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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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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溧阳城,平津侯府。

    徐芸回了娘家,她嫁的姜家二公子因为公事外派,无法陪同她一起回娘家,反倒让徐芸松了口气。

    和姜二公子的婚事,是夫人帮她定下的,姨娘怕夫人在其中动手脚,故而特地去求了父亲帮忙,最后得知姜二公子确实是个不错的,姨娘才放心地送她入了姜家门。

    可谁想到,姜二公子是好,姜家却不一定好,父亲是男子,察看的多是些姜家男人的事,却忘了她嫁进去,要面对的是整个姜家后院的女人。

    若说平津侯府是空有门庭,那姜家便是金玉其外,婆母出生农户,年轻时凭娇媚容貌入了公爹的眼,一朝飞上枝头,成了姜家的当家主母,前几年与公爹俩人夫妻恩爱,看着一切都好,等热情消退,公爹纳了妾室后,一切都成了另一番模样。

    婉约温柔的婆母成了牙尖利嘴、叉腰骂街的市井妇人,姜家后院的妾室一个个都被她磋磨地不像样子,公爹有心休妻,可婆母膝下两个儿子,母家族兄也靠着公爹走上了仕途,打断骨头连着筋,岂能轻易休弃,公爹无法,只好憋着气养起了外室。

    外室被看顾地很好,婆母如何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心里藏着气没处发,眼瞅着两个儿子相继娶妻,便把气全撒在了两个儿媳身上。

    大嫂出身武将世家,有功夫傍身,大哥也留在溧阳做官,有大哥明里暗里护着,大嫂过得也算有滋有味。

    唯独她,生母在平津侯府活得好比透明人,唯一能说上话的夫君又常年在外,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回,偶尔旁敲侧击提起,他总劝她能忍则忍。

    要如何忍呢,她在姜家什么都没有,病重得连床都下不了的时候,只有宫里的皇后娘娘想起帮她说上两句。

    但又有什么用,姜家后院的日子还是要她一个人过下去,她的丈夫,也不会因为皇后娘娘的几句明嘲暗讽,就抛开公事跑到她面前来,好好抱一抱她。

    从来不会有的,风光万千的姜二公子,最不在意的,便是她这个因父母之命所娶的妻子。

    握着她的手哭个不停,痛哭流涕地骂着夫人、骂着姜家、骂着天骂着地,却从不肯说一句父亲不好的人,是她的生母,张姨娘。

    在姨娘的眼里,父亲是一座谁都撬不动的高大山丘,永远是他们母女俩遮风挡雨的倚靠。

    “姨娘,别哭了,多亏皇后娘娘,女儿如今在姜家过得还算不错。”徐芸轻拍着张姨娘的背,她没有说谎,宫宴之后,公爹伸手管了内院的事,加上婆母对皇后娘娘的忌惮,她的日子比从前好了不知多少。

    除了姜二公子远道而来的那份带着苛责意味的家书。

    “什么叫还不错?芸儿,姨娘就你和彮儿两个孩子,你们其中哪一个受了委屈,姨娘都不好受。”张姨娘拿帕子在眼角印了印,放在桌上的手握成拳又松开。

    她走到床前,从床底下捞出一个木箱子,“这是姨娘这几年存的银子,你拿去用,后院里的哪件事哪个人不需要银子来打点,要是不够,姨娘再给你拿。”

    沉甸甸的箱子交到徐芸手上,箱盖覆着一层薄薄的灰,徐芸怎么肯要,连连推拒道,

    “女儿嫁妆不少,都是够用的,弟弟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多着,这些银子姨娘还是自己留着。”

    徐彮确实是张姨娘的命根子,徐芸的话说到了她的心坎上,搭在木箱子上的手顿了顿,还是没有将箱子收回去,她道,

    “彮儿是你父亲的孩子,顶上还有太夫人坐镇,婚事本就轮不到我这个做姨娘的操心,银子没了也可以再存。”

    张姨娘十五岁跟了徐楠实,近二十年过去,再娇艳的容貌都比不上新人了,徐楠实念着旧情对她总有一份例外在,但她在侯府的日子也算不上多好过,能存下这些银子,实属不易,不过她倒不觉委屈,儿子孝顺上进,女儿在婆家的处境慢慢变好,要她做什么都乐意。

    张姨娘用帕子沾了水,低头擦拭木箱上的灰尘,磨损大半的木簪子挽不住张姨娘费尽心思藏在发髻下的白发,徐芸眼尖,一眼就看到了,

    “姨娘怎么都有白头发了。”

    张姨娘囫囵收了帕子,手忙脚乱地按住松开的发髻,故作淡定道,“人老了,哪能不生白发。”

    人老了,自然要生华发,可张姨娘,甚至都还不到四十。

    徐芸不再开口,帮张姨娘重新绾好松了的发髻,静静陪着她在院子里闲聊,她和徐彮的儿时趣事,还有,曾经年轻过的侯府丫鬟和世子爷。

    日暮笼罩,徐芸在平津侯府呆了一日,也到了回姜府的时候,行至侯府大门前,碰上了许久没见的平津侯世子,她的大哥,徐彰。

    “大哥这是刚下职?”徐芸开口招呼道。

    “苓芸儿,你怎么回来了?”徐彰乍地看见人,徐芸站得又有些远,徐彰听见有人叫大哥,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徐苓回了侯府。

