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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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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宫正殿的烛火燃到后半夜才熄,佩环守在门外,蜷坐着,头死死地抵在膝上,双手紧紧捂住双耳。

    这样,她才能当屋里的动静不存在。

    成帝是大约四更天的时候走的,佩环强撑着送人出了门,等御驾掉好头,拔腿便往正殿去,跌跌撞撞地,不忘招呼端着水盆路过的宫人,

    “快去请今夜值班的太医令,记得,要私底下悄悄地去,别闹出动静。”

    等跑进正殿,徐苓已经扶着床头站起身,寝衣松松垮垮地系着,系带耷拉在胯间,空荡荡地垂荡着,毫无生气。

    见佩环进来,徐苓勉力伸手指了指梳妆台,

    “里边有药,取了替本宫涂上。”

    佩环照做,拉出梳妆台下藏着的木箱打开,箱子中间有一横木将箱子分成了均匀的两格,两个格子里都放着一模一样的瓷瓶。

    佩环拿起一小罐握在手里,当眼神掠过左边小格时,方才在门外愤怒窒息的感觉似乎重回脑海,这个格子里整整齐齐放着六个空瓶,都是用完了的。

    皇上每来一次,格子里的空罐子总要多一瓶。

    “明日礼佛作罢吧,你去同负责此事的黄门说一声。”

    徐苓赤着身子躺在柔软的绸被上,伤口处的刺痛让她时不时皱眉忍受。

    佩环点头应下,

    “可徐大人那边”

    青紫的指关节更加外突,徐苓阖眼,用高高在上的语调说,

    “本宫不想见他,难不成还得屈尊去告知一声么。”

    末了,她翻过身,又加上一句,

    “且让他等罢,等到真的等不到本宫的时候,他自会离开。”

    佩环不作声,她觉得,娘娘说错了。

    谁都可能离开,但那个人,一定不会。

    隔日晚间,徐苓用罢晚膳,在院中走了三四圈消食后,便命人备好水,除衣沐浴。

    佩环小心翼翼地替她脱下衣物,手指始终悬在半空,生怕碰疼了她,太医精心研制出的药也没传说得如此灵验,三天里面,难免要吃些苦头。

    成帝大早命人送了许多赏赐来,徐苓只象征性瞟了眼,便全收进库房的角落,知道她因身子不适而没出宫礼佛,特地让送赏赐的太监带了话,徐苓也当过耳微风,听过就忘了。

    佩环用木瓢在汤池中搅了搅,拢起袖子探过水温,觉得正好,

    “水里放了太医配制的草药,补气凝神最好,娘娘多泡会儿,将这几天的乏都解解。”

    匀称的小腿踏进水中,热气绕着修长的腿打转,没一会儿,就熏红了膝盖,徐苓在水中闭着眼游走,及腰的青丝浮在身后,像飞向九重天的神女臂弯上的垂绦。

    抓也抓不住。

    佩环擦干手,“奴婢去取澡豆为娘娘洗发。”

    夏荷般的手带起一连串的晶莹水珠,

    “去吧。”

    “叩叩——”紧闭的窗被叩响。

    徐苓当即扯来布披在身上,厉声道,“谁?”

    窗外咔咔咔的一阵忙碌,她拢住身上的布帛,扶着汤池壁往离窗户更远的地方走去。

    后背紧紧贴着池壁,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窗户,水面上的皮肤寒毛直立。

    窗被推开一条缝,徐苓上身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双眼稍稍眯起,手却抓得池壁更紧,是一个即期盼又警惕的姿势。

    “娘娘毁约不来,倒有兴致把自己泡在锅里玩。”

    “今天庙里人格外多,差点,这些人都要为娘娘的出尔反尔丧命了。”

    熟悉的男声恶劣地叫人热泪盈眶,“啧,这叫什么来着。”

    “哦,冲冠一怒为红颜对不对?”

    抬脚猛地一蹬,来者豹似地飞到徐苓跟前,挺拔的身姿垂直往水里一落,水花溅了徐苓一脸。

    “本宫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还要看你脸色?”把脸上水一股脑全擦在男人身上,她用恼怒的表象掩饰住眼里快要溢出来的雀跃。

    “嗯,不想来就不来。”付掷捧着她的脸,拇指指腹轻柔地拨了拨她挂着水珠的眼睫,

    “反正,奴才都会来寻娘娘。”

    徐苓抓着布帛的手不期然松了松,布帛顺着光洁的肩滑落,露出修长的脖颈和锁骨,想到昨夜发生的事,她慌忙用手把布帛网上提。

    可是来不及了,付掷已经把她肩上的伤口净收眼底。

    如果怒气能够化作实实在在的火焰,他眼里积蓄着的那团,足以将建章宫烧成灰烬,

    “他得再死早些。”

    薄唇贴上青紫的斑斑伤痕,徐苓不再做无谓挣扎,暗色布帛折叠着铺在水面,男人腰间的衣服被人紧紧抓出层层叠叠的褶皱。

    下颚抵在他的头顶,徐苓口中破碎地吐着字,

    “不行,他疑心比之从前更甚,不可操之过急。”

