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二更
待江雪安吃饱后, 江父和江承希总算经过江母和江乔的劝慰消停了下来。
她这才悠然开口：“虽说江总觉得关注这么点小事有失身份，但总好过不闻不问、放任下属阳奉阴违吧？不如给支总监打个电话，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江承希放下筷子, 冷哼一声：“你在教我做事？”
“提个建议罢了。”江雪安耸肩，“如果江总觉得不妥, 就当我没说呗。”
不等江承希回应，江父就一拍桌子插话道：“我觉得雪安说得很有道理！咱们做上级的, 的确不需要事必躬亲，但也不能傻乎乎地被底下的人给蒙蔽了！承希, 你现在就给支南艾打电话, 就在这儿打, 开扬声器。我倒要看看他磨磨蹭蹭的是要做什么。”
江承希的面色陡然阴沉下来。
其实, 他也觉得江雪安的提议不错，原本也是打算那样做的。
之所以忍不住反驳一句, 不过是性格使然, 而且不想显得自己那么容易受人摆布。
他本打算推拒几次后再就坡下驴, 结果还没来得及走完整个流程, 就被急性子的江父给横插了一杠。
这下好了。
现在他得碍于对方父亲和董事长的双重身份“被迫”照做了。
作为兄长和总裁的面子都没了！
“怎么？”见他面色不善, 江父的犟脾气又上来了, “老子让儿子做事不是天经地义？你摆什么脸子？还不快给人打电话！”
江承希闭了闭眼，默念了一遍“莫生气”口诀, 才心平气和地拨通了支总监的电话。
“江总？”铃声才响了一次, 那边就瞬间接起, “您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公司出什么事儿了吗？”
江承希开门见山道：“我想问问, 这回的销售经理竞聘结果怎么还没出来？”
“啊这……”即便隔着电波，五人也能想象出支总监冷汗直冒的模样，“是我和两位新上任的副总监有分歧。我和陶副总监一致认为, 以资历和能力综合考量，王武和余海王比较合适。可严副总监偏偏觉得，由她内推的江雪安能力更强，足以弥补资历方面的不足。我们仨准备周一早上再开个小会，到时候再做最终决定。”
江承希瞥了江雪安一眼，微微蹙眉，对电话那头道：“你说的那两个人，业绩在所有人中名列前茅？”
“呃……”支总监顿了顿，“王武的确能力不俗，这个季度的绩效仅次于江雪安。至于余海王……虽然他业绩方面只算中等，但却是咱们销售部工龄最长的老员工。这些年多少人来来去去，就只有他稳若磐石，对咱们公司的忠诚度可见一斑啊！而且他这人很会来事，跟好些客户都维持了好几年的合作关系，那些客户还都对他赞不绝口呢。”
江雪安差点冷笑出声。
说什么很会来事，应该是很会拍领导马屁吧。
他们这组的负责人严经理——也就是现在的严副总监——不是那种喜欢下属阿谀奉承的领导，没想到余海王居然越过了她，直接傍上了支总监？
手伸那么长，是吃了橡胶果实吗？
不止江雪安看出了这一点，江承希也看出来了。
他严肃地对电话那头说：“支总监，你管理的是销售部，是全公司最应该用数据说话的部门。如果因为所谓的忠诚度就能升职，那这个总监能轮到你做吗？公司保洁阿姨的工龄各个都能秒杀你，我干脆让她们上位得了？”
“这……江总，这哪有可比性啊。”支总监讪讪道。
“行了。”江承希径直打断了他的话，“撇开情怀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谈，单从工作能力上来说，江雪安能胜任销售经理的位子吗？”
“能是能，不过——”
支总监并不知道江承希这边开了扬声器，也不知道电话这头的听众其实有足足五人。
他只知道，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接到总裁亲自打来的电话。
不趁此时狠狠巴结一番，更待何时？
于是他操着懂王般的自信语调说：“江总您放心，我说什么也会为您把江雪安摁死在基层的岗位上！只要我还是这个销售部的总监，只要我还能决定她的前途，她就休想再往上爬哪怕一步！您放心，像她这种年轻小姑娘我见得多了。用不了一年半载的，就能磨掉身上那层锐气。到那时候，她要么主动请辞，要么结婚生子，绝不会再有机会给您添堵，也别想再跟咱们男人争抢资源！”
“……”
江家的客厅里，霎时间落针可闻。
江雪安眸色深深地注视着餐桌上的手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散发出来的气场却让一旁的江乔不寒而栗。
几秒后，江承希疑惑地问：“你在说什么？什么叫‘为我把她摁死在基层’？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这种无谓的事了？！”
