快拖下去杖责三十？”女官对着边上的侍卫说完，便有群演适时上来拖拽两位宫女。
就在朝华公主抬步准备进殿之际，由荀煜饰演的男主适时出现。
“公主留步。”
朝华公主闻言顿步转身看向来人，步摇轻晃间细碎光影迷人眼，长睫微动，公主的嘴角显出一抹清浅笑意，对着来人唤道：“洛大人。”分明是寻常的语气，却叫人生生听出了缠绵悱恻之意。
男主洛赫舟上前的步伐带了微不可查的急促，随后许是觉得距离过了，又稍稍后退半步，堪堪止于一步之遥对着朝华行礼：“微臣见过公主。”
“无需多礼，大人可是有事唤本宫？”
“臣方才不巧瞧见这二人冲撞了公主，虽当罚，只今日毕竟是陛下生辰，恐不宜见血，适才贸然出声，还望公主见谅。”
洛赫舟言辞恳切，明为求情实则暗示公主谨慎行事别叫人抓了把柄，朝华公主闻言自然没有不应允的道理。
这边一派君臣相宜进了内殿，镜头转向女主吴双儿和沐心语饰演的宫女，二人皆朝着方才男主洛赫舟的方向露出惊艳的神色。
不同于吴双儿半真半假的演绎，身旁沐心语的全副心神已然被男主摄走，倒惹得吴双儿分神多看了她一眼。
“公主殿下开了恩典，这次就先饶过你们，还不走愣着做什么？”
群演侍卫的一声责问惊醒二人，两人顺势相携离开。
“咔！”
伴随导演一声令下，所有人瞬间放松下来。
这条顺利过了。
饰演女主的小花松开手的瞬间，沐心语当即痛呼出声，原来是小花手上的饰物不慎划伤了沐心语的手背。
沐心语的手上瞬间沁出一串血珠，小花满脸愧疚询问沐心语的伤势，一旁有人拿了急救箱过来替沐心语清理伤口，众人只当这是个小插曲，只有当事人双方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陆悠悠对这一出只作壁上观，眼见小说女主沐心语吸引了男主的注意，又和男主荀煜来了个无意对视后，心下瞬间了然。
收回视线，陆悠悠准备离开片场去换衣服，自然也就没注意到，荀煜在看见她离开后，径直去找了导演。
初次围观现世拍摄现场的大夏国众人：？！
半晌，幼帝看着天幕中的长姐，有些不可置信地问柳朝熙：“朝熙哥哥，长姐她…是在天上演戏吗？”
不仅幼帝有这样的疑惑，围观天幕的所有人心中都有这样的困惑，刚才他们谁也没错过那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神秘道具。
有好几个黑色的大匣子里头，还有缩小版的长公主殿下和其他人！
今天这一遭实在是教人觉得匪夷所思，按现世的说法，他们这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陆悠悠看着屏幕中满脸疑惑的大夏国百姓，目光触及屏幕上不断出现的“？”，面上不自觉露出笑容，发自内心的愉悦让她精致艳丽的眉眼变得柔和，惹得助理好奇不已又不敢多问。
眼看长公主殿下走进了一间有些奇怪的房间，动作间竟是要拆卸钗环？
意识到他们的长公主殿下可能要做的事，满城百姓和文武百官纷纷拜倒在地不敢多看，幼帝也早被柳朝熙一把揽进怀里。
不过显然他们的担忧有些多余，就在陆悠悠起身走向更衣室的时候，天幕便消失了。
柳朝熙下意识向前迈了一步，却又在下一秒生生停住。
面对骤然出现又倏忽消失的天幕，大夏国众人会作何反应，陆悠悠尚且不知道，刚才准备换衣服的时候，看着屏幕中大家的反应，陆悠悠原本也有些担忧，这块神奇的屏幕虽能沟通古今，却也让自己彻底没人隐私。
好在不等她多想，屏幕就自动消失了，联想自己要去换衣服的意图，陆悠悠心中稍安，想来这个物件也是通人性的。
“悠悠姐，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你是回家还是回学校？”
陆悠悠现在急需独处空间，好让她能够理清当前的所有情况，直到锁骨被硬物硌了一下，陆悠悠回过神，取下脖子上的玉珏，心下有了些不确定的念头。
助理半天没得到陆悠悠的回应，隔着帘子又问了一句。
“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