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穷游
许梓越很不开心。
他端坐在椅子上，一下下叩着桌子，他好像在练习投球，一个个弹珠投进玻璃缸里，而那玻璃缸有一小半悬空。
沈烨和欧阳淼看那摇摇欲坠的玻璃缸。
欧阳淼感觉心脏一抽抽，左思右想，和沈烨对视，都想不通为啥，但不能把他留这，指不定出啥大祸。
那一次事故还历历在目，欧阳淼被一个男生欺负，头发剪掉半截，她不知情，傻乎乎地和许梓越玩时，他盯着自己看了会儿，就捧着沙子，看沙子一点点往下掉，不说话不理人。
由于许梓越把纸条揭掉，沈烨粗线条没发现什么，两人被叫回家吃饭。第二日，那个始作俑者没来上学，上课时老师把许梓越叫到办公室。
欧阳淼回家发现头发短了，哭了一阵子，后来才知道许梓越把那人留了几年的尾巴给剪掉了，把他的家人气的呀！
这事双方父母协商数月，也没出个结果，许梓越很不以为然，和那家伙在一起吃宵夜，吃胖了三斤。
“不吉利，这辫子是福气。无价之宝，你们拿什么还？”反反复复还是这句话。
那家伙叫马澈，一说话，两个圆圆的小酒窝显得坏坏的，欧阳淼坐在一边吃糖，一双大眼睛可怜地看着他。
马澈松口：“你以后保护我，我就让爸爸妈妈不说话。”
答应吧，欧阳淼眼巴巴看着他，这历时之长，她的头发都长回来了，他把面吃完，“一次，你以后有危险，找我。”
“行吧！”
这事算告一段落。
这次是什么事呢？
沈烨看手机上的壁纸，“好想去珠穆朗玛峰，向下眺望，然后喊：老子天下第一。”
欧阳淼没理他的春秋大梦。
费力地拧瓶盖，沈烨一把拿过去，抬眼皮似的，轻松打开，递给她。
“去旅游吧，多带上几个朋友。”
这是半天以来他蹦出的第一句话，当然要答应。
“好呀好呀，在家要无聊死。”
经过慎重考虑，计划穷游去清州，为了有趣，除开三人，要再找七个人，组成五个小分队，看谁最后的战利品多，获胜者将受其余八人长达一年的“膜拜”。
少年常具有冒险精神，偶有一次，西西去超市买馒头，碰到许梓越睡眼惺忪杵杵在那儿，快要再睡着。
“喂，干啥呢？”
许梓越吓一跳，一看是她，笑起来，“这么巧，我等人。”
赵西西伸出手准备再见，他想起什么，说了他们的冒险计划。看到西西的眼睛，他有片刻偎贴，因跟她分享了那个大秘密，以后她无论怎样变，总是觉不出距离感。
“我回去想想，怎么联系你？”
他把手机号说出来，停了下，“能记住吗？”
预料般看到她那拽拽的眼神，不自主把住的地方也说了。最好能让她的家人放心，让她去。
西西走得很慢，她想去，但该如何说服家人，她不愿说谎去朋友家住几天，家人会给自己很好的建议，仿佛说了心也就踏实。
吃着饭，和弟弟闹了会儿，她给爸爸打电话，进入正题，都是认识的同学，这是家长的号码，四个男生，六个女生……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相继叮嘱一番，西西点的头都麻了，心里喜滋滋的。
“姐姐，给你枪，打坏人。”
赵哈哈一脸正经与童真。
背着行李包的那一刻，西西恍如在梦中。
50块，每个人只能带50块。她把钱放在贴身口袋里，一一扫着其他八个人，欧阳淼，她露出热切的目光，脚跨出去的势头，欧阳淼目光转向沈烨，水灵的大眼睛略过她，她叹口气，许梓越早有了伴，一个男生走过来，两人无奈地笑笑，就凑合下，成一组吧！
男生叫夏长河，瘦小，皮肤略显苍白，年纪也最小，穿着灰色的棉衣把整个身子都拢住。
“每个组都有手机吧？一共有abcd四个站，晚上住宿，早上出发，每个地方停两天，这两天自由活动。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大家一块解决。途中撑不下去，退赛，我会出资送你们到站。”许梓越站在众人中间，目光迥然。
天上飘起雪，落在冰水混合的地面上，霎时融化。街道上行人三两，汽车呼啸而过，溅起泥珠。每当这时，总忍不住看看身上有没有被波及。这次，却不在乎，像承载了巨大的使命般，十个人队伍排得整齐，雄赳赳气昂昂，来到火车站。
第一站，用保命钱，售票员好奇地看着这支队伍，但看大家一脸庄重，生生咽下热乎话。
这是赵西西第一次坐火车，拖家带口的、独自一人的、睡觉的、看手机声音外放的、吸烟的、拉屎的，几个魁梧的大男人坐一桌，脚伸老长，没人说，嘿，麻烦您收一收脚。总之，鱼龙混杂。