    女人纤细的腰被人托在手心,白日里拿惯了冷兵器的大手划过高山水涧,以蛮横之势自后向前架起腿弯,温热的水珠淅淅沥沥地滑落。

    小腿肉被汤池壁冷得一颤,剩下腿不得不高高踮起脚尖,可踮久了脚背又要抽筋,于是化作蔓蔓水草,缠上他的腰。

    口齿交融,女人的贝齿因为身体的颤抖时不时磕在他的唇上,痒得人发狂,付掷捉住她撑在池壁上的手,引她往身下放。

    指尖遇阻,徐苓羞得怎么都不肯张开手,

    “放开我。”

    床下的付掷听话,床上的付掷可没那么乖巧,她逾是红着脸反抗,他就逾起兴致,强硬地掰开女人紧缩成拳的手。

    大手覆着小手,时快时慢,由浅入重。

    水波在男人的腰身间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浪纹,而后,逐渐变得越来越不成型,浪花不歇地拍打着水面。

    女人被压在池壁上的腿,脚趾含羞带怯地紧紧蜷缩在一块。

    到了汤池内水温最高的那一刻,突然无力地展开,像狂风骤雨后的娇花,耷拉着。

    付掷用舌尖卷走女人失神的喘息,

    “怕什么,让他在起疑心前死,不就好了。”

    计谋他不懂,可杀人,他在行啊。

    立储的事,自司徒氏自缢后再次被人从角落中翻出,晋王无心朝堂,三皇子没有母族依靠,且生母与昭阳长公主有着养女的关系,也不会有人没眼色到提起他来,五皇子尚小,六皇子早无缘皇位,思来想去,也只有占了嫡出身份的三皇子最适合做这个储君。

    没有立谁人为储君的争执,朝臣们的炮火便一股脑往劝说成帝立储的方向发射。

    洋洋洒洒,动辄千字的奏折,字里行间都是劝成帝立储君,以固国本,每次的朝会,翻来覆去,都是这些陈词滥调,听得人头脑发疼,耳朵生茧。

    换作从前,他还能用皇子年轻少历练,自己还年轻力壮,来软硬兼施地驳回,可现在,司徒氏的事让他的威仪大打折扣,几个为首的文官更是遣词造句地用这次来刺他,明里暗里地逼他立储。

    “皇上!储君乃国盛之体现,有贤明君主在前,温孝储君在后,两者相辅相成,旺我大周,指点中原,降服匈奴,归顺鲜卑,指日可待啊!皇上!”

    温善文振臂高呼,说得面红耳赤。

    “四皇子文武两全,德才兼备,又是正宫嫡出,立为储君,乃众望所归,名正言顺。”

    “皇上!立储乃国之要事,望皇上早下定论,以佑我大周山河,千秋万代啊!”

    别看他只是一人一张嘴在说,好似是孤立无援的。

    但真正孤立无援的人是谁,成帝心里门儿清。

    那些闭着嘴不说话的官员们,他们想说的话都已经借由温善文的嘴说出来了,所以沉默着,给他这个天子无声的压力。

    成帝阴鸷地扫过下面一张张脸,

    “林相,你也觉得,朕,该立储君了?”

    “回皇上,臣以为,温大人说得有理,四皇子乃正宫嫡子,又旁听朝政,为最佳之选。”林旬友恭敬回道。

    林昭仪去后,他与晋王密谈了一天一夜,有些念头,在爱女死后,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成帝眼神倏地转冷,嘴角拉成一条缝,声音像被火烤过,

    “既如此,朕自会给诸爱卿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场不动兵戈的战争最终在皇帝的退步中结束,要是九年前,谁也不会想到,活得像个透明人的四皇子会入主东宫,成为太子。

    也不会想到,膝下无子的徐皇后,会突然多出一个做太子的儿子。

    子凭母贵、母凭子贵,这八个字可谓被这二人诠释得淋漓尽致。

    册封典礼结束后,赵泓颉第一时间来见了徐苓,到底年轻,言辞之间再谦卑,也藏不住语气中的快意,

    “母后放心,儿臣日后定当勤勉好学,好好听太傅的话,定会配得上这储君的位置,绝不让人轻看了去。”

    太子太傅是林旬友,他的学问堪称当世之最,由他来做太傅,才能服众,才能让太子服众。

    徐苓对这儿子没什么感情,他们之间更像合作的关系,付掷早已告诉了她与赵泓颉间的交易,他们扶他上帝位,而需要得到的回报,

    就是为徐家翻案。

    不过,赵泓颉也不愧是成帝的儿子,徐苓看着他,好似能看到姑母口中说的那个喜胜不喜败,心性十足高,却因始终耿耿于出身而敏感多疑的姑父皇帝。

    她难得动了慈悲心肠,

    “你是本宫的儿子,名正言顺的正宫嫡子,朝政之事本宫虽不懂,却也常听皇上夸赞你,缘何能有人觉得你配不上储君之位啊。”

    “自古万事能者居之,既选了你,你便配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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