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殉情
在这家小店里，赵翊娓娓道来的故事让白少川见识了另外一个世界。
其实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一直都离他不远，只是他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就像他从来都不可能试图去理解他父亲和桃姐的感情一样。
也是在同一个晚上，桃姐的那辆很老旧的马自达出现在了大成巷。
这个风华绝代的身影上次出现在这里还是三年前。
这里远离市区，夜里很安静，正端着一碗粥的小青听到动静探头向外看去，手上一抖，溅出很多汤汁来，急忙将碗放到一边，匆匆向正室跑去。
“老爷，老爷……桃……好像是桃子来了。”
正在轮椅上闭目养神的白天成听到小青的话像是触电一样双目瞪圆，挣扎着要从轮椅上起来。
“老爷，别动老爷，您站不起来的……”小青赶紧上前搀扶安慰。
“真的……真的是她吗？”
“是她！我看到了她的车，那辆老马自达，一直都没有换过。”
就在白天成身体仿佛不受控制继续挣扎的时候，桃姐一步迈了进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四目相对，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三年，对于心中惦念至深的人来说，三年的时间实在太长太长。
小青知趣的轻轻的退了出去，带上门。
桃姐将刚才他挣扎掉的毯子捡起来重新盖到他腿上，蹲在他面前，仰头看着这个她爱了一生的也毁了她一生毁掉的男人，满脸泪痕。
白天成艰难的扬起手，颤抖着放在桃姐的脸上，帮她抹掉脸上的泪水，那张脸依旧娇媚动人，却明显的憔悴了很多。
“桃子，你终于肯来看我了”，良久，白天成终于说出一句话来，声音低沉嘶哑。
桃姐握住他的手，哽咽道：“跟你个老东西赌了三年气……我还是帮你看着那个摊子，在公司里撑了三年了，现在少川成熟了，可以独挡一面了，所以我也没有用了，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也该走了……”
“桃子，你……什么意思？你要离开我吗？”
桃姐突然发怒，声嘶力竭喊道：“老东西，你毁了我一辈子！现在还不肯放过我吗？没错，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一切，离开你，去追求我自己的生活……”
人老了就更脆弱，白天成竟然哭的像个孩子，脸上抽搐，挂着两行泪水。他无力反驳，他欠这个女人的太多了，永远都还不上。
“桃子是我对不起你，十几年了，没有给你一个名分，你知道我也有我的苦衷……”
“是的，你有苦衷！你有太多苦衷！你为了公司，为了名声，为了你的两个孩子，就是不会为了我！”
“对不起……桃子……对不起……”
桃姐渐渐恢复了平静，伸手与帮他抹掉了脸上的眼泪，平静道：“我能理解你，是我的命不好，偏偏碰上了你这么个老东西，我是真的要走了，我要离开夏国，出去过自己的后半生。”
“去哪里？”
“我不会告诉你，你也不用找我，找不到的。后半辈子我要为自己活，不可以吗？”
“可以，是该这样，早就该这样，是我对不起你，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日子……”
“我要钱，给我一个亿！”桃姐打断他的话。
白天成一愣，而后轻声道：“好，我应该给你的，这些年你什么都没有要求过。”
“我拿了这一个亿，就去海外生活，以后我们再不相欠。”
白天成握着她的手月攥越紧，颤抖的声音喊道“小青，小青……”
小青闻讯进来，“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打电话给集团财务，就说我说的，明天一上班就给桃姐的账户上打一个亿。”
小青大惊，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好的，好的，我马上去！”
桃姐像是瘫了的一样趴在白天成的腿上，喃喃道：“你会恨我吗？”
“是我害了你，当初如果我们……没有相遇，就什么事都没有了，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他们都说是我是狐狸精，说我害死了你太太，这个骂名我背了十几年，我知道公司是你的命根子，所以我替你守着，直到少川成熟，太苦了……这些年我守的太苦了。”
白天成闭上了双眼，满脸的痛苦表情，只是手一直拉着桃姐的手不松开。
“好了，天下没有不善的宴席不是吗？下半辈子我会找个好的归宿，我拿了你的钱，挨骂也值了，互不相欠，好好生活好不好？”
白天成的手攥的更紧。
桃姐没有再讲话，就那样趴在他腿上，
凌晨时分，小青看到桃姐从小院离开，身影孤单的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听到外面汽车发动的声音，白天成忽然鬼使神差的伸手像是要去拉什么，整个人从轮椅上掉下来摔在地上。
互不相欠？若能如此绝决，人世间怕是早就么有了情债，没有了悲欢离合。
小青听到动静赶紧跑进来，将他扶回到轮椅上。
“小青，我最近总是能看到一些故人，他们总是在我眼前晃荡，赶都赶不走。”
“老爷，你就是想太多了，桃子小姐也希望你好好的长命百岁不是？您就好好的呆着，我等下打电话让少川抽空来看你。”
“他也是为了集团忙，为了集团牺牲这些我都知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我耗尽毕生精力建设天成集团，最后得到了什么？钱？少川的母亲没了，少朴榔槺入狱，到现在也没有给桃子一个名分，我什么都没有得到。”
“老爷，您这里打下了基础，少川少爷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不是吗？”
小青一句话让白天成心中稍有了些宽慰，眉头紧锁，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几天后，江城红十字会。
“女士，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我想捐款。”
工作人员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桃姐，“请问您要捐多少？”
“一个亿。但是这笔钱只能用于本市心脏病的治疗研究”，桃姐说完拿出了自己的银行卡，“刷卡吧！”。
“女士，您不要着急，这个数目太大，请您稍等，我请领导过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经理模样的人走过来坐在桃姐对面，问答：“女士，您确定要捐款一个亿用于支持本市的心血管疾病的治疗研究？”
“确定”
“好的，我这里需要有些文件让您签署一下才行。”
桃姐在工作人员给的文件上签了好多个字，然后刷卡离开。
“这个女的是谁啊，太厉害了吧，一个亿哦！”一位工作人员向同事说道。
“我总觉得她有那么一点熟悉……你看这个名字，黄桃……哦哦，想起来了，天成集团的，人家说的那个小三。”
“啊？小三？”
“可不是吗？据说当年天成集团的老板娘得了心脏病，没有及时送医，人死的时候，他和老板还在公司里做那种事……”
“我的天呢！我也想起来了，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她这是要闹哪一出啊？别说，这傍上大款来钱就是快啊”
“……”
青峰山的山崖上，桃姐再也听不到这样的议论了。
她问白天成要了一个亿，也给了他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但是她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最终走向这段孽缘开始的地方。
夕阳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是世人从来没有见过的凄美。
桃姐最后说了一句：“老东西，记得下辈子早点出现”，而后纵身跳下山崖。