“嗐，江总您这话说的。要是什么事都得您主动吩咐，我们这下属也做得太失败了。”支总监声音谄媚，“上回魏家出事，不就是因为江雪安打算跟他们合作，您才特意出手让他们凉了么？虽说公司里大多数人都猜是余海王或江乔小姐干的，但他们俩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格局？这‘天凉魏破’的霸总手法，那必须是江总您这样的神仙才能轻易办到啊！不过您放心，这话我也就心里想想，绝不会说出去给您添麻烦的。”
江承希：“……”格你xx的局！
这就是他们公司总管销售部的总监？！
居然连网上空口白牙的洗脑包也信？！
这人当初能上位，不会是纯粹靠拍上级马屁吧？！
他抬手按住额角疯狂跳动的青筋，顶着江父快要戳死人的视线，咬牙切齿地对电话那头道：“脑洞那么大，你怎么不干脆转行做编剧算了？我以江南集团总裁的身份命令你，这回的两个晋升名额中必须有一个留给江雪安！至于你这个总监是否德不配位的问题，周一我会和你的上级开会讨论。”
支总监：“……？？？”
不是，他刚才的彩虹屁吹得还不够标准吗？
怎么突然就“德不配位”了？！
正怀疑人生之际，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一个清冽的女声。
“支总监，晚上好。”
江雪安语气轻快，似乎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可却让认出她声音的支南艾好似瞬间置身于千里冰封的北国之中。
“您方才那番涉嫌职场性别歧视的话我很感兴趣，冒昧问一下，您介意我整理成文字版，分享给咱们部门的一百多位女同事吗？”顿了顿，江雪安声线愈发核善，“您放心，我这人特别注重知识产权，一定会一字不差地转载，并注明来源是您本人哦。”
支总监：“……”
他张口结舌半晌，呼哧呼哧喘的粗气清晰地透过听筒传来。
不等他说些什么为自己挽尊，江承希便忍无可忍地挂断了电话。
支总监倏地松开手。
最新款的智能手机砰地砸在坚硬的地面上，立刻便掉了漆。
可他却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些。
他万万没想到，江总竟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试图压制江雪安的事业，俩人甚至还比他想象中更加亲密，居然能公然听对方讲电话？
……那他怕不是要完？！
电话挂断后，江家客厅再度陷入一阵沉默。
须臾，江父沉声开口：“承希，你看看你是怎么做哥哥的？居然让外人以为你要处心积虑对付自己的亲妹妹？爸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家和才能万事兴！你和雪安一母同胞，不更应该彼此扶持吗？”
“……是。”江承希憋屈地应了一声。
明明那只是外人的揣测，又不是他真正的意图，怎么这也能平白挨上一顿骂？
而另一边的江乔则听得脊背生寒。
江父的话看似无心，却也恰恰暴露了他潜意识的观念。
——一母同胞的兄妹理应更亲密。
那她这个尴尬的存在又算什么？
衬托那两个人兄妹情深的工具人吗？
“一家五口”中，唯一没把江父的话听进耳朵里的，就只有垂眼在手机上打字的江雪安。
她说到做到，向支总监“报备”过后，就立刻凭借超凡的记忆将对方的那席话打了出来，实名发布在了公司群里，还用格外显眼的【】符号注明了原作者的姓名。
几乎是在发送出去的瞬间，原本寂静的工作群便炸开了锅。
江雪安饶有兴致地围观着愤怒的女同事们用各式各样的表情包刷屏，还忍不住保存了好几张。
待江父扰人的训诫声终于停下，她顺势起身：“我吃好了，先上楼休息了，明天还得早起去机场接人。”
江承希疑惑蹙眉：“程董的飞机不是下午才到？”
“是啊。”江雪安更加疑惑地回视过去，“但我上午总得做些自己的事，总不能一整天就围着别人转吧？”
早已决定一整天都只为接待客人忙碌的江家四人：“……”ouch
江乔深吸一口气，挤出个甜甜的微笑，娇俏地问：“雪安姐，不如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接程董吧？你……之前回家时都是坐的绿皮车，想必从没去过机场吧？要是到时候因为不熟悉而闹出笑话，那就不好了。”
“无妨。”江雪安耸肩，“咱们国家可是基建强国，机场肯定和火车站一样标识齐全，我又不是不识字，能闹什么笑话？况且——”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江乔，唇角勾起让对方毛骨悚然的微笑。
“况且江董只指名让我陪同，你这样不请自去，未免显得江家太卑微太没格调，到时候才是真的闹笑话呢。”
江乔：“……”淦！这个牙尖嘴利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