    徐芸走上前,恰巧听见他落在嘴边的‘苓儿’,想来是把自己错认成皇后娘娘了,免得徐彰尴尬,徐芸转而提起他新婚的事儿。

    “我回来看看姨娘,说来惭愧,大哥新婚那日人多,妹妹又因身子不适提早回了姜府,今儿碰上便想舔着脸祝大哥夫妻和睦、多子多福才行。”

    夫妻和睦,多子多福一类的吉祥话本多用于新婚夫妻,是再常见不过的贺词,可徐彰听着,耳垂竟慢慢泛起红晕,他含糊地恩了声,接着便是欲盖弥彰般对徐芸道,

    “天色不早了,芸儿你早些回府,让车夫走慢些,路上小心。”

    说完,逃也似地走了。

    徐芸立在原地,被弄得是一头雾水。

    徐彰娶的是临平伯嫡长女,临平伯府和平津侯府一样,都靠着父辈功勋过日子,在朝堂上没半点实权,仔细算来,平津侯府至少还有个做皇后的女儿,临平伯府才是真正的两手空空。

    也只有和这样的人家结亲,成帝才会放心。

    在让成帝放心这件事上,平津侯府一向做得不错。

    徐彰不同于徐楠实,年轻人胸怀大志,想着要重振老平津侯的衣钵,让徐家重新在周朝武将中抬起头做人,徐宜芝去后,成帝本有意扶持,可后来,他的同胞妹妹成了继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临平伯府世代文臣,养出来的女儿,用徐彰的话说,就是一身的酸腐气,自古文臣武将就是两相对立,要他一个心怀将军梦的热血青年,去娶一个七步一诗、满口之乎者也的妻子,岂不是要了他的命。

    开始,徐彰就是这么想的,甚至在掀开红盖头的前一秒,他还恶狠狠地想着,等会儿定要把人吓到哭晕过去。

    结果——

    古人有言:食色性也。

    徐彰大老粗一个,平日不是去练武场练武,就是去饭馆吃酒,哪里会费心思打听溧阳城里美人几何,见过的女人满打满算也就家里的几个妹妹和走来走去的小丫鬟。

    没开过什么眼界,才导致他在见到盖头下的新婚妻子时,差点没软了腿去。

    这他娘,也太好看了。

    如此简单粗俗的想法,确实是徐彰在看见姚又棠第一眼时所想,也是当屋门打开,里头挽着妇人髻转头看他时,他心里所想。

    “夫君回来了。”姚又棠小跑到他身前,踮脚替他解了挂在脖子上的披风,

    “我让厨房备了些汤水,夫君要喝吗?”

    徐彰下职前已经和同门用了晚膳,大鱼大肉早填饱了肚子,可在接触上女人湿湿软软的眸子时,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喝。”

    “好!我这就让春香去取。”

    在姚又棠温柔欣喜的眼神下连干了两碗川贝汤的徐彰,一整晚龙精虎猛,折腾得新婚妻子躲在他伟岸的臂下嘤嘤哭泣,并表示以后再也不做川贝汤给他喝了。

    —

    徐府发生的琐碎事儿,徐苓一概不知,马上要入夏了,蚊虫都渐渐多了起来,今儿早起,徐苓觉得小腿瘙痒难耐,撩开裤管子一看,两大个蚊子包想忽视都难。

    咬人的蚊子应该是毒蚊子,涂了太医令给的鳄鱼油都不见好,是以皇后娘娘一整天的心情都不见好,西侧殿晾着的徐玉菱来求见了好几回,都被回绝了。

    皇后娘娘心情不好,是因为被蚊子咬了,竹尘读的书不多,但也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于是乎,未央宫浩浩荡荡的灭蚊虫活动开始了。

    太监宫女往这儿一拍、往那儿一拍的,嘈杂杂的声音吵得皇后娘娘心里更烦了。

    罪魁祸首竹尘公公被宣进了正殿。

    “你这是想活生生把本宫气死,好换个主子继续伺候是吗?”

    “奴才不敢。”

    “不敢?那你还弄出这些动静来烦本宫!”皇后娘娘的仕女图圆扇,啪地,砸到了竹尘公公的脑门上。

    竹尘公公的脑袋低得不能再低了,“夏日多蚊虫,娘娘再忍一会儿,等奴才们把蚊虫都理干净了,娘娘日后也不用在受此折磨。”

    他意有所指,徐苓看着游记,本都快忘了小腿上的痒意,经他一提起,又忍不住伸手去挠。

    “不能挠啊娘娘,这要挠破了皮可如何是好。”青书抓住她意欲寻求一个痛快的手。

    徐苓:

    做了皇后,连挠痒都不能挠了是吧。

    “竹尘。”

    “奴才在。”

    “把扇子还给本宫。”

    “是。”小太监身子一动不动,手摸索着捡起扇子。

    徐苓这会儿腿上痒得很,看他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更是来气,青葱似的手儿捏着扇柄,点了点小太监瘦削的肩,

    “去去去,灭你的蚊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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