赵西西找到自己的位子，上面坐位中年女人，头歪眼闭。
“阿姨。”
没回应，真睡着了？
“谁的钱掉了？”赵西西看着座位下，看那女人眼皮动下，再接再励，“哇塞，一百块钱，没人要就是我的了。”作势去够。
地下是脚臭味，西西掏出一块钱纸票，弹了下，起身装到口袋里，欧阳淼和沈烨在一旁看戏，他俩的位置挨着，所谓人多势众，位子轻易让了。
“坐这。”欧阳淼拍自己的腿，她过去，有些不好意思，肢体接触让她不舒服，人家这么热情不好拒绝。
站着也挺尴尬，于是坐腿上，两人交替坐了会儿，到一站，人下去许多，西西找个位子坐下。
许梓越带着口罩，他有时像个煞神，以往都是家人自驾，或坐飞机高铁，第一次坐火车，一种复杂的臭味险些让他窒息，厕所，他走到门口又生生停下，外面排着队，一个小孩的震天哭声要把耳膜震破，他笔直坐在座位上，看外面流逝的白色田野，本想解闷的，开头好像不太好。
他拍张照片，发消息：火车上人很多，都急着回家团圆。
团圆？许梓越用手背压了压眼睛，冰凉舒服，那天他放假回家，兴致勃勃地计划年前的生活，结果爸说去国外看望一个朋友，妈每天忙公司里的事，在家三天，呆在一起的时间没超过三小时。
搁在以前，他不会在意，甚至开心获得自由，现在他疑心，偷偷和那位外国朋友通电话，确认。但他感到心堵，说不出来，就不开心，于是有了这发疯的一出。
到站，十人重新排成队，脚步缓慢，西西胃部翻涌，对着塑料袋吐，胆汁苦涩，把眼泪都辣出来，几个男生看傻了。
西西接过纸擦了擦，被那些目光盯得不自在，咳嗽几下，清清嗓子，“老娘没事，走路利索着呢。”
几人笑了笑，夏长河递给她个口香糖。
薄荷清香蔓延食道，西西看周围景色发生大变化，地上干燥，天气变暖。
他们互相看，心有灵犀地笑着。
“旅馆费多少钱？”
“一人一天五十。”
西西忽然觉得不切实际，到哪儿挣这些钱，一刻钟，西西成了洗碗工，夏长河成服务员，这家是个小餐馆，生意火爆，听到他们的计划，乐得请他们，“年轻人，体验体验生活。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
碗，洗刷刷，洗刷刷，无穷无尽，西西捶着腰，举着一张五十的一张十块的票子看，开心啊，这是这么大靠自己挣到的第一笔钱。
已经下午，夏长河看手机，到悦适旅馆。
许梓越几个已经在大厅等着，一个个瘫在椅子上，看来也累得够呛，又等会儿，人到齐，订了五个房间，西西和欧阳淼一处。
夏长河拿着钥匙，和许梓越说了什么，许梓越面色有些奇怪，点头。
西西他们在一旁，见夏长河坐电梯，约十分钟，又下来。
把钥匙分给众人。
欧阳淼拉着西西冲过去，“挺干净。”
检查下窗户、各个地方，转身看到西西傻愣愣坐在床上，忍不住笑，“怎么？累傻啦！”
“你们找的什么活，好轻松的样子。”
“还行吧，就看个孩子。我得洗个澡，你洗吗？”
西西摇头，“我明天洗。”
时间离睡觉还早，她盘算了下明天，车票100，住宿费50，两天挣够150，她绕着房间走一圈，打开电视，浴室传来水声。
男主御剑飞行，穿着一层白布，不知天上冷不冷，女主前倾，抱住男主，世界一片静寂，唯浴室沙沙声，叮，西西猛地扭头，站起身向门口走去，门把手在动，开了，西西用身子抵住，看到半个女人的头。
“干嘛？”她凶着脸，声音极大。
“不好意思，这房卡给错了。”女人讪笑着，眼睛瞅着里面。
“我男朋友洗澡呢！别再走错了，晦气。切。”赵西西撇着嘴，把门踢上。
“宝贝，怎么这么吵？”从浴室传来声音。
外面有男人的骂声，她靠在门上，手腿在发抖，后背都是汗。
浴室开了一条缝，欧阳淼竖起大拇指，“西西，好样的。”
刚刚她听到，立刻穿上衣服，贴着门,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了。
这女生有两把刷子。
立刻把事情发到群里，让大家小心，向主管投诉，为了弥补，房价半折。经过摄像头查，那人没有办理住宿，那卡就值得玩味，而那两人早跑了。
许梓越和沈烨赶来看她们，欧阳淼作势把他们轰出去。姐姐可是练过的。
西西看他们和欧阳淼说笑，站在一旁，忽然感觉腰很沉，带不动身子，她把电视频道换到